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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滨案 第十三回 探家事洪亮遭误会 设陷阱陶干捉伪僧

“与你什么相干!”陶干抢白一句,开门欲走。

“喂喂,何必这般着急!”和尚叫道,“你是说三十两纹银?”

和尚跳上前去,揪住陶干的衣领,将他拽回屋内。

陶干喟叹一声,起身说道:“这位师父看开些,你我常会遇到如此情形,只是霉运当头而已!要是我像你这般身强力壮,今晚定能弄到三十两纹银。无论如何,且祝你交好运吧!”说罢朝门口走去。

“你且把手放开,和尚!”管事厉声喝了一句,又对陶干说道,“陶老兄何必这么不近人情?既然你独自一人做不了这差使,何不带上和尚同去?事成之后,自己也能得些好处。”

和尚大声清清喉咙,冲地上啐了一口,想拿茶壶却又缩回手来,接着叙道:“谁承想我费了这许多气力,那小子居然不肯说出一个字来!我分明已犯下了劫人的勾当,却没能榨出一个子儿来。这厮死活不肯吐露实情,并且我也不是没有好好劝过他!”说罢狠狠地冷笑一下。

“我当然想过这一层!”陶干暴躁说道,“不过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还没弄清众人碰头的地方叫什么名字。既然听说要找一个身强力壮能跟人动手的汉子,我便没再多打听。”

“原来老兄在琢磨这事!”和尚嫌恶说道,“我遇见那后生是在一天夜里,只见他跑得飞快,就像阎王爷在后面追命一般。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问他要去哪里,他却嚷着,‘休要管我!’看去像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整天拿着镶金带银的筷子吃饭,如今这般狼狈,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我冲他兜头猛拍一下,又打横扛在肩上,一路带到我的住处去了。”

“这狗娘养的蠢货!”和尚叫道,“想想足有三十两银子哩!”

陶干含混应了一声,淡淡说道:“我只想从你方才说的那后生身上榨出几个钱来,比起对付毛禄来可要容易多了。”

陶干眉头一拧,耸耸肩头说道:“说也无用,我只记得好像叫什么鲤鱼!”

“这么说来,你也中过他的圈套不成?”和尚面上略显出几分喜色。

“一定是红鲤饭庄!”管事与和尚齐声叫道。

“好,好,”管事说道,“不如你跟这位陶老兄结伴去三橡岛!他也想找那毛禄理论一番哩。”

“算你们说中了!”陶干说道,“不过我不记得到底是在哪里。”

胖管事哈哈大笑起来。和尚两眼喷火,却是敢怒不敢言。

和尚站起身来,一把抓住陶干的胳膊,“老兄且随我来!我知道如何走法!”

和尚将茶水一气灌下,撇一撇嘴,接着又道:“你们猜我在那里寻到了什么?一个比我还穷的老棺材瓤子,还有一口棺材!”

陶干抽出胳膊,掌心朝上摊手示意。

斜眼汉子笑出了声,和尚冲他喝道:“少在那里傻笑!”见管事投来不满的一瞥,忙又稍稍和缓说道,“我此刻心中烦闷,说出来倒也无妨。前天我曾见过毛禄那厮,就在……哪家店铺的背后来着?对了,是在鱼市附近,一眼看见他袖子里沉甸甸地揣着一兜铜钱!我客客气气上前问他:‘老兄哪里寻到的摇钱树?’他说:‘就在那破庙里,你只管自个儿去瞧上一瞧。’于是我就去了。”

“分你半成!”和尚粗声说道。

“这位老兄姓陶,人倒不错,只是不爱说笑。”管事答道,“你去那破庙做甚?莫非真想当个正经和尚不成?”

陶干一听,直朝门口走去,转头说道:“一成半!不然拉倒!”

和尚怀疑地瞥了陶干一眼,冲着管事问道:“这瘦鸡猴是谁?”

“一成银子,你七我三,就这么说定了!”管事插言道,“陶老兄,你带和尚过去,就说由我担保他一定得力!快快去吧!”

“我好像曾经见过这位师父,”陶干搭话说道,“是不是在那破庙门前?”

陶干与和尚双双出门,行至城东鱼市附近。和尚领路走入一条浊臭逼人的小巷中,指着一幢破败的木头棚屋,低声说道:“你先进去!”

管事耸耸肩头,冷冷说道:“那就只能上茶了!”

陶干推门一看,放心地长出一口气。只见马荣与丐头坐在屋角,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几件家什,也并无他人在旁。

和尚摇头恨恨说道:“不中用!那小畜生硬是不肯开口,等我好好揍他一顿,然后再拿现钱来给你!”

“老兄一向可好?”陶干亲热地对马荣说道,“这便是你家老爷要找的人物!”

胖管事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环成一个圆圈示意一下。

和尚满脸堆笑,冲着马荣拱手一揖。

来人哼了一声坐下,管事将一杯茶水推至他面前。和尚冲地上啐了一口,怒道:“这玩意儿实在没法入口,就不能给点更好喝的东西?”

马荣起身走到和尚面前,上下打量几眼,说道:“这么一个丑和尚,老爷要他何用?”

“啊哈,这不是和尚么!”管事叫道。

“关于佛寺里那桩人命案,他知道不少有关凶手的情形。”陶干连忙说道。

陶干会意点头,悔恨说道:“真是太不走运!且罢,我最好即刻出门上路。”正要起身时,却见房门开启,进来一个膀大腰圆之人,身穿一件破旧僧袍。陶干看在眼里,忙又坐回椅中。

和尚一听退后几步,只可惜脚底仍不够快,还没来得及出手,心口处早已吃了马荣一记重拳,朝后倒在一张小桌上,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各种阵仗的老手,倒下后并未起身,飞快地抽出一把匕首,直朝马荣咽喉处刺去。马荣闪身躲过,只听一声钝响,匕首扎在一根门柱上。和尚刚要抬头时,马荣提起小桌冲他兜头砸下,于是和尚应声倒地,再不动弹。

胖管事朝地上啐了一口,“陶老兄,你仔细听我说完,没准儿就会明白过来!三天前,毛源曾经到过这里,当时天色将晚,他刚刚收工回来,袖筒里揣着不少银钱,挤进人群中赌了几把,居然十分走运,赢回不少钱来。这时又进来一人,非是别个,正是他那堂兄弟毛禄。虽说毛源近来对这位亲戚不甚待见,不过已经喝了几杯下肚,又袖着不少银子,正在兴头上,竟如遇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热络。他二人一同喝了四坛上好的水酒,毛禄说是请毛源出去吃饭,从此之后,我等就再没见过他俩一面。我可没说一句毛禄的不是,只是讲出当日情形而已!”

马荣解下缠在腰间的细铁链,将和尚翻过身去,转为脸面朝下,捉住两手牢牢缚在背后。

“胡说八道!”陶干叫道,“毛禄明明是毛源的堂兄弟!”

陶干欣喜说道:“这厮不但知道不少关于毛源毛禄的事,还加入了一个专做绑票生意的匪帮!”

斜眼汉子咧嘴笑道:“老大,你又来打趣他了!”

马荣咧嘴一笑,赞道:“干得漂亮!你如何将他引到这里?我本以为你不知道这地方!”

“好笑的是毛禄可能与此有关,”管事答道,“陶老兄,你不妨去三橡岛上讹他一回!”

“这有何难,”陶干轻松说道,“我编出一套话来说给他听,他就乖乖带我来了。”

“何事这等好笑?”陶干悻悻问道。

马荣斜眼一瞥陶干,思忖说道:“你看去手无缚鸡之力,不过倒是自有一套,手段还颇为毒辣哩!”

胖管事抬肘戳戳同伴,二人复又大发一笑。

陶干并不理会,接着说道:“这厮刚刚绑去了一个富家公子,很可能就是加入了韩咏翰所说的匪帮!让他领我们去那老巢,定会有些斩获!”

“是谁干的好事?”陶干问道,“我非得痛骂那人一顿不可,还要讹他还我的钱来,顺便多要几文讨个吉利!”

马荣点头称许,将不省人事的和尚一把提起,扔在靠墙处一张椅子上,又叫丐头帮忙取些线香,丐头立时转去后房拿了两把出来。

“汉源城里早就传开了,”斜眼汉子说道,“在破庙里发现了他的尸首,头上开了一个窟窿,足足有拳头大小!”

马荣拽起和尚的头,将燃着的线香置于其鼻孔下方,气味十分浓重,和尚很快便被呛得猛咳起来,抬起充血的两眼瞧着马荣。

陶干咒骂几句,坐在一张摇摇晃晃的竹椅上,恼怒说道:“真是倒霉透顶!我这会子正急等着用钱呢!那厮出了什么事故?”

“你这蛤蟆眼,带我们去老窝里走一趟!”马荣说道,“快说如何走法?”

“老兄若是为了此事,只怕你有的等哩!”胖管事吃吃笑道,“将来到了阴曹地府再去讨回吧!莫非你没听说老毛已经一命呜呼了?”

“今天的事若是被管事知道了,定会叫你好看!”和尚咬牙说道,“非把你的心肝活活掏出来不可!”

那二人闻听此言,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不劳你费神,我心里自然有数!”马荣笑道,“问你的话还不快说!”说罢抓起线香凑到和尚脸上。和尚面露惧色,连忙咕哝着和盘托出,说是顺着佛寺后面一条羊肠小道一路出城。

“不不,我有急事在身,”陶干说道,“只是进来看看木匠毛源可在这里,想问他讨回欠我的银钱。”

“这就行了!”马荣说道,“至于后头的话,过会子再说不迟!”又叫那丐头拿一条旧毯子,再唤两个苦力抬一副担架过来。

“原来是陶老兄,”胖管事懒懒地招呼道,“别光站在那边,进来进来!要想玩上两把的话,如今时辰尚早,不过很快便会有客人光顾。”

马荣陶干将和尚从头到脚严严实实裹进毯子里,和尚挣扎说太过闷热,陶干冲他肋上踹了一脚:“你这泼皮,莫非不知道自己正在发烧?”

二楼一片漆黑,陶干手扶布满蛛网的墙面,摸索着走到一扇门前,推开门扇后站立半晌,朝四下环顾。只见房内低矮幽暗,两名男子坐在一张圆桌旁,桌子正中凹陷下去一块,正为掷骰子之用。一人身材肥胖,满脸赘肉,表情木然,头皮剃得精光,正是此间管事。另一人瘦骨嶙峋,两眼明显斜视,天生有此缺陷之人,在赌馆中倒是十分吃香,常被雇来负责监场,使得意欲作弊的赌客分辨不清是否有人正盯着自己。

两名苦力将和尚抬起放在担架上,起身出门,马荣对那二人叫道:“小心一点!我这朋友病得很重哩!”

陶干顺阶而下,行至城西,穿过一大片兔洞也似的窄巷,停在一家小菜铺门口,小心绕过满地的泡菜坛子,对掌柜咕哝着打个招呼,朝屋后台阶走去。

一行人走到佛寺后面的松林里,马荣命苦力放下担架,付过钱后打发他们离去,等二人走得不见了踪影,方才揭开毯子。和尚费力地站起身来,陶干从袖中取出一条油膏布贴在他嘴上,命道:“等我们走到了地方,你就停下来用手指指!”又对马荣说道,“这些歹人常会吹口哨或是发出其他响动以警告同伙。”马荣点点头,冲着和尚腰腿处不偏不倚踢了一脚,和尚立即踉跄着朝前走去。

“不去也罢!”马荣答道,“那里又脏又臭,就在鱼市后面。祝你走运!”

三人顺着一条羊肠小道上了山,又拐入一片密林之中。和尚止步伸头示意,只见前方树丛中隐约露出一道山崖。陶干撕下他嘴上的油膏布,厌恶地说道:“我们可不喜欢荒山野岭!要找的是住人的房子!”

二人行至中庭,陶干说道:“老爷派我勘察木匠被杀一案,令我十分高兴。消息在底下总是传得飞快,不久人人便会知晓我已转而为官府做事。那红鲤饭庄又在何处?我自以为对汉源城了如指掌,却是从未去过。”

“我没有房子可住!”和尚阴沉说道,“就住在那边一个山洞里。”

洪亮闻听此言,与乔泰一道将几卷文书在案上展开,那边马荣陶干已出门而去。

“山洞?”马荣怒道,“你存心想骗我们不成?要是不带我们去你那同伙聚集的老巢,非掐死你不可!”说着一把捏住和尚的喉头。

“如此说来,肯定不会是我在张家洞房里见过的那人了。”狄公说道,“陶干,我这里有件差事派你去办。如今已经查实,木匠毛源在离开张文章家时手中拿着工钱,此人一向喜好喝酒赌博,当日发现尸体时,浑身上下却没见一文钱,想来不定是有人见财起意,然后行凶杀人。我虽疑心张文章与此案有关,不过仍须查证所有可能的情形。你这就去城内的大小赌馆走上一遭,打听关于毛源的消息,想必你自会寻到那些秘密所在!马荣,你再跑一趟红鲤饭庄,问那丐头毛禄去了江北何处。当日在面馆中,丐头曾提过一次,不过我记不起名字了。洪亮,午衙开堂时,可有什么必须办理的公事不曾?”

“我说的句句是实!”和尚喘息叫道,“我只加入过一伙赌客!自从来到这该死的汉源城,就一直独个儿住在那山洞里。”

“不是,老爷。”陶干答道,“那厮身强力壮,神气颇为傲慢,实话说看去一点不像是个正经吃斋念佛之人。”

马荣命和尚继续前行,抽出他曾经用过的匕首,冲陶干使个眼色,问道:“我们要不要修理他一顿?”

“那人是否面色惨白、形容憔悴?”狄公急忙问道。

陶干耸耸肩头,“先看过那山洞再说不迟!”

“那就怪了!”陶干说道,“几日前我就在这汉源城中,碰巧路过佛寺,看见一个和尚站在山门前的大柱后,正伸着脖子朝里张望。我这人生性好奇,于是走上前去与他一同窥看。那和尚似乎吃了一惊,转身便溜走了。”

和尚引路走到崖下,两腿直打哆嗦,分开脚下的灌木丛,露出一道黑黑的岩缝,大约有一人高低。

狄公疑惑地瞧了马荣一眼,马荣立即答道:“确实没有!我搜查过整个寺院,连花园也看过了。”

陶干将匕首咬在齿间,趴在地上匍匐进去,过了半晌却直走出来,沮丧说道:“里面除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后生,再无旁人!”

“今早在回程途中,我听马荣讲了刘张两家的讼案。”陶干又道,“那佛寺内除了看门老头儿,果真再无一个和尚?”

马荣一手拽着和尚,跟在陶干身后钻入。三人在漆黑的岩间走了十来步,马荣看见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洞穴,从头顶的岩缝中透下些许光亮。右边摆着一张粗糙的木床和一只破旧皮箱,左边一个后生躺在地上,身上只裹着一条缠腰布,手脚皆被麻绳捆住,口中呻吟道:“让我走!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我们也曾经想过这一层,”狄公说道,“如今情形着实棘手得很!”

陶干割断麻绳,后生勉强坐起,背上道道血痕清晰可见。

陶干一直凝神静听,此时开口说道:“老爷,常言道数目总不会说谎,不过事事皆可造假,全看手段如何了!没准是梁芬自己侵吞挪移了家产,为了掩人耳目,而在账簿上做过手脚也未可知!”

“是谁打得你这样?”马荣怒道。

“梁芬看去倒是聪慧机敏,”洪亮答道,“我与他一道查看过账簿,花了大约一个时辰,从中分明可见梁大人正在抛售家产,为了换得大量黄金而不惜损失惨重,不过没能查出他拿了那些现钱后又派何用场。梁芬因此忧心忡忡,实在很可体谅。”

后生默无一语,抬手指向和尚。马荣缓缓转身看去,和尚连忙跪倒在地,口中叫道:“求老爷饶命!这小无赖全是扯谎!”

“如此说来,万一帆果然是个无耻之徒,竟敢在公堂上扯谎!”狄公怒道,“不日便会让他晓得厉害!梁大人那边情形如何?”

马荣轻蔑地瞥了和尚一眼,冷冷说道:“我把你留给衙役班头去收拾好了,他一向专爱干这活计!”

洪亮说到此处,颇不自在地瞥了狄公一眼,惴惴述道:“那老妇听罢立即答道:‘先生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是人老心不老哩!万小姐的开价是一晚两贯,过夜四贯,不过保管服侍得老爷们心满意足就是!’我自称替人做媒,皆因城西有个小店主听人说起万家小姐,托我前来打问一番。不料那老妇撇嘴说道:‘城西的住户们真是浑不晓事!万小姐自打没了亲娘后,就再也没人拘管,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街坊邻里无人不知的。万老爹想将她说给一个教书先生,人家倒还深知底里!如今万小姐自有进项,万老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意人本来就爱财如命,不定还暗自高兴省了一笔开销哩!’”

陶干扶着后生坐在床上。他看去二十上下年纪,头发被人草草剃去,面上由于疼痛而不时抽搐,不过仍可看出是个知书达理的良家子弟。

洪亮翻看一下,接着又道:“之后我又去了万一帆家住的地方。这人名声可不大好,邻里都说他做生意十分苛刻,行事又鬼鬼祟祟,常为刘飞波跑腿效力,偶尔也代收过几笔小额欠账。我不想在周围店铺中打问有关他女儿的事情,免得毁人清誉。正巧看见有个老妇在街角处售卖头梳花粉,我心想她们常在周围人家的女眷内宅中出入,向来消息灵通,于是便上去搭讪,问她可否认识万家小姐。”

“你究竟是谁?怎会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陶干好奇问道。

“苏掌柜也是名声颇佳。然而对于他深深迷恋舞姬杏花一事,众人都觉得十分惋惜。当初苏掌柜被杏花一口回绝,终日沮丧不已,如今杏花死去,众人以为未必不是好事,并希望他悲伤平复之后,会娶个端庄稳重的良家女子为妻。”

“我是被那人劫到这里来的!求求你们带我离开此地!”

洪亮从袖中取出几页纸来,开口说道:“关于王掌柜,县衙档房中只有几份例行文书,诸如家中子女、缴税记录等等。不过主簿对他知之颇详,道是其人家资甚富,名下拥有汉源城内最大的两家金银珠宝店,虽说喜好酒色,做生意却很是精明,并深得各方信任,只是近来似乎有些周转不灵,为了几笔数目很大的款子,不得不向供应黄金的卖家提出延期支付,不过对方深知他过不多久自会弥补亏空,至少对此事并不担忧。

“不止离开此地!”马荣说道,“我们还会带你去见县令老爷!”

狄公对洪亮道是此次远行没能寻到田庄房舍,不过陶干的说法颇可思量,又问洪亮有何发现。

“不不!”后生叫道,“让我走吧!”说着作势欲起。

狄公径去内宅,先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薄薄的蓝布长衫,然后回到二堂,将陶干介绍给洪亮认识,这时马荣乔泰也一道进来,四人分别在书案前的小凳上坐定。狄公留意到陶干举手投足甚为得体,既有初来乍到者的恭谨,但也并无过分谦卑。这个怪人显然在任何地方都能应付裕如。

“罢了罢了,居然被折磨到这个地步!”马荣说道,“这位小爷,你得随我们一道去县衙!”又冲和尚喝道:“你给我过来!既然你并未加入过什么匪帮,我也就不在意被人瞧见!这回你可不会被裹起来抬着走了!”

次日黎明,狄公与三名随从离开村庄,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午时,便已返回汉源县城。

马荣将那虚弱的后生从床上拽起,不顾他连声反对,将其双腿分开,架在和尚的脖颈两侧,拿起旧毯子披在后生肩头,又从角落里拣起一根血迹斑斑的柳条,扬手抽在和尚的腿肚上,口中喝道:“你这狗头,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