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季高对弟弟你极为关切,弟弟也应该用真心对他,不可以经常心怀智术,虚虚假假。凡是别人以假情假意对我的,我用诚心诚意对他,久而久之,连这个虚伪的人,也会和我一起变得真诚了。
最近就要做报销(奏折的稿子下次寄到吉安去)。大概计划有奏折一件、附奏三件,交给江西省中的耆公让他代为上奏。这次经由萧大满等人之手带到吉安,弟弟派可靠之人即日送到江西省城,限五日内送到。耆、龙、李三个地方还有信件,收到回信后,专门派人送到家中即可。
李迪庵刚刚改任浙江省布政使之职,这也是军事纷起以来绝无仅有的事情。他用兵重在一个“暇”字要诀。不但平日里从容处理军务,而且即便是到了临阵之时,也是反复思索,非常谨慎,定心考虑。弟弟处理繁杂事务的才能胜于迪庵,只是临阵对敌时,恐怕不能像他一样镇静。至于在官场中往来,我们兄弟的毛病在于,大概了解世态但又同时怀着一肚皮的不合时宜,既不能硬,又不能软,所以无论到哪里都落落寡合。迪庵的妙处在于全然不识世态,他的腹中虽然也怀着一点不合时宜,却一味浑厚含容,永远不显露出来。我们兄弟则是时时显露,这终究不是能带来福气的办法。雪琴和我们兄弟最为相似,也是所到之处落落寡合。弟弟应该以我为戒,一味养成浑厚的性格,绝不显露心思。将来修养得日渐纯熟,身体也健康兴旺,子孙也受用无穷,不要习惯于巧变诡诈,恐怕这样的话就会时间越久,德行越浅薄。
二十九日是祖母太夫人的九十一岁冥寿,一共办了三十三桌酒席,来参加祭拜的一共有二十一堂。地方上的比如王如一、如二、罗十、贺柏八、王训三、陈贵三等人都来了,吉公的子孙外房也来了。五桌海参、羊肉、蛏干。祭祀之事办得还算诚挚恭敬。初一那天,我和轩叔到三亩冲拜贺三舅婆八十一岁大寿,抬了一架礼盒,顺便接了二舅爹到腰里住了五天。王大诚所借先大夫的一百千钱,从他那里每年收十石租已经有十多年,收六石九斗租又已经有二十年,实在是利息超过本金了。澄弟和我商议:“王氏父子太苦了,应该烧掉借券免除债务。”初三那天请大诚父子祖孙来,涂改了借券还给他们,让元一每年量取两石谷子来奉养他的祖父,量取两石一斗来周济他的叔父。三房下首培砂工程已经进行到一半多了。
李云麟还在吉安营中吗?看了他给我的信,才识实在是超出了普通人,但也难免失于调子太高。他的毛病和我差不多。长沙官场,弟弟和他们通信了没有?这样的应酬自然是不可少的,应当努力矫正我的失误而另开门路。我生平的行为准则,有点像萧望之、盖宽饶这些人,经常担心最终会惹祸,所以教弟弟们要早早进入“中和”这一条路,不要效仿我的偏激。黄子春要守丧,大概在年内回到省城,新任官员又不知是何人。我们县的命运,像王、刘的逝去,可谓一蹶不振;迪庵的派任外官,又可谓极盛。要是能得到一个贤明的县令来,那我县就会得到很大的福气了。我身体平安。最近这些日子心血积亏,有点像怔忡的症状。家中四房大人小孩都安好,孩子们读书一如平常,不用挂念。顺问近好。
初四日午时萧大满、刘得二回来,收到二十八日的来信,情况都已了解。吉水我军击退了大股援贼,三曲滩对岸的贼兵也离开营垒连夜逃走,看来吉安的战事还容易成功。
兄国藩手草
沅甫九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