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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滨案 第八回 入梁府观鱼听鸟语 招亲随论案讲疑情

狄公不觉摇头叹息道:“能够如此高寿,果然并不总是幸事一桩!”

“然而大约半年之前,他想必是在夜里犯过一次中风,忽然变得口齿不清,整日看去昏昏沉沉,不但每隔六七天才召我一次,而且每每正说话时就昏睡过去,独自在卧房中一连数日闭门不出,只喝茶水吃松子,还服用自己熬的药汤。那对老夫妇认定他是在寻求长生不老的秘方哩!”

“回老爷,简直就是大不幸之事!”梁芬说道,“正是因此,小生才心想非得跟老爷讨个主意不可!伯父不顾有病在身,执意自行经管所有钱财事务,写下一些书信不给我看。刘飞波先生介绍了一个掮客与他相识,名叫万一帆,他与万一帆时常密谈多时,并且不许我参与其中。不过我总得经管账簿,从中发现伯父最近做了几宗匪夷所思的交易,以极低的价格卖掉了大片良田!实话对老爷说,他在出售这些田产时损失巨大!梁家日后定会向我追责,但我又能如何?他们从未冀望我应对伯父指手画脚主动献策!”

“回老爷,大概已有半年光景。”梁芬叹息一声,“伯父的长子家居京城,八个月前打发我来此做了私人文书。不瞒老爷说,对小生而言,这实是一个天赐良机。我原本属于梁家已经败落的一支,在这里不但衣食无忧,且有足够的闲暇可以用来温书,预备参加院试,博个秀才的功名。头两个月里一切顺遂,伯父命我每天早上去他书房内,花上半个时辰口述书信让我录下,赶上心情畅快时,还会将几十年仕宦生涯中各种有趣的奇闻逸事讲给我听。他眼力很坏,因此命人搬走了屋内几乎所有家什,免得走路时不慎绊倒,还时常抱怨风湿痛,不过头脑相当清晰,亲自经管名下田产,将偌大一份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狄公听罢点头,心想这情形确实微妙难解,思忖半晌后说道:“梁公子,此事着实有些棘手,不过你理应据实告知梁大人之子,不妨提议他来这里住上一月,种种情状到时自会看在眼里。”

“不必了,”狄公说道,“不知从何时开始,梁大人常是这般情形?”

梁芬看似并不十分赞同。狄公为他颇觉抱憾,身为一个显赫人物的落魄亲戚,如果将这关于家中长老的令人不快的消息报知族人时,完全可以想见将会何等尴尬难堪,于是说道:“若是梁公子能给本县看些梁大人理财不善的切实凭证,我很乐意为你写下一纸文书,说明我身为汉源县令,已经确信梁大人不再能够管理家中事务。”

一时梁芬转回,先去茶几旁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来端给狄公,自己在一张小凳上坐下,方才郁郁说道:“老爷前来造访,不巧正赶上家伯头脑昏沉,实在深感歉疚!老爷若是有事,不知小生可否效力一二?”

梁芬立时面上一喜,感激说道:“多谢老爷,如此一来将会大有助益!小生这里有一份最近几笔交易的概录,记下来也是为自己留个地步。这一本是家中账簿,伯父亲自在边角处写下指令,由于眼力很差,写的全是蝇头小字,不过意思却十分明白!老爷定会看出那一片田地的售价远远低于其实际所值,虽说买家付的是金条,不过——”

狄公独坐在安静的书房里,缓缓捋着长髯,想到今天事事不利,不觉颇为沮丧。

狄公盯着梁芬递上的概录,一时竟至出神,不过非是因为内容字句,却是由于笔迹看去极似竹林生写给杏花的情书,半晌后抬头说道:“本县带回去仔细看看。”说着将纸张卷起纳入袖中,又道,“张秀才自寻短见一事,想必对你打击不小。”

房内摆着一张书案,上面堆有账目簿册等物。梁芬请狄公在书案后的扶手椅上坐下,急急说道:“小生这就去叫照料伯父的老夫妻过来,他们自会送他回卧房内。”

“为何会对我打击不小?”梁芬惊问道,“小生倒是听说了此事,不过从未见过其人。不瞒老爷说,我在本地几乎谁都不认得,平时绝少出门,只去过孔庙的书房内查阅文献,闲暇时间全都用来温书备考。”

狄公怜悯地望了梁孟光一眼,只见他正伏在案上,头颅埋在手臂之间,发出长短不匀的呼吸声。梁芬引着狄公一路出门,走到后宅一间小小的书房内,房门洞开,正对着一个齐整的小花园,四周围着高高一圈篱笆。

“不过你却有时间去绿柳坊中游逛,可是如此?”狄公冷冷说道。

狄公忽见梁芬拼命朝自己摇头示意,又疾步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家伯已经睡过去了!近来他常常如此,一睡就是个把时辰,老爷最好去小生的书房内,我会叫用人前来侍候。”

“是谁散播的这等无耻谰言!”梁芬恼怒地出声叫道,“老爷明鉴,小生在晚间从不出门,宅内的一对老夫妻可以作证!我对那些轻浮女子从无一点兴趣,再说……再说哪里有闲钱去做这些勾当?”

“晚生前来搅扰大人,实在过意不去,”狄公开口说道,“简而言之,只因出了两桩疑难命案,汉源本地士绅又出言过于谨慎,大人无疑也深知这一情形,是以——”

狄公未置一辞,起身走到门口,说道:“当初梁大人身体尚健时,是不是常常在这园中散步?”

“世侄,老朽年已九旬了!”梁孟光又道,“眼力不好,且有风湿症……不过到了这把年纪,还能有何指望呢?”说罢深深垂下头去,下颏没入胸口处。

梁芬迅速瞥了狄公一眼,答道:“非是如此,老爷。这只是个后花园,那边的小门通向宅后街巷,大花园在宅院的另一边。据小生想来,老爷大概只是听到些恶毒的传言,却未必信以为真吧?想不出究竟是何人——”

“正是,大人!”狄公恭敬答道,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斜着坐下。梁芬仍旧立在梁孟光身侧。

“这并无关紧要,”狄公插言道,“本县有闲暇时,自会细看你写下的概录,并适时告知于你。”

梁孟光两肘据案,头朝前伸,厚硬的锦袍在肩部展开,如同两片翅翼,佝偻的身形映在窗前,令狄公不由想起一只正在栖息的巨大猛禽,开口讲话时声音微弱、吐字含混:“世侄请坐!想必你就是老朽的同仁,当年的尚书左丞狄大人之子吧?”

梁芬满口称谢,又引路走回前院,并搀扶狄公坐入轿中。

这时房门开启,梁芬搀扶着一位腰背佝偻的老者进来。狄公连忙深深一揖,立在一旁,恭候那老者一步一挪朝座椅走去。只见他左手抓住梁芬的前臂,右手握着长长一根朱漆手杖藉以支撑,身穿一件宽大的褐色锦袍,硕大的头颅上戴着一顶高高的绣金黑纱帽,前额系一条月牙形的黑眼罩,两眼几乎全被遮住,蓄着浓密灰白的髭须和长长两缕颊须,一副雪白长髯分作三绺垂在胸前,终于在桌案后的扶手椅上缓缓落座。这时银笼中的八哥忽又振翅叫道:“五千,要现钱!”老人刚一转头,梁芬连忙掏出手巾覆在鸟笼上。

狄公回到衙院,见洪亮和乔泰正在二堂中等候。洪亮兴奋说道:“启禀老爷,乔泰在张家发现了一件要紧的东西!”

“只可惜我没有鱼食喂给你们,实在过意不去!”狄公口中念道,又见鱼缸中央竖着一座小小的花神像,立在一块状如石头的底座上。神像高出水面,用彩瓷制成,看去甚是精美,仙女面上含笑,双颊晕红,头上的草帽几可乱真。狄公伸手刚想碰触,却见鱼群忽然躁动起来,在水面附近拼命拍打不休。狄公深知这些金鱼十分名贵,需要精心喂养,见它们惊惶不安,唯恐如此动作会伤到鱼鳍,于是赶紧移步走到书架前。

“这倒是个好消息!”狄公在书案后坐下,“乔泰说来听听,到底发现了何物?”

狄公弯腰看去,只见鱼缸中有五六条小金鱼,玄黄二色相间,摆动着长长的鱼鳍和尾巴浮向水面,一双双硕大而凸出的眼睛朝着自己肃然凝望。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乔泰腼腆说道,“老爷吩咐的正经事,我们仍是毫无进境!关于老爷在洞房中见过的那个怪人,我在张家又查了一通,马荣从佛寺回来后,也帮忙一道四处搜寻,仍是没能找出一丝消息。关于木匠毛源,也没能问出什么特别的情形来。在举行婚宴的两天前,管家将毛源召去,头一天他为乐工搭了一个木头平台,晚上在门房中过夜,次日修了几件家什和洞房内漏水的屋顶,又在门房里过了一夜,第三天早上修理过一张大宴桌,然后在厨房中打下手,婚宴开始后,还跟着仆人们一起吃喝剩下的酒水,喝得烂醉后便又去睡下!转天清早,众人发现新娘已死,毛源出于好奇还多耽搁了一阵,直等到张文章出门寻子不得又回家后方才离开。管家曾看见他站在外面街上,与那个寻到张秀才腰带的渔夫说话,临走时随身带着他的工具箱与斧子。那几日里,张文章与毛源从未说过一句话,都是管家指派毛源做这做那,最后又付了工钱打发他出门。”

“好,好!”狄公随口应道,“不过我想先去瞧瞧那些金鱼再说!”

乔泰捻着短短的髭须,接着又道:“今日午后,当张文章午睡时,我去翻看他的藏书,发现了一本关于射箭的古书,里面还有附图,让我很感兴趣,看完放回时,瞧见后面有一本棋书,翻到最末一页,发现竟是杏花衣袖中所携的那一页棋局。”

“淘气的小鬼!”八哥跟着吱吱学舌,扬起乌黑光滑的小头,一只亮晶晶的圆眼狡黠地冲人一瞟,复又叫道:“坐下!”

“好得很!”狄公叫道,“你可曾将那书一并带回?”

狄公走上前去,轻拍鸟笼,出声斥道:“你这淘气的小鬼,着实唬了我一跳!”

“没有,老爷。我心想万一张文章发现书不见了,不定会起疑心,于是便让马荣留下,自己跑到孔庙对面的书肆内,对掌柜说出书名,那掌柜道是他手中还有一册,接着就滔滔不绝地说起那最后一局来!据说此书刊印于七十年前,由韩咏翰的曾祖父所作。他这人性情十分怪僻,被当地百姓称为韩隐士,不过棋艺高超,写下的这本棋书至今流传甚广。两代棋手曾经苦苦研究过那最后一局,却无人能解开其中的奥秘。由于书中没有解说,因此如今被认为是印书时误入的一页。当年棋书正在刊印时,韩隐士便突然亡故,他本人并未审看过校样。我已将那书买了下来,老爷请看。”说罢递上一本边角卷折、纸面泛黄的书册。

狄公连忙后退几步,这时从窗边又传来尖利的笑声。狄公大惑不解地转头一望,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那边挂着一只小巧的银丝鸟笼,里面一只八哥正拍着翅膀跳上跳下。

“听去好生有趣!”狄公口中赞罢,将书打开,先迅速浏览一遍序言,说道,“韩咏翰的这位先祖定是学问深厚,此序写得不仅极有创见,而且文字上佳。”然后从头至尾翻了一遍,又从抽斗中取出那一页棋局来从旁并列,“不错,杏花果然就是从另一本同样的书中撕下的这一页。不过到底所为何来?一张七十年前印出的棋局,与如今汉源城内策划的阴谋又会有何关联呢?实在古怪得很!”说罢摇了摇头,将棋书与散页都收回抽斗中,对洪亮问道,“你可曾打听出什么关于刘飞波的消息?”

桌旁有一只硕大的彩瓷鱼缸,放置在乌木雕花底座上。狄公走过去正要细看,忽听一声刺耳的尖叫:“坐下!”

“回老爷,并无与两桩命案直接相关的消息。”洪亮答道,“刘家小姐突然身亡,尸体又失踪不见,左邻右舍对此自然议论纷纷。他们道是刘飞波一定早有预感,知道这门亲事不会有好结果,因此才萌生过退婚的念头。在刘府旁边的一家酒肆中,我与刘家一个轿夫一道喝了几杯,听他说刘飞波是个颇有人望的东家,甚得一众手下爱戴,虽说稍稍严厉了些,不过时常外出,因此众人仍可自在过活。不过他还道出一桩怪事,一口咬定刘飞波有时会玩神出鬼没的隐身术!”

狄公在厚密的地毯上小心翼翼朝前走了几步,唯恐腿脚碰到家具,待两眼终于适应了暗处,才发觉自己的担忧纯属多余。室内只设有寥寥几件家什:窗前一张高桌,桌后一把扶手椅,旁边靠墙处摆着四把高背座椅,下面一排书架,架上堆满了书籍卷册,四下空空荡荡,仿佛无人居住一般,显得清冷怪异。

“隐身术?”狄公惊问道,“此话怎讲?”

室内十分阔大轩敞,光线却格外幽暗。狄公眨眨两眼,起初只能望见后墙处有一大块白色的四方形,细看却是一扇低窗,上面糊有浅灰色窗纸。

“听去似是刘飞波曾有几回在书房中歇息,管家有事前去禀报,却发现室内无人,找遍了整个宅院也不见主人的影子,也没人曾见过他出门,到了晚饭时候,忽又迎头撞上刘飞波正在廊道或花园内踱步。此事头一次发生时,管家对刘飞波道是自己刚才四处看过,却未能找到老爷,不料刘飞波听罢大怒,叱骂管家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坚称自己一直坐在花园凉亭中。后来又出此事时,管家就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狄公闻听此言,冲着梁芬定睛打量一下,随即点头应允。梁芬看似长出了一口气,引着贵客穿过花园,走上一处宽阔门廊,推开厚重的门扇,口中说道:“家伯他老人家稍后便来!”说罢迈步退出,并轻轻掩上房门。

“那轿夫怕是贪杯太过吧!”狄公说道,“我也来说说今日午后的两番见闻。韩咏翰一时说漏了嘴,道出张文章之所以早早退职,是由于曾被一个女学生控告德行不谨。韩咏翰坚称张文章清白无辜,不过在他看来,汉源的所有名流士绅,无一不是品德高尚之人!如此说来,刘飞波控告张文章对其女行为不轨,或许不像初听起来那般匪夷所思。还有,梁孟光有个侄儿住在梁府内,他的笔迹看去极似我们正在一力追查的竹林生!将那些书信拿来给我!”

二人正要穿过一个小花园时,梁芬蓦然止步,局促不安地搓搓两手,开口说道:“小生情非得已,现有一事相求,还望老爷恕我唐突,不知老爷与家伯见过之后,可否与小生私谈片刻?只因处境实在艰难,却又想不出——”似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狄公从袖中取出梁芬手写的概录,与洪亮递上的情书放在一处,细细比较半日,一拳击在书案上,恼怒地低声说道:“又是如此!此案实在恼人,勘查时总是遇上这般情形!笔迹其实并不相合!你们看,这虽是一样的字体,用的毛笔和墨汁也都一般无二,不过笔画顿挫却不一样,并不完全相同!”摇一摇头,接着又道,“说起来倒是事事合榫。梁孟光年老昏聩,偌大的宅院中,除了一对老夫妻之外,别无其他家仆。那后生梁芬独自住在后宅的一个小院中,房后还有一扇角门,可以通往后街,他若是想与外头的女子幽期密约,真是占尽天时地利,杏花每隔一阵便独自出门,没准就是去他那里消磨光阴!梁芬可能是在某个店铺中得识杏花,他还坚称并不认识张虎彪,不过既然张虎彪已经身亡,他自有十足的把握确信我们没法查出此事来!洪亮,张文章写下的名单中,可有梁芬的名字出现?”

梁芬深深一揖,引着狄公走上一条宽敞幽暗的穿廊,四周却不见有男女仆从往来走动。

洪亮摇一摇头。乔泰从旁说道:“老爷,梁芬即使与杏花真有私情,也不可能杀死杏花,因为他并不在花船上!张虎彪也是一样。”

庭院内植有几棵古树,布下一片荫凉,只见一个青年后生上前恭迎,一张容长脸面上满是忧戚之色,自称姓梁名芬,乃是梁孟光的内侄,如今担任书记一职,正要为伯父不能出来亲迎贵客而张口致歉时,却听狄公说道:“本县深知梁大人身体欠佳,若不是有要事相询,断乎不敢前来搅扰。”

狄公抱臂低头,沉思半晌后说道:“说实话我真是全无头绪!你二人现在出去用饭,过后乔泰去张家与马荣换班。洪亮,你出去时,吩咐衙吏将我的晚饭送到二堂中来。今晚我要重读一遍这两案的所有文书,看看能否找出线索。”说罢恼怒地揪一揪长髯,接着又道,“迄今为止,我们的设想看去皆非十分完善!其一,凶手就在花船上,由于惧怕杏花向我泄露一桩阴谋,于是将她谋害。嫌犯共有四名,分别是韩咏翰、刘飞波与苏王二位掌柜。这桩阴谋居然还与七十年前一盘未解开的棋局有关!杏花有一个秘密情人——此事或许与她被害无关,她的情人或是熟知竹林生这一别号的张虎彪,或是同样熟知这一别号且字迹相似的刘飞波,或是字迹相似且有着极佳便利条件可与她幽会的梁芬。

梁府大门颇为富丽堂皇,左右两旁各竖着一根粗大木柱,上面刻有精美繁复的云纹与飞鸟图样。

“其二,张文章有才无德,对其儿媳行为不轨,致使刘月仙自尽身亡,新郎张虎彪也自寻短见。张文章企图不经尸检便将尸体下葬,却引起了木匠毛源的疑心,因为他与那渔夫说过话——洪亮,我们须得找到那渔夫不可!——并且毛源旋即被杀,凶器便是他自己的斧子!新娘刘月仙的尸身失踪不见,显然是张文章刻意为之。

狄公坐入轿中,听轿夫道是梁府就在前面街角处。比起方才与韩咏翰的会面,狄公唯愿此行能收获更丰。既然梁大人与自己一样同为外乡人士,一旦谈及汉源本地名流,想必不会如韩咏翰那般顾忌多多。

“说来就是这些!你二人可否觉察出有什么事即将发生?看来似是没有。此城如此宁静祥和,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这正是韩咏翰亲口所言!好了,你们这就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