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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屏案 第十七章

狄公听到这话,从沉思中猛然醒转过来,“你是说书生?至少有四件事都指向他。首先,你那一场艳遇,表明柯夫人根本不把丈夫放在心上,我立时想到她有一个相好,此人可能与老柯之死有关。就在前天晚上,书生本来要去会柯夫人,但是与我同去了沼泽地,因此不得不爽约。其次,我二人走在半路时,书生对我夸口说他就要独个儿办成一件大事,过后又对你说将会得到二百两金子,而冷谦与昆山也都说过老柯的银柜里有二百两金子。再次,我们去凤栖酒楼的头天晚上,秃子冲书生脸上打了一巴掌,书生立时血流满面,秃子说他的前额已经有过刀伤。不过,却是最后一事令我猛然醒悟到这种种情形究竟有何关联。昆山说自己发现的那本被水浸过的账簿,原是藏在石竹房内的床头后面。我以前就留意到那姑娘很喜欢书生,当昆山说出账簿在石竹房中时,她那恳求的眼神,让我明白了定是书生求她代为保管此物,但她不想让什长知道。什长只愿与秃子一起分享女人,还有几个密友——当然‘出去做生意’不算在内。老天,这话倒是提醒了我!那家伙还在大牢里!叫班头带他过来!”

狄公点点头,手捻颊须若有所思。过了半晌,乔泰又问道:“老爷如何知道是书生杀死了老柯?”

一时班头引着什长进来,命他跪在狄公面前。狄公示意班头退下,对什长说道:“起来,我们和和气气地说话!”

狄公在圈椅中坐下,乔泰将一个硕大的花纸包裹放在桌上,说道:“这就是老爷要的丝绸!全是最上等的衣料。我去滕夫人姐姐的田庄里看过,那地方非常漂亮,须得说十分阔绰,全归她一人所有,因为滕夫人是她唯一的姐妹。家中用人还说冷德以前常去那里,在花园中画过不少画,如今仍挂在前厅内。冷德死去后,田庄里所有的人都觉得很是难过。”

什长站起身来,一脸沮丧地看着狄公与乔泰,紧皱眉头,愤愤说道:“这么说来,你当真是个官差,而他是你的走狗了!老天爷,莫非什么人都相信不得?”

滕侃惨然一笑,说道:“狄兄已替我解决了所有难题!此刻我得去书斋中更衣。等你稍事休息后,还请到那里与我一起喝茶。既然你我不必再去州府,时间就宽裕得很了!我们大可计划这几日里一同出门远足,山间有几处地方值得一游,我很乐意带狄兄去看看。”说罢拱手揖别。潘有德也请求退下,诸案了结后,须得去公廨内与书办一同起草上报刺史的呈文。

“如果我假扮他人,只是因为查案时需要你出手相助。你确实帮了我不少,我也非常感激你的一片好意。我发现你对手下管得很严,只许他们乞讨或者小偷小摸,不许真正作奸犯科。我还从巡兵那里查看了你在军中的记录。”

两位县令经过绣有獬豸的帷幕,走回二堂,乔泰与潘有德跟在后面。

“比我想的还要糟!”什长咕哝道,“这么说是要我的脑袋了!罢了,掉脑袋也不算什么大事!”

“我同意,”滕侃答道,“冷谦,本县认为你犯下欺诈之罪。一旦查案结束,将会依照罪行轻重,定出收监的期限。将人犯带回大牢!”说罢连拍三下惊堂木,宣布退堂。

“你且闭嘴,好好听着!”狄公不耐烦地说道,“我已决定让你重回军中,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秃子可以接管那些手下,正如你教给他的一样。这里有一封书信,是写给兵营的,里面说你曾帮过县令的忙,他提议让你重新入伍并升为队正。现在就带着信去见兵营中的档房管事。”

“对你的债主也是一样!”狄公冷冷说道,“那天你对他们的得失并没表示出多少关心!届时他们自会向县衙要求偿还债务。”又转头对滕侃说道:“你可同意将人犯仍旧羁押,以俟查阅过所有文书后再度提审?”

“最好去找茅百长,此人认得他!”乔泰从旁说道。

“小民承认骗取了合伙人柯志元的钱财,”冷谦疲惫说道,“我已是穷途末路,不过至少知道了并不是我将老柯逼死的,终于觉得心安了!”

“那就去找茅百长。”狄公微微笑道,“等他们发给你盔甲和宝剑,你最好全都穿戴起来,去给石竹看看。刘队正,你得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她是一个极好的女子,不该与人分享,并且她也需要你。”说罢拿起乔泰放在桌上的包裹,递到什长面前,“这点小小心意,是我送给石竹的,我希望她穿得漂亮体面,像个队正夫人!并且告诉她说,我很抱歉不能自称是你的‘表弟’!”

一时冷谦上堂,报过姓名生业后,狄公说道:“你被控犯下欺诈之罪,从你的生意合伙人、已故的柯志元处诈取了总共一千两黄金,所有详情,全都由你自行记录在这本账簿中。本官将会详查所有相关文书,以确认你的罪行之轻重。不过,如今你可以自行招供。”

什长拿起书信掖入腰间,又将包裹挟在粗壮的胳膊底下,茫茫然望着狄公,忽然面上一喜,大声叫道:“我的天呐!队正!”说罢转身奔出门去。

班头去大牢中提人时,狄公从袖中取出那本簿册递给滕侃,说道:“这就是夏良所说的账本,里面有冷谦欺诈的所有细节,全是他亲笔所书。”

“老爷下令将他捉来,原来就是为了此事!”乔泰咧嘴笑道。

狄公呷了几口热茶,对滕侃说道:“接下去提审冷谦,不知尊意如何?”

“你想他会自己愿意走到县衙里来么?”狄公说道,“况且我也没工夫再去找他了。我们这就出发回蓬莱去。派一名衙役去飞鹤客栈,把我们留在那里的一包衣物取来,再告诉县衙的马夫,为我们挑选两匹好马。”说罢迅速起身,脱去蓝缎官服和官帽,重又戴上自己的黑便帽,出了二堂,穿过阔大的中庭,直朝滕侃的内宅而去。

堂下响起一片议论声。滕侃连拍几下惊堂木。有人将一杯茶水送到狄公的肘边。狄公转头一看,却是乔泰立在座椅后方,面色苍白憔悴,显然已站立多时,不禁暗叹乔泰在女人缘上真是从不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