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官制军、骆中丞都奏请派我军驰赴江北,估计十五六日到月底可以先后接到旨意。如果命令我赶赴安徽、湖北交界的地带,我留下萧浚川一军防剿江闽一带,自己率领张、吴、朱、唐和吉字中营赶赴安徽,一定要攻破三河敌营,找到温弟的遗骨为之收葬,然后才能对得起地下的亲人。要是圣旨命令我留闽剿敌,那三河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派兵去,这尤其让我觉得哀痛。
温弟年少时性情高傲,缺少温和,所以我给他起了“温甫”的表字。咸丰六年,在瑞州相见,欣喜于他性格的变化,那时相亲相友,欢欣和畅。去年在家里,因为小事而生出矛盾,是我度量不够大、说话语气不够平和造成的,实在是有愧于长兄的称谓。千愧万悔,现在还能再说什么呢!自去冬今春以来,我欣喜于温弟的言谈议论,能洞察时事,概括要领。我这次外出以后,在兰溪相见,相亲相友、和睦欢畅又跟在江西瑞州时一样。八九月后,几次通信,也都是平和稳定,没有焦躁和自满。当时想着他和迪庵在一起,所依靠的人选对了,一定会名望、地位同时进步,没想到遭遇了这样的惨祸!迪庵的部队,所向无敌,立于不败之地。不仅是我这么想,即便是好几个省的官绅军民,也是人人都这么想。这次大变,迪庵和温弟都没能找到遗骨收葬,令我伤心至极!
九弟很长时间没有信来,估计已经回家了。想到他路过蕲州、黄冈等地,听闻温弟的噩耗,不知道该有多么哀痛!为何没有一封信寄给我?从九江到长沙,水路两千多里,水急风逆,不知道旅途之中有多么愁闷!如果能很快到家,倒是一件快慰的事。
二十五日听闻三河兵败的消息,专门派安七、玉四送信回家。三十日又由县局士兵顺便带回一信。初五又专门派吉字营的兵勇送出九弟在湖口所发的信。当时还庆幸地想温弟应当是安然无恙的。现在又过了八天,竟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我的温弟果然殉难了吗。呜呼恸哉!
去年我们兄弟间意见不和,现在遭受了温弟的大变故。和气会带来吉祥,乖张会导致祸害,果然有了明显的征兆。今后我们兄弟要以去年为戒,力求和睦。第一,要安慰叔父和六弟妻妾二人的心。让纪泽、纪梁、纪鸿、纪渠、纪瑞等轮流到老屋久住,五十、大妹、二妹等人也要轮流常去。还要请亦山先生常住在白玉堂,以安慰他姐姐的心。第二,要改葬父母二位的坟地。如果温弟的变故果然和二老的坟地有关,那么改葬可以避开凶险、得到吉祥;如果温弟之事和二老的坟地没有关系,也应该改葬,以实现温弟生前的想法,来安慰他在九泉之下的孝心。第三,要勤俭。我们家的后辈子女都越来越奢侈,享福太早,将来恐怕很难享福到老。今后所有子侄辈们在家里要勤于洒扫,出门不要坐轿子;女孩子要学洗衣、做饭、烧茶。少年时劳苦,年老了安逸还可以,少年时安逸,年老时劳苦就觉得很难了。至于家中的吃穿用度,万万不可不分开。凡是吃药、染布,以及在省城、县城委托买办货物,要是不分开,就会彼此间以多为贵,崇尚奢侈,毫无节制。这都是败家的迹象。千万请求澄弟分开用度,力求节省。我一定不会在分开之后私自往家里寄钱,凡是寄钱,都会经由澄弟之手。
澄侯、沅甫、季洪老弟左右:
温弟殉难之事,我会另外上一奏折。九弟在湖北要是得到温弟初十那天详细情况的消息,希望能飞速告诉我,以便我写入奏折。希庵有详细说明的信寄来的话,我先上奏也可以。纪寿侄儿目清眉耸,忠义之后,一定会有出息,全家人都应该对他另眼相看。至嘱至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