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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而你现在忘得一干二净。顺便说一句,你嘴里现在又有了那种死耗子的臭味。”

“是你,乔治。”

布莱泽笑了。他实在是忍不住。乔治说话时总是那么俏皮。

“我照顾你,布莱泽。我承认我并不是在发善心,如果能将你物尽其用,你还是不错的,但真正知道如何把你用好的只有我。这一点你忘记了?虽说我们并不是每天都能美美地吃上三顿,但我们至少每天都能吃上一顿。我让你换衣服,让你保持个人卫生。是谁要你刷牙的?”

“你需要婊子的时候,也是我去替你找。”

“听着,乔治,我——”

“是啊,其中一个还让我得了病。”整整六个星期,每次撒尿简直是要他的命。

“你这忘恩负义的狗杂种。”

“难道我没有带你去看医生吗?”

“好吧——我刚才说,又没有人请你回来。”

“你带我去了。”布莱泽承认道。

“既然你都没有胆量将它大声说出来,我估计那也确实没什么。”

“这是你欠我的,布莱泽。”

“没什么。”

“可你不想让我干这桩买卖!”

“你说什么?”

“是啊,我改变主意了。这原先是我的计划,是你欠我的。”

布莱泽嘟哝了几句。

布莱泽思考了一下。像往常一样,对他来说,思考是个漫长而且痛苦的过程。最后,他终于脱口说道:“你怎么会欠一个死人呢?要是有人从这里经过,他们会听到我在自言自语,在自己回答自己,然后会认为我是个疯子!我大概真是疯了!”他突然又有了个主意,“你那伤口已经没治了!你已经死了!”

“是啊,还买了几本漫画书。你就这么快快乐乐地坐在这里,听着那该死的音乐,看着超级同性恋之类的漫画书,是不是?”

“而你还活着?坐在这里,听着收音机播放那些该死的牛仔歌曲?看看漫画书,然后再自慰一下?”

“不!我不是!我干了许多事。我买了把好梯子——”

布莱泽脸一红,低头望着地板。

“你一直猫在这鬼地方,无所事事,活像一条蛋蛋被卡在鸡舍门上的狗。”

“居然忘记规矩,每隔两三周就去抢同一家商店,你是想让他们下次准备好,将你逮个正着是吧?坐在这里,望着那该死的童床,望着那该死的摇篮发呆,是吗?”

“不是!我只是——”

“我要把那摇篮劈了当柴烧。”

“布莱泽,你是不是没胆子?”

“你瞧瞧你自己,”乔治说,他那声音里传达出来的似乎不仅仅是伤感,似乎还有悲哀。“一条裤子居然穿了两个星期?内裤上到处是尿渍?你那胡子得刮一刮了,还有你那该死的头发也得理一理……坐在这破屋里,在这该死的树林里。这可不是我们以前的做法。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乔治?”

“可是你走了。”布莱泽说。

我今晚就去,他心中想,可他那天晚上只去了附近的啤酒店,看看是否有新的漫画书到了。漫画书果然到了,布莱泽一下子就买了三本。晚饭后,他第一本漫画书还没有看完就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已经是午夜。他打算起身去卫生间撒泡尿——然后他就动身——乔治突然开口了。

“那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太愚蠢,而这更是愚蠢至极。你得去冒险,不然你就完蛋了。你在这里干一件判你五年的案子,在那里干一件判你六年的案子,然后他们在你身上运用三击法则,判你终身监禁,在肖申克监狱度过余生。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笨蛋,连刷牙和换袜子都不记得。你只是掉在地板上的一块面包屑。”

第二天晚上,他做好了动身的准备,却没有去。第三天,他出去后毫无意义地清除积雪,整出了长长的一条通向树林的小道。他一直不停地铲着积雪,到最后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都有了血腥味。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

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坐在椅子上,衣服也没有脱。黑夜已经过去,WJAB电台开始了新一天的播音。汉森·卡吉尔正在唱着《跳绳》。

“按计划行事,这才是你该做的。”

他再次进入了梦乡,做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梦,梦见自己在奔跑,穿过码头上一条空空荡荡的街道追赶着什么人,一群群的海鸥鸣叫着在码头和仓库上空盘旋。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追赶乔治还是在追赶约翰·切尔兹曼。等他稍微追赶上一点后,那个人影回头冲他一笑,是嘲讽的笑容。他看到那既不是乔治也不是约翰,而是玛乔丽·瑟洛。

“可万一我被抓住,那可是重刑啊。终身监禁。”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这个念头一直在他的心中。

壁炉旁空空荡荡的摇篮在嘲笑着他。

“就你现在这德性,那反正是早晚的事——你在听我说吗?嗨!你其实是在给他帮忙。就算他不记得——他当然不会记得——他一辈子都会有资本向他那些乡村俱乐部的朋友们吹嘘。至于那些你要勒索的人,他们自己就是小偷,只是他们像伍迪·格思里所说的那样,是用笔而不是用枪来偷钱。”

八点差一刻时,他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十一点了。他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周围的世界半梦半醒。如果他想干的话现在就可以动身,赶到奥科马高地时肯定是午夜过后,但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干这件事。这一切突然显得非常吓人,非常复杂。他得仔细想一想,得制定计划。也许他可以独自想出一个办法混进去。好好想想。装扮成自来水公司的,或者电力公司的。画一张地图出来。

“万一我被抓住呢?”

他最后终于找出一期旧的《X战警》,看了起来。乔治将X战警称作“核心人”,仿佛他们是从苹果里出来的一样,布莱泽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

“你不会的。如果那些钱用起来有麻烦——如果那些钱有记号——你就去波士顿找比利·奥谢,但最重要的是你必须醒醒了。”

他烦躁地转来转去。他怀念电视机。收音机到了晚上就无法做伴了。要是乔治在这里,他们可以玩克里比奇牌戏。每次总是乔治赢,因为布莱泽会错过一些同花顺,错过大多数的15—2搭配(这毕竟牵涉到了算术),但是在牌桌上你来我往还是很好玩,就像赛马一样。如果乔治不想玩克里比奇,他们可以一起洗出四摞纸牌,然后玩“比大小”。乔治可以一直玩到半夜,边喝着啤酒边对那些共和党人评头论足,并且说共和党人欺骗穷人。(“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原因和狗舔它的蛋蛋一样——因为他们能做到。”)可是他现在无所事事。乔治曾经教过他一种单人纸牌戏,可布莱泽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玩的。现在就动身去绑架那孩子太早了。他在那家商店里时居然没有想起偷一本漫画书或者黄色杂志。

“乔治,我该什么时候动手?什么时候?”

乔治没有回答。

“等你醒来。等你醒来。醒来吧,醒来吧!”

布莱泽起身准备了点吃的——一块大红肠三明治和一个“都乐”牌菠萝罐头。他喜欢吃“都乐”牌菠萝块,每天吃三次也吃不厌。他仅仅用了三大口就喝光了罐头里的糖水,然后他朝四周看了看。“乔治?”

布莱泽醒来了。他还坐在椅子上,漫画书掉到了地上。他连鞋子都没有脱。哦,乔治。

乔治没有回答。他煮好咖啡,喝了一杯,然后躺下来,睡着了。收音机一直开着,正在播放《魅影409》。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收音机里传出的只有静电噪声。已经是七点一刻了。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冰箱上那只便宜的钟。一点一刻。墙上有面镜子,上面沾满了肥皂斑点。他弯下腰去照镜子。他那张脸非常可怕。

“乔治?”

他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和手套,走到外面的车棚中。梯子还在车内,但汽车已经三天没有开了,所以轰隆了很久才发动起来。

梯子太长,无论是那辆偷来的福特车的后备箱还是它的后座都装不下,最后他将梯子一端放在驾驶座后,另一端斜着伸到副驾驶座上,终于将梯子放进了车里。梯子放好后,他进屋打开了收音机,调到WJAB电台,任由它一直播放到太阳落山。

他坐到驾驶座上:“乔治,我这就动身,这就去行动。”

他扛着梯子往家走,执拗地大步踩着车轮碾出的积雪堆前进。他目不斜视,根本不会想到有人可能会记住他买的东西。乔治可能会想到这一点,可乔治仍然没有回来。

乔治没有回答。布莱泽把帽子往象征着好运的左边歪了歪,将车倒出了车棚。汽车来了个三点转向,然后顺着公路驶了出去。他出发了。

阿佩克斯中心位于公路旁,占地面积很大。这里有一家理发店,一所海外作战退伍军人会馆,一家五金店,一家啤酒店,一盏黄色闪光信号灯,还有阿佩克斯五旬节派教会的教堂。阿佩克斯中心离布莱泽居住的小屋不远,步行就可以到达,于是他在第二次抢劫了蒂姆和詹妮特夫妻小店后的早晨一路走了过去,目的地是阿佩克斯五金店。他在这家小店买了一张铝制伸缩梯,花了三十美元,外加销售税。梯子上贴着一张红色标签,上面写着“标价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