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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案 第八回 老将军被害书斋内 新县令查案宅院中

丁毅推开左边一扇小门,走过一条幽暗的廊道,来到一个小院内。此院约有八尺见方,三面高墙环绕,对面墙上有一扇窄窄的硬木小门,一块门板已被劈坏。丁毅将门推开,站在一旁让狄公进去。

丁毅恭请狄公及其随员跟他进去,引着众人穿过一道回廊,行至后院。只见花园内有假山鱼池,景致十分宜人。大厅的门扇一齐大开,仆从们正在忙着挪移家什器物。

室内弥漫着一股蜡烛燃烧后的油烟气味。

狄公下令径去案发现场,命方班头与六名衙役在大厅内布置起临时公堂,再备好尸检的一应用具。

狄公跨过门槛,朝四下打量。

丁宅看去高墙深院,颇为气派,丁毅已在前院内恭候。狄公下了官轿,只见一个留着花白山羊胡的老者走上前来,自称是当地仵作,平日里经营一家远近闻名的药铺。

只见书斋呈八角形,占地颇大,墙上高处有四扇小窗,装有着色玻璃,透进缕缕柔和的光线。窗户上方有两个洞口,大约二尺见方,镶有格栅,是唯一的通气孔。除了门扇以外,四壁上再无其他洞开之处。

狄公听罢,只是淡淡一笑。

书斋正中摆着一张硕大的乌木雕花书案,只见一人面朝门口伏在案上,身着墨绿织锦家常衣袍,头颅斜枕在弯曲的左臂上,右臂朝外伸出,手中仍握着一支朱漆笔管的毛笔。一顶黑绸便帽掉在地下,露出一头灰白的长发。

洪亮策马行在狄公轿旁,在轿窗外俯身欣喜说道:“老爷请看,这情景与三天前真是迥然不同哩!”

书案上设有常见的文房四宝,桌角处有一只宝蓝瓷瓶,里面插着几枝枯萎的鲜花。另一边立着一盏铜烛台,蜡烛已经燃尽。

路人纷纷立在两旁恭候,看见官轿走近时,齐声欢呼“老爷福寿绵长!”

狄公见靠墙处皆是一人来高的书架,便对陶干说道:“你去查看一下那几面墙上可有暗门密道,再瞧瞧窗户和上面的通气孔!”

洪亮陶干登鞍上马,一行人出门走入大街。两名衙役高举执事牌跑在前头,牌子上题有“兰坊县衙”几个大字,另有二人鸣锣开道,高声叫道:“让开!让开!县令老爷来了!”

陶干脱下外袍,预备攀上书架,狄公又命仵作检查尸体。

狄公从二堂内出来,身上仍是全副官服,由洪亮搀扶着坐入轿中。

仵作先摸了摸死者的肩头与双臂,试图抬起头颅,却发觉尸身已然僵硬,于是不得不使其全身朝后仰靠在椅背上,方始露出面目。

中庭内已备好一乘官轿,众衙役立在轿旁等候,六人在前,六人在后。还有两名兵士牵着洪亮陶干的马匹待命。

只见丁护国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脸孔瘦削,皱纹密布,面上凝固着惊愕的表情,骨瘦如柴的喉头处插着窄窄一片薄刃,仅有一寸来长,厚度不及半指,露在外面的原木刀柄样式奇特,只比刀刃略厚,长短仅有半寸。

那兵士听罢,心想实在匪夷所思,不过深知凌什长脾气暴躁,只得恭敬应道:“长官说得是!”三人跟着最后几名看众出了县衙大堂。

狄公抄起两手,低头俯视尸身,半晌后对仵作说道:“将这匕首拔出来!”

“你且听好,”凌什长得意洋洋地答道,“我大唐官军向来英勇神武、无所不能!莫非你从未听我讲过横渡黄河一事?当时河上既没桥梁,也没渡船,我们将军想要过河,于是就派出两千人,手拉手排成两行跳入水中,另有一千人站在中间,手持盾牌举过头顶,然后将军便从这盾牌连成的铁桥上纵马驰去对岸了!”

仵作想要握住小小的刀柄,不料甚为吃力,转而伸出拇指与食指捏紧,轻轻一拔便立时脱出,刺入皮肉不过二三分而已。

那兵士又问道:“还有一事请教什长,官军撤离此地时,怎会神不知鬼不觉,未被一人看见呢?”

仵作将小刀用一张油纸仔细包起,说道:“死者血液已凝,全身僵硬,想必死于昨日晚间。”

凌什长傲视一眼,厉声说道:“小卒哪能过问大计。不过看你年纪轻轻,脑筋也还灵光,我就透些消息给你,那一队官军奉命在边地四处巡察,正好途经兰坊。这可是要紧的军机秘事,胆敢走漏一丝风声,管保叫你人头落地!”

狄公点头沉思道:“死者闩上房门,脱下外袍和帽子挂在门旁,又换上家常衣袍,坐在书案后砚墨润笔,只写了两行字便遽尔中断,可见凶手必是此后不久便使出杀招。

其中一个小兵看去聪明伶俐,开口问道:“县令老爷宣布兰坊城结束兵管,即是说曾经进驻此城的官军已在夜间撤离。但是不知为何除了我们弟兄之外,从未见过半个官兵的影子!”

“不过,从死者看见凶手到匕首刺入喉头,似乎只有极短的一瞬,甚至还来不及将笔放下,未免有些离奇。”

凌什长跟在众人后面,紧一紧腰间剑带,对两名少年兵卒说道:“这位县令老爷,虽说不及马乔二位长官魁梧壮健,倒也堪称威仪凛凛。惟有经过多年戎马征战,才能练就他二人那般的身形体魄。”

“回老爷,”陶干插言说道,“还有一事更为离奇,我看不出凶手如何能潜入室内,更不必说又是如何离去的!”

众衙役费了不少气力,才将观审者悉数驱出大堂。百姓们仍在议论今日堂上发生的种种,无不交口称赞这位新任县令,尤其对他智断三僧诬告一节叹服不已。

狄公扬起两道浓眉。

狄公浓眉紧皱,默然半晌后说道:“丁贡生勿要过于悲伤!本县将立即着手勘察此案,一旦召齐随员,便会赶去案发现场,一定为你伸张正义,只管安心等待!”说罢一拍惊堂木,宣布退堂,随后起身离去。

“有人想要进入这书斋的话,只能从这扇门出入。”陶干继续说道,“我已查看过四壁,包括书架上方的小窗户和通风口,最后还看过门扇,但是没能发现任何暗门!”

丁毅说罢痛哭失声,又伏在地上连连叩头。

狄公揪揪髭须,对丁毅问道:“就在令尊进门前后,凶手可否会趁隙溜进屋来?”

“小生赶紧奔来县衙报案,必是那吴贼使出卑劣手段,家父年老体弱,终不是他的对手。但求老爷为我丁家报此血海深仇!”

丁毅一直立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盯着门扇出神,听见狄公问话,方才回过神来,答道:“回老爷,绝无可能!家父走到这里,打开门锁,在门边略停片刻,小生跪地请安时,管家就站在小生身后,然后小生起来,家父进屋关上房门,无人可以在那时溜进门去。家父一进去便将门锁上,并且手中握有唯一的一柄钥匙。”

“进门一看,只见家父伏在书案上。小生以为他沉睡未醒,上前轻推肩头,这才发现竟已断了气,喉头处赫然插着一把小小的匕首。

洪亮俯身对狄公耳语道:“老爷,我们得叫那管家前来问话。即使那凶手真能掩人耳目溜进屋来,我也看不出他过后如何出去。发现出事时,这扇门确是从里面上了闩的!”

“谁知这竟是小生见到家父的最后一面。今日一早,宅内管家前去书斋叩门,报知早膳已经备好,叩了半日不见应答,便来告诉小生。我二人担心家父在夜间突然发病,便取了一把利斧将门劈开。

狄公闻言点头,又对丁毅说道:“你认为凶手定是吴峰,可有什么证物能证明他进过这间书斋?”

“昨晚正是家父的六十大寿,”丁毅叙道,“合家在大厅内宴乐欢庆,人人兴高采烈。将近午夜时分,家父起身离席,道是想要回书斋去,趁此吉日,为他那本有关边地战事的史书作序。小生亲自将家父送到书斋门口,又跪地请过晚安,家父进去关上房门后,还听见他在里面上闩的声音。

丁毅缓缓转头四顾,颓然摇头答道:“回老爷,吴峰那厮十分狡狯,想必不会留下任何破绽。不过小生确信,若是继续详查下去,必会发现他作案的证据!”

狄公朝后靠坐在椅背上,将两手缓缓笼入宽大的袍袖中,说道:“你且说说几时发现出了人命,又是如何情形?”

“我们这就将尸身挪到大厅内去,”狄公说道,“丁公子,你先去那边,看看尸检是否一切准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