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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案 第六章

曼苏尔坐直起来,大声说道:“以安拉之名!这般问话,正显出你的无知!”说罢两手一拍,用大食语冲家仆喝令一声。

“从来没有!她们能跳得和我们汉人姑娘一样好?”

姚泰开兴奋地低声说道:“留神看那帘幕!若是我们运气好,将会大饱眼福哩!”

“曼苏尔,如今来些大食舞如何?”姚泰开咧嘴笑问一句,又对乔泰说道,“乔统领可曾见识过大食舞姬?”

只见帘幕一挑,出来一个女子,身量略胜中人,全身赤裸,只在腰臀处系了窄窄一条镶有流苏的黑带,垂得甚低,以至小腹完全裸露在外。肌肤平滑,肚脐中嵌着一颗晶莹透亮的绿宝石,看去令人惶惑不安。腰身纤细,愈发显得双峰圆润硕大,两条玉腿丰满撩人,肌肤呈明艳的金褐色。虽说生得眉目灵动,却并非汉人心目中的标致美女,两眼涂着墨黑的眼晕,看去过于硕大,红唇也过于丰满,一头发亮的墨蓝色秀发卷曲缠绕。对于这种种异域风情,乔泰既心生拒斥,又感到一种莫名的蛊惑。但见她立在原地,双眉微扬,打量着席间诸人,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竟令乔泰蓦然记起多年前打猎时曾失手误杀的一头牝鹿。

乔泰上下打量曼苏尔一眼,心想此人净扯些无稽之谈,定是喝得大醉了。

女子走到室内,脚踝处套的金铃发出几声轻响。她全不在意浑身赤裸,抬起右手放在胸前,冲曼苏尔躬身一拜,又对着姚泰开与乔泰点头致意,面朝曼苏尔跪下,双膝紧紧并拢一处,两只纤手交叠放在腿面上。乔泰见她的手掌与指甲全都涂成猩红,不禁吃了一惊。

曼苏尔一口喝干酒水,又道:“其中有人还生着红发。”

曼苏尔见乔泰瞠目而视,露出赞赏之意,不禁得意地微微一笑,徐徐说道:“这便是舞姬祖母绿,将给诸位献上我大食国的舞蹈。”说罢又一拍手。

“这下更没错了!”乔泰满意地说道,“他们定是鬼怪无疑!在阴曹地府里,凡事都是与阳间反着来的。”

两个身着宽袍的大食人从帘幕后走出,蹲在远远的墙角处。一人开始敲打一面大木鼓,另一人手持胡琴,将修长弯曲的藤弓横在琴弦上。

“确有此事。”曼苏尔肃然说道,“他们也能征善战,甚至还能书写,不过是从左往右写字,方向完全不对。”

曼苏尔定定注视着祖母绿,硕大的两眼中隐隐闪出火焰。祖母绿不经意地瞥了曼苏尔一眼,半转过身,放肆地打量另外二人,正欲对姚泰开讲话时,曼苏尔冲那两名乐师喝令一声。

“活人不会长成那般模样!定是鬼怪一类!”乔泰反驳道。

胡琴开始奏响,曲调哀怨低沉,祖母绿将两手放在脑后,开始缓缓摇动上身,同时朝后渐渐倾倒,直到后脑枕着双臂触及地面,双峰高耸,卷发散落在圆润的玉臂上。只见她闭起两眼,睫毛在平滑的面颊上投下长长两道弧线。

姚泰开提议再干一杯,随即问道:“听说哈里发的地盘以西,住着肤色雪白之人,还生有蓝眼黄发,可是实情?”

乐曲转为急促,伴随着沉闷的鼓声。乔泰本以为祖母绿会起身跳舞,不料她仍是一动不动,忽见肚脐正中的绿宝石缓缓移动,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她全身其他部分纹丝不动,唯有腹部在上下左右地挪移,时断时续,看去十分古怪。鼓声愈发急促,那绿宝石开始转圈,似是渐渐变大,在灯下闪出邪恶的光芒。乔泰两眼紧盯着绿宝石,只觉得血脉偾张,喉头收紧,面上滴汗,自己却浑然不觉。

曼苏尔小心地瞥了乔泰一眼,徐徐说道:“倪某人的父亲是汉人,不过母亲却是波斯人。波斯人无足称道。四十年前,在纳哈万德一役中,我们伟大的哈里发率领英勇之师,已彻底击败了他们。”

鼓声戛然而止,乔泰猛地回过神来。随着几个尖利刺耳的尾音,琴声也就此终结。一片死寂之中,祖母绿重又抬起上身,回复到跪地的姿态,动作轻盈柔媚,宛如野兽一般,抬手敏捷地理好长发,胸脯上下起伏,赤裸的全身蒙着一层湿汗。乔泰这才留意到她用过香露,散发出浓郁的麝香气味,还混有一种微微刺鼻的体臭,虽说令人厌恶,却又激起了蛰伏在心底的某种本能感受,竟至想起打猎时野兽的气息,作战中汗湿的马匹与温热的血腥气。

“我曾在城内遇到一位汉人船主,此人姓倪,会说你们的大食语。”

“真主赐福!”曼苏尔大声赞罢,从腰间摸出一枚番邦金币,放在祖母绿面前的地上。祖母绿拣起金币,看都不看一眼,扬手一抛,扔给了屋子那边的两名乐师,随后跪地转身,用流利的汉话对乔泰说道:“这位生客,可是从远方而来?”

“大多数确是如此。我们乐意住在礼拜寺附近,祝祷的经文就从宣礼塔顶上发布。一旦有大食船只驶入港口,我们会在那里点起烽火,并祝他们平安上岸。”曼苏尔说罢,举杯一饮而尽,随后又道,“大约五十年前,我们使者——愿安拉赐福安于他!——的一个亲戚来到此城,住在小北门外,后来在自家宅内离世。(1)为了照看他的拱北,许多虔诚的信徒在那圣地周围定居下来。此外还有一条规矩,我们的水手都住在离市舶使院不远的六家大客栈里。”

乔泰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喉头紧绷,连忙举杯呷了一口酒,竭力从容答道:“我从京师中来,姓乔名泰。”

三人一饮而尽后,乔泰对曼苏尔说道:“你我正好做了邻居!我就住在五仙居。你且说说,是不是所有大食人都住在这蕃坊内?”

祖母绿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注视乔泰半日,又转头望向姚泰开,懒洋洋地说道:“姚先生看去气色甚好。”

乔泰呷了一口,只觉酒中带有浓重的八角味,倒也十分可口,闻得一股肉香扑鼻,却不见有筷子送上,不知该如何下口,一时茫然无措。酒过三巡,曼苏尔与姚泰开徒手撕开炸鸡,乔泰见状,便也依样而行,咬下一块鸡腿肉,只觉味道上佳。家仆又送上一大盘金黄炒饭,杂有碎羊肉、葡萄干与杏仁。乔泰心中欢喜,见那二人用手将炒饭抓成饭团,然后送入口中,也便如法炮制。另有一仆端上一盆加香的清水,乔泰洗过两手,朝后靠坐在软垫上,咧嘴笑道:“味道真是好极!来,我们再干一杯!”

姚泰开咧嘴一笑,学着大食人的腔调说道:“感谢真主,我十分安好!”说罢紧盯着祖母绿的丰胸,斜眼一瞟曼苏尔,又道,“正如我们一位诗人所说:果沉压枝低!”

曼苏尔举杯在手,肃然说道:“欢迎前来敝宅!”

曼苏尔面色一沉,犀利的两眼直盯着祖母绿。此时她正为二客斟酒,倾身朝前凑向乔泰,那类似野兽的浓烈气味令乔泰心口一颤,不禁握紧双拳,极力抑住直往上涌的血气。祖母绿低头靠近乔泰,缓缓一笑,露出两行齐整的贝齿,又低声说道:“我就住在第四排的头一条船上。”

只见一个大食后生走入,手托一只雕花大铜盘,上面摆着几只炸鸡、一把酒壶和三只彩釉酒杯,又上前斟出酒水,随即退下。

“过来!”曼苏尔叫道。

姚泰开微微一笑,低声回道:“他们并没太多想法需要道出!上菜了!”

祖母绿转过身去,曼苏尔用大食语斥骂了几句。

“他们如何能用区区二十八个字道出自己的想法呢?”乔泰对姚泰开低声说道。

祖母绿郁郁扬起双眉,用汉话傲然答道:“大船主听好,我中意哪个,就与哪个搭话。”

曼苏尔撇一撇嘴,报以轻蔑的一笑,转身拍手示意。

曼苏尔恼怒地一皱眉,竟至面目扭曲,眼白愈发鲜明,吼叫道:“说出这等冒犯的话来,还不低头道歉!”

“我的天!统共就这些?我们足足有超过两万个字哩!”

祖母绿冲地上啐了一口,正落在曼苏尔面前。

“二十八个。”

曼苏尔咒骂一声,一跃而起,伸手揪住祖母绿的头发猛力一扯,将整个人从地上拖起,又用另一只手扯下她腰间的细带,拽着她面向二客,哑声叫道:“好好瞧瞧这婊子的媚处!出钱就能买到!”

“你们共有多少个字?”

祖母绿想要挣脱,不料曼苏尔拖着她猛一转身,迫使她双膝跪下,又将头按到地上,对两名乐师喝命一声。手持胡琴的男子连忙起身,递上藤弓。

曼苏尔迅速答道:“那是大食文字,写的是神圣的经文。”

乔泰顾视一旁,不去看那蜷伏在地的祖母绿,冷冷说道:“曼苏尔,你们有口角争执,最好私下里了结。如此大动干戈,未免令客人十分难堪。”

为了打破这难堪的沉默,乔泰指着墙上高处一张花样繁复的条幅,开口问道:“那些曲里拐弯的花样是何意思?”

曼苏尔狂怒地看了乔泰一眼,开口欲言,却又止住,咬紧双唇,放下高高举起的藤弓,松开祖母绿的头发,重又坐下,压低嗓子咕哝一句。

乔泰心中陡生厌憎,但须得承认此人生得仪表堂堂,相貌端正,轮廓清晰,窄细的鹰钩鼻,蓄着长长的髭须,末端朝上卷曲,看去颇具异域风情,此时端然正坐,平坦的肌肉在白色薄袍下隐隐浮现,显然极有耐性。

祖母绿从地上站起,拣起被扯坏的带子,转头对着乔泰和姚泰开,两眼喷火,含怒说道:“记住他说过的话。谁出价最高,我就归谁!”说罢扭头便走,消失在帘幕后方,两名乐师也匆匆跟出。

“我们觉得自己的起居方式十分舒服。”曼苏尔冷冷说道。

“这姑娘好生泼辣!我得说很难降服哩!”姚泰开对曼苏尔咧嘴笑道,替对方再度斟满,又举起自家酒杯,“多谢这一番盛情款待!”

“身为从军之人,我早已习惯对付各种不适。”乔泰怒道。

曼苏尔默默点头。姚泰开站起身来,乔泰也跟着立起,本想略谢几句,却见曼苏尔眼中明显带有恨意,于是打消此念。曼苏尔引着二人穿过花园,行至门口道别,口中含糊咕哝了几句,几乎难以听清。

曼苏尔与姚泰开盘腿坐在地上,乔泰略一迟疑,也依样而行。曼苏尔显然看出乔泰颇为着恼,故意字斟句酌地说道:“据我想来,这位贵客不会反对坐在地上,而不是坐在椅中吧。”

姚家轿夫立时从地上站起。乔泰冲他们摇一摇头,对姚泰开说道:“你我不妨略走几步。里面十分闷塞,番酒喝得我有些头晕。”

曼苏尔终于引着客人走入花园后面的房中,不但十分阔大,而且四下通风,正面有一排高高的敞口拱门,上有尖顶,古色古香。室内不见一样家什,自然连饭桌也无,乔泰看在眼里,心中不免忐忑。地上铺有厚实的蓝绒地毯,墙角处放着几只丝枕,从屋顶上吊下一盏黄铜灯,共有八个灯芯。整面后墙蒙着一幅帘幕,用铜环挂在靠近天花板的一根长杆上,而不是通常所见的缝制后挂在竹竿上。如此样式,乔泰以前还从未见过。

“小民在本地颇有名望,实在不宜徒步在外行走。”姚泰开犹疑说道。

乔泰果然闻到一股幽香飘来,只是方才主人出言不逊,自己又腹内空空,故此实在无心赏花,不禁悻悻打量后面的低矮房舍。只见怀圣寺的光塔耸立在夜空中,原来此宅离自己住的五仙居相去不远。

乔泰冷冷说道:“身为禁军统领,我也不宜徒步在外行走。既然街中清静,也就没人会看见。随我来!”

“这位可敬的曼苏尔极爱花卉,我也同有此好。”姚泰开站直说道,“这些花木香气浓郁,全是他从大食国带来的。”

二人朝街角走去,众轿夫拖后几步,一路相随。

乔泰心想此语若是只对清真教徒而发,自己与姚泰开则不在其列,听去着实无礼,不过等到悟出其意时,曼苏尔与姚泰开已在俯身观看一棵灌木,并大谈起如何种花植树来。

“吃食倒是不赖,不过那厮着实不该如此失态。”乔泰低声说道。

曼苏尔紧盯着乔泰,两眼硕大有神,衬着暗褐色的肌肤,眼白愈显分明,说话时语声洪亮,一口汉话虽则讲得缓慢,却十分清晰流利:“祝所有虔诚的信徒清吉平安!”

姚泰开耸耸肩头,“你指望那些蛮人会怎样?不过,你拦住了曼苏尔,未免有些可惜。今日祖母绿着实造作了一番,吃点苦头倒也不无好处。她并非纯种的大食人,其母本是住在水上的疍家,因此性情愈发狂野不羁。无论如何,曼苏尔并不敢当真下狠手抽她,如此一来,就会挂彩并留下伤痕。”说罢舔舔口唇。

姚泰开欣然说道:“曼苏尔,祝你清吉平安!我自作主张带了一个朋友,这位乔统领从京师而来。”

乔泰愠怒地瞧了姚泰开一眼,心想此人竟是心思卑劣,先前生出的好感就此打消,不禁冷冷说道:“曼苏尔看去一心想要打人。为何他不敢弄出幌子来?”

一个驼背老者出来开门,头上缠着带有条纹的头巾,引着二人穿过小小的庭院,走入一个长方形花园中。园内植有低矮的花树,布局奇特。一个高瘦汉子上前相迎,身穿一袭长袍,裹着头巾,月光下看去皆是雪白。乔泰认出他正是在码头上喝斥大食水手之人。

姚泰开闻听此言,显然颇为尴尬,犹豫半晌,方才答道:“祖母绿并不是曼苏尔的人——至少据我所知,情形确是如此。我猜祖母绿有一个势力颇大的主顾。这些人虽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出去献舞挣几个小钱,但若是看到她们回来后皮肉有损,定会心中不快。”

姚泰开连忙说道:“小声些!切不可提起猪肉!信奉清真教者甚至不许碰它,说是不洁净。他们也不许饮酒,不过自有另一种饮品,味道甚佳。”说话时敲叩几下门板。门上镶有铁制饰物,做成鱼形模样。

“但是曼苏尔明明说过出钱就可买到她!”

轿子停在一座雪白的门楼前,二人下来,乔泰出声叫道:“今日我早早用过午饭,听了你这一席话,真是饿得要命!即使来一整头烤猪,我也能吃下去哩!”

“那只是为了羞辱她而已。乔统领,千万不可听了此话就动什么心思!我不会提议你去结识那些黑漆漆的女人。她们行事自有一套,十分凶蛮,就像山野里的猛兽一般。若是你不介意,如今我想要坐回轿内。我还与人另有约定……在另置的一处宅院内。”

姚泰开接着详述了一番粤菜名品,听得乔泰口水直流,随后又讲到本地美酒,更是令人心动不已。乔泰心想此人显然养尊处优,虽说是个忒显粗俗的暴发户,倒也还讨人喜欢。

“别误了你的事!”乔泰怒道,“我自有去处。”

“吃食颇为简单,不过倒也十分可口、别具风味。比起我们汉人的美食来,自然相差甚远,此事无须多说。乔统领可曾尝过我们广州的清炖八爪鱼?或是鳗鱼?”

姚泰开斜眼一瞥,似是觉察出对方态度有变,便伸手拍拍乔泰的胳膊,谄媚笑道:“改天晚上,我自会带乔统领前往!住在那里的女子规矩谨慎,且宅内的一应家什器物也……别具一格。每过一阵,我就会走一趟——其中缘故可就多了!并非是因为我在家中被服侍得不好,须得说好得很,看在我为妻妾们花费的钱财的分上,也理应如此。那舒适的小巢离敝宅不远,位置很是便利,就在光孝寺南边第二条街的拐角处。本应这就带你前去,只是那女子十分害羞,你也知道……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弄到手哩!你我志趣相投,本也无妨,不过,若是她看见我与一个陌生人同去,难保不会……”

二人坐入轿内,行至街中时,乔泰问道:“我们去了之后,会有何款待?”

“够了,别让那女人久等,不定会溜走的!”乔泰说罢朝前走去,又喃喃自语道,“当真溜走的话,倒是最明智不过了!”

过不多时,姚泰开走入花厅,已换上一件蓝布薄袍,头戴一顶简朴的黑帽,套得十分俏皮,欣然说道:“我们这就走吧!今晚我很是忙碌,宴席过后,另有一桩要紧事。幸好大食人的宴会早早便会结束。”

在下一条街中,乔泰叫来一乘肩舆,命人抬去节度使府。轿夫疾步前行时,乔泰朝后靠坐在椅背上,想要小睡片刻,奈何刚一闭起两眼,眼前便模糊浮现出祖母绿的身影,并再度忆起那一股撩人的气息。

轩敞的花厅内,乔泰一边等候,一边疑惑地朝四下打量。此间陈设奢华俗艳,条几上堆着几只闪亮的银瓶,里面插满蜡制假花。墙上悬着大红条幅,皆是称颂姚泰开家资富有、德高望重之语。一名侍女送上茶水,虽则衣着端庄,面上却涂脂抹粉,上下打量乔泰几眼,从其做派看去,以前应是当行舞姬。

(1) 此处提及之人,似为宛葛素,卒于公元629年。详见译后记。

乔泰出了议事厅,快步走入武库,脱去盔甲,换上一件灰布薄袍,戴上一顶黑纱帽,随即去门楼处与姚泰开会合。姚泰开提议先回家中,意欲在赴宴前换过衣袍。二人上了姚家的舒适软轿,一路朝西而去,直至光孝寺附近的一所大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