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杞捏着额头，闭目养神片刻，缓缓开口道，“若他真的能解开这背后的疑云，或许也是好的。”
“杜相公，您倒是说句话呀！看希元的意思，他是真想留下来查案啊！当年做什么不好，偏偏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他现在一看见案子就连路都不赶了，这若是误了前程，该如何是好？”
“您这是？”周珩惊讶，“不打算让他回京了？”
周珩看了看陈佐尧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杜杞，左右为难。
“希元性格向来如此，他要探究的事情，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追查到底。”杜杞说，“刑部司员外郎一职，本就是个寄禄官，没有什么实际作为。官家派他查漕银遗失一事，给了他一个宣谕使的名头，他便可以定心查案，也算是合了他的心思。先前功绩未做嘉奖，此番又主动承接疑案，若能解开那两具尸身背后的阴谋，便又立一功。即便不能回复他大理寺少卿的原职，改任一路的宪司官员，掌刑狱之事，也是极好的。”
陈佐尧转身离开了书房，柳音离和青时紧忙跟上。
“您是盼望着官家能把他调职留在杭州吧？”周珩说，“可下官觉得，这两起案子，或许没有他预感的那么严重。”
陈佐尧与她对视了片刻，终究还是有些拗不过，“好，事关重大，我这就上书请愿。青时，把行囊拿回客馆吧！”
“不只是他的预感，还有老夫的预感。”杜杞忧心忡忡地抬起头，看着那幅《秋日聚宴图》说。
“我不管。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柳音离固执地说。
看似和谐美好的画面，但在画卷之下，似乎有一股暗流在不甘平静地涌动着。
“非也。”陈佐尧，“我只是想替世叔分忧，广州、杭州、明州三大市舶司对于大宋海运来说举足轻重，若真有人欲对市舶司有所企图，于朝廷来说也是一种隐患。”
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是最为可怕的。
“你留下，我回去？”柳音离眉头皱紧，“这算什么？陈黑脸，你昨晚自己说过的话，是不是想反悔了？”
“也罢，由他吧。”周珩叹了声气，“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陈佐尧看了一眼瘫坐在木椅上一言不发的杜杞，转身对柳音离说，“你先带青时回京师复命，我留在这里。《秋日聚宴图》是官家赐给世叔的，有人对其动手脚，绝对不会是寻常案件那么简单。”
“两具尸体都已经交由仵作验查过了，找个太平的地方先安置下来吧，宪司那边我会打招呼的。剩下的，蛛丝马迹，都交由希元探查吧。”杜杞说着，把视线转向门口的左蒙和迟骋，“你二人先带几个人守住发现尸体的地方，同时留意一下司衙内的可疑人士。能如此轻易地完成凶杀并设局，不像是一个人所能做下的事情，他们在司衙内一定有内应。”
“那你有何打算？真的不走了么？”柳音离看着他的背影问。
“是！”左蒙和迟骋两人领命离开。
“世上万般诡异事，皆是人心作祟。”陈佐尧面色沉静地说着，眸子变得幽深如暗海，“一定是有人暗中捣鬼，想在市舶司内搅起什么风浪来。”
“您的意思是，可能是民间的恶势力组织所为？”周珩问道。
“两具横尸，画上出血，这难不成有什么不好的征兆？”周珩面露忧色。
“不清楚，但地痞流氓应该还没有那个胆量敢闹到我市舶司来。”杜杞搔着额头，“以他们的秉性，根本做不出如此周密的谋划。我让禅师所指点的迷津，想来应该不会出错。他们蓄势已久，有备而来。”
任凭陈佐尧怎么询问，他就是不肯说出实情。
周珩也并未听出杜杞话中的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事情发生之前，他曾与清照禅师探讨过什么。
杜杞摇了摇头，仿若丢了一缕魂似的，怔怔地坐在了木椅之上。
杜杞不愿说，周珩也不便深问。
“世叔，你说什么应验了？”陈佐尧敏锐的心思被牵动了，追问道。
“希元聪慧，定会解开您的心头之忧的。没什么事情的话，下官先去忙了。即便出了天大的事，市舶司也要运转自如，那些琐事还是需要有人来处理的。”周珩拱了拱手退去。
“应验了，该来的，果真来了……”杜杞僵立在桌案前，盯着那幅画，喃喃道。
房间里只剩下杜杞一人，他对着那幅画独自猜想思量着，眉头愈发紧锁……
其他人陆续跟过来，看到画上离奇“渗”出的血迹，全都吓了一跳。
再说陈佐尧拟完了奏章，赶忙差人前去驿馆，千里加急送至汴京。
而一旁没有被他触碰的人物画像上，血迹清晰地勾勒着人物的轮廓，而血迹如同从中渗出来的一样，渐浓欲滴。
柳音离因为他擅自决定留下来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不高兴。
他凑到近前，伸手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血迹染到指尖上，还是湿的。
她原本想着返回京师便心无忧虑，陪师父喝喝酒，捉捉贼之余，也能在太平的天子脚下，同陈佐尧花前月下，长相厮守。
“这……”杜杞的瞳孔由于过度惊诧而放的很大。
但事与愿违，她昨夜提醒他的“上门提亲”，估计也被拖到不知何时了。
那殷红的血色映在二人眼中，妖异诡谲。
她想对他发脾气，可是怕在这个时候给他添堵，索性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把自己关在房间中，把玩了一会儿陈佐尧送她的家传玉佩，气也就消了。
农户与劳工的画像上，离奇地有鲜红的血迹出现。
也对，反正定情信物都已经交换过了，人也在她身边，又有什么值得郁闷的呢？
墙壁上的那幅《秋日聚宴图》还在，但是画上却出现了更加诡异的事情。
如此想着，柳音离的心间忽然豁达了。
书房的门被推开，叔侄二人一前一后地冲进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