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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和方言

臭米弹就是鱼腥草。学名蕺(念“急”)菜,《本草》有录。

陈妈妈咳嗽,不见好,臭米弹熬水,喝上两天,就舒服了。

又比如蕹菜,

我愿意写成“臭米弹”,而不是“臭米潭”。

我喜欢写成“问菜”,可爱过“蕹菜”。

像臭米弹(念“潭”),它的怪味,很多人受不了,会“弹”开。

“二回”,就比“下回”可爱。

水念,学名鼠鞠草,顶着一簇黄色小花,田边路旁,极为常见。汨罗话,水鼠同音,水念粑粑清香扑鼻,老鼠多半也会惦念。

还有“呷”,念“恰”,嘴张大,音爆破,好像把一切都能吃掉。

顺路,又扯了一堆水念草。

一天,不喊“一天”,喊“一捏(一日)”。“日”是从太阳来的,是时间维度,不像天,是空间维度。

摘完水芹,气味一直留在手上,洗过手,淡淡的还在。

文章的第一句话:“呷看早饭,去摘野菜。”“去”,汨罗话念“切”,写出来,是“朅”。章太炎说:“今江南多言去,北方多言朅。”词语的流浪,其实是人口的迁徙。

陈妈妈说,闻,水芹是水芹的气色(气味)。

也有搞不清坨(搞不清楚)的,为什么“石”和“蛇”都念sha,“石”是四声,“蛇”是二声。

我也想摘,又怕摘错。

水念草焯熟。

不是她在寻水芹,而是水芹在寻她,争先恐后,很快就一篮。

剁碎,剁到闷闷碎(“闷”形容细小,蚊子很细小,所以叫“闷子”),面粉鸡蛋和匀,清油煎摊,颠勺翻面,起锅前撒芝麻白糖。

湄江河边,水芹逢时。

去年,吃藜蒿粑粑,我说我吃到春天了。

陈妈妈说,呷看(完)早饭,去摘野菜。

今年,吃水念粑粑,我说我又吃到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