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学家埃尔文·T.利姆(Elvin T. Lim)在2009年写道:“认为克林顿不讨人喜欢但有能力,佩林讨人喜欢但无能,这可能是有客观原因的,但2008年美国政坛最杰出的两位女性如此完美地占据了双重束缚的两端,这肯定不仅仅是巧合。”
关于语言双重束缚的最明显的例证,可能是2008年希拉里·克林顿,与约翰·麦凯恩(John McCain)的竞选搭档、州长萨拉·佩林(Sarah Palin)同时竞选总统。这两位女性的反差是如此强烈,就好像是性别研究教授为了论证观点而专门虚构出来的。作为1984年瓦西拉·小姐选美比赛冠军与“亲切小姐”称号的获得者,选美皇后佩林简直是为克林顿量身定制的陪衬者——有几个男性评论员说,克林顿的笑声让“她听起来像西方恶女巫*”。“克林顿咯咯笑”是她每次笑出声时就会被提到的短语。多年来,特蕾莎·梅、凯莉安妮·康韦和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也经常被比作恶女巫。曾有一条耸人听闻的假新闻把沃伦当作主角,称她在大学期间经常参加裸体邪教仪式。
如果你曾经遇到过一位女上司,尤其是刚上任不久、二三十岁的女上司,你很可能亲眼看见过她如何在双重束缚中挣扎。我经常在年轻的女性高层写的邮件里注意到这一点。举个例子:假设一位经理想把一个截止日期很紧的项目分配给她的助理,她可以用直截了当的语气和简单的标点符号——“这个项目必须在明天下午三点之前完成。谢谢。”但是,因为我们对女性应该如何沟通有一定的期望(礼貌、委婉),这样写邮件可能会使她摊上“冷酷婊子”的名声。反过来说,她也可以在邮件中添加一些模煳限制语、感叹号和表情符号——“如果你能在明天下午三点之前完成这个项目的话,那就太!棒!了!非常感谢!!”但这样一来,由于我们对老板应该如何沟通也有一定的期望(坦率、直接),这种邮件可能会让她显得紧张不安、不适合当领导。当然,也有很多男性老板在努力解决如何在工作场所用恰当的语言进行表达的问题,但是,因为我们对男性语言和权威语言的看法更一致,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通常不那么棘手。
玩偶是人们批评那些在双重束缚中气质更偏向传统规范的女性时惯用的比喻。2016年,记者本·夏皮罗(Ben Shapiro)写了一篇文章,标题为《是的,希拉里·克林顿的声音很刺耳。不,这么说并不是一种性别歧视》,他的理由是,称克林顿的声音刺耳是合乎情理的,因为这就是“事实”,他的辅证为,并不是每一位政界女性都被批评声音刺耳。夏皮罗辩解道:“没有人说戴安娜·范斯坦(Dianne Feinstein)参议员声音刺耳,因为她的声音并不尖锐。她可能有一双像玩偶一样毫无生气的眼睛,但她不会像受伤的海鸥那样扯着嗓子尖叫。”毫无生气的玩偶眼睛,啊对对对,可真是一点性别歧视都没有哦。
我们对女强人的矛盾态度源自多个方面,显然不是一个简单解释就能概括的。但德博拉·卡梅伦认为,我们之所以抗拒处于权威地位的女性,以及双重束缚之所以存在,一定程度上与我们对自己母亲的矛盾情感有关。“在历史上,女性权威的主要模型是各式各样的母亲,”她解释说,“对于母亲这种权力形式,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矛盾纠结的情感,因为我们都曾是无能为力、只能依赖母亲的孩子,但是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一个重要的部分就是反叛母亲的权威。”
对女性声音的批评也不会因为说话者听起来更符合传统女性气质而停止。1995年《纽约时报》的一篇报道讲述了日本一家百货公司的一群电梯操作员,为了听起来“更可爱”、更“女孩化”、更“礼貌”——这是她们工作的一部分——接受了提高音高的培训。《纽约时报》这样描述道:“欧洲女性不再穿束身衣来调整身材,中国女性也不再为了缠足而弄残自己女儿的双脚。但许多日本女性说话的音高远远高于她们的自然音高,尤其是在正式场合、打电话或与客户打交道的时候。”尽管她们付出了种种努力,但当被问及电梯操作员甜美的假声怎么样时,东京的一名翻译回答说:“那些女孩被训练成了机器人。你在电梯女郎身上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玩偶。”
我们用来形容“霸道”女性的负面语言----“shrew”(泼妇)、“bitch”、“witch”(巫婆)、“cunt”——听上去与母亲不让我们优先用车,或逼我们做作业时我们可能使用过——或至少想过使用——的词没有太大区别。当成年人用这些词来形容女性政治家时,他们是在暗示女性在家庭之外维护自己的权威是多么疯狂和错误,就像“pussywhipped”和“henpecked”(妻管严)这样的词暗示着男性允许女性这样对待自己是多么疯狂和错误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英国第一位女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专门上了声音课,学习如何在公共场合演讲时降低音高。她希望这能让她像2012年那些经过数字处理后的女声录音那样赢得尊重。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撒切尔训练后的结果。然而撒切尔的高音就像克林顿的“刺耳声”一样,并不是真正的主要问题:她是一位掌权的女性,这才是核心问题所在。
我并不是说只有女强人的声音才会受到批评,男性一样会遭到抨击。过去几年,语言学家和评论家花了大量精力来分析特朗普的演讲。2016年 Slate杂志上一篇题为《特朗普的胡言乱语之塔》(“Trump’s Tower of Babble””)的文章进行了一项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我们第45任总统的“松散句子和令人费解、过分简单的词汇”使他的演讲水平低于六年级阅读水平——比他对手的讲话风格低了四个阅读水平。另有一项研究发现,特朗普使用的词汇中有78%是单音节词,他最常用的词按照使用频率排列依次为:“I”(我)、“Trump”(特朗普)、“very”(非常)、“China”(中国)和“money”(钱)。
相比之下,高音是体形小(比如吉娃娃)、不成熟(像孩子的声音)和过度情绪化(出于欢乐、兴奋、恐惧的尖叫)的关键标志。就像卡梅伦所说:“说一个女人的声音‘刺耳’也是在暗示‘她无法控制自己’。”
上述报道当然不是恭维。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因为笑声就把克林顿比作女巫的人也不是在进行实证研究。更不用说,除了特朗普之外,还有无数掌权的男性——他们古怪的演讲风格非常值得留意,比如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比尔·马赫(Bill Maher)、乔恩·斯图尔特(Jon Stewart)、约翰·奥利弗(John Oliver)——大多逃过了针对女性公众人物的吹毛求疵的审视。当人们关注他们时,往往是对他们“充满激情”的演讲表示赞扬。
音高是一种独特的嗓音音质,因为音高与音量、音调以及一个人的母语不同,它可能是一个人的言语中唯一由生理因素决定——或至少受其影响——的东西。平均而言,男性的声带往往比女性的长几毫米。语言学家发现,低沉的声音会使人联想到更大的体形”(你可以比较一下德国牧羊犬和吉娃娃的叫声),还会让人联想到控制力和才能(想想新闻主播沃尔特·克朗凯特↑)。2012年,有一项研究用数字技术处理了男性和女性说同一句话“我强烈请求你在今年11月给我投票”的声音,并将原声和处理后的声音播放给研究参与者,结果发现听众更喜欢声音低沉的版本——这证明不论说话人是谁,我们都更有可能盲目听从低频声音的敦促。正因如此,男人,以及任何人,当他们希望显得更有权威时,通常都会降低自己的音高,有时是有意为之,有时是下意识的。
为什么克林顿和撒切尔的声音令人反感,而斯嘉丽·约翰逊的声音却那么性感呢?其根本原因在于被关注的对象本身。很简单,这是因为女性公众人物比男性公众人物更容易在身材、时尚度、性感度方面受到评判。宣扬克林顿声音“刺耳”和批评她“脚踝粗壮”——这曾是媒体最喜欢对她使用的另一个挖苦,然后她永久地换上了长裤套装——是出于同样的动机(谁能想到一段两英寸长的小腿肉会有这么大的新闻价值呢?)。我想请你试着找找看,有没有哪一个男性政治家的脚踝在谷歌上有20500个搜索结果。我已经试过了,于是我的一个周三下午就这么浪费了。
不可否认,我发现就连我自己也是这样,每当听到低沉的男性声音时,我的反应会更积极,还会多一分崇敬。——这也是我收听罗曼·马尔斯(Roman Mars)的建筑类播客《不可见的99%》(99% Invisible)的一部分原因,他的声音十分浑厚。更别提摩根·弗里曼(Morgan Freeman)的标志性声音风格了。研究人员已经确定. 我们倾向于将男性的声音与权威联系在一起的原因之一是我们会将低音与权威联系在一起。
无论你分析多少份剪报,你也找不到任何一家媒体在描述男性权威人物的演讲时使用性隐喻,然而与此同时,你会发现对女强人进行性模拟的大量例子。卡梅伦分析了2016年英国大选时的媒体评论,惊讶地发现女性政治家,甚至包括女性辩论主持人,经常被比喻为几个典型的女悍妇形象,比如不苟言笑的女校校长,或者《飞越疯人院》(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中恶毒的护士。卡梅伦说,这些人物形象的共同点是,她们都“上了年纪,通常都样貌丑陋,要么性冷淡要么性饥渴,她们永不满足的欲望让男人感到恐惧”。
2016年,语言学家尼克·苏布齐雷卢(Nic Subtirelu)对现代媒体使用“shrill”、“shriek”、“screech”(尖锐刺耳)等词来描述公众人物声音的行为进行了实证研究,发现评论员使用这类词语描述女性的可能性是描述男性的2.17到3.14倍。以上这些词,再加上“bossy”、“grating”(刺耳的)、“caterwauling”(猫叫春似的)和“abrasive”(尖厉的)等,可能本来是针对说话的音量或音色的,但语言学家知道,这类批评的含义远不只如此。对女强人声音的偏见实际上与声音本身的质地无关,而是与我们对性别和权威的总体印象有关。“由于历史和社会原因,‘无标记’或默认的权威声音是男性的声音,”卡梅伦说,“批评女性政治家的声音本质上是在强化仍然盛行的偏见,即女性没有领导权威。”
与上述形象相反的是BroBible榜单上声音犹如天鹅绒的女性:斯嘉丽·约翰逊、查理兹·塞隆、佩内洛普·克鲁兹。她们的声音轻柔温软. 从不聒噪;音高略低,从不刺耳;经常夹杂着撩拨人心的咬舌发音和带外国口音的长元音。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属于那类不想成为总统,也不想成为首席执行官,而只是为了娱乐我们而存在的女人。如果这些女性要竞选公职,我敢保证,她们会因为听起来不够权威而受到抨击。作为证明,我们可以看看威尔士政治家利安娜·伍德(Leanne Wood),她拥有柔和流畅的音色,推特上的苏格兰专家“愤怒苏格兰”(@AngryScotland)将其形容为“声音巧克力”。卡梅伦回忆说,她的声音“无休止地受到媒体居高临下的评论”。斯嘉丽、查理兹和佩内洛普的声音肯定也不适合出现在白宫,不过至少她们永远不会——但愿如此——给人一种“不想上她”的感觉。
无论女性用何种方式表达自我,古往今来世界各地的文化都有一个共同的传统,那就是告诉女性政治家、新闻主播、商业领袖,以及其他敢于在公共场合讲话的女性,她们应该闭上嘴巴别出声。在20世纪初,一项对广播节目听众的调查显示,101名受访者中有100人更喜欢男主持人的声音,而不是女主持人的声音,他们哀叹女主持人的声音“刺耳”(像90年后的克林顿一样),她们的声音表现出的个性“多得过分”。《时代》杂志2016年的一篇报道发现,在古希腊,直言不讳的女性会被说成是“妓女、疯子、巫婆和雌雄同体者”。在中世纪,有一个专门的英语单词来形容敢于在公共场合讲话的女性:她们被叫作“scolds”,即无法把“消极”和“叛逆”言辞藏在心里的女人。
对位于双重束缚两端的女性进行批评是利用语言物化女性的一种手段。只要女性担任权威职位仍然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么她们的衣着、身体、声音以及性别本身都不可避免地会遭受不怀好意的打量评判。她们将被迫在两难的境地中走钢丝,小心翼翼地避免落入标有“可爱的花瓶”或者“粗鲁的泼妇”的盒子里。
而在双重束缚的另一端,当一位女性掌权者不想以“男性化”的方式行事,或者有意凸显自己的女性气质时,她就会被认为脆弱无能。但同时,又因为她保持了大部分符合女性规范的特征,她看起来就不会过于可怕。随着她强硬程度的降低,她的受欢迎程度便会提高。
我向德博拉·卡梅伦请教过,有抱负的女性要如何应对这种双重束缚,如何将公众的注意力从女性的声音是否刺耳或性感,转移到她实际说的话上。她很清楚哪种做法是徒劳的:“在我看来(可悲而讽刺的是),那些经常思考这个问题并努力尝试解决的女性(想想克林顿,当特朗普在竞选活动中激怒她时,她强迫自己微笑,不生气,试图以此淡化‘她太有攻击性’这种看法)往往比那些不怎么关心形象管理的女性(米歇尔·奥巴马、苏格兰的妮古拉·斯特金·、安格拉·默克尔)受到的评价更负面。”
大多数追求事业成就的女性最终都会陷入这双重束缚的其中一端。克林顿可能是忍受这种语言批评的现代公众人物中最知名的. 但她绝对不是第一个。也有其他女性摆脱了传统的女性声音特征,她们被视为强硬的领导人,但又被贴上了冷酷和专横的标签,其中包括伊丽莎白一世(童贞女王),玛格丽特·撒切尔(铁娘子),最高法院大法官索尼娅·索托马约尔,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在推特上被叫作“邪恶的女巫女王”),以及政治家珍妮特·纳波利塔诺(Janet Napolitano)——记者安德鲁·纳波利塔诺(Andrew Napolitano,没有亲戚关系)戏称她为“邪恶表妹珍妮特”。没有人质疑过这些女性的力量,但她们的力量是以牺牲“喜爱”为代价的。
对于当代精通互联网的观众来说,表现真实是非常重要的。社交媒体和全天候的新闻报道已经使普通新闻受众觉得,一个人能让他们产生共鸣比其实际能力更重要。21世纪第二个十年末期,我在一家数字媒体公司工作时,经常听到高层用“真实性胜于内容”来形容痴迷推特和YouTube的观众已然变化的趣味。如果玛格丽特·撒切尔现在带着她那深沉而训练有素的嗓音竞选公职,推特用户们无疑会大肆嘲笑她的虚伪。正如卡梅伦所言:“一旦你开始听那些政治顾问和生活导师的话,试图给人留下这样那样的印象,你同时也会让人觉得‘虚伪不实’。”所以,既然那些所谓的权威人士、喷子和心怀不满的员工总会找到一种方式攻击你,那你不如就做回你自己。
传统女性气质在历史上一直局限于私人领域,而自信的领导力则属于公共事业,二者之间的微妙张力被社会科学家称为“双重束缚”。
在 2008年竞选期间,希拉里·克林顿的民调支持率急剧下降,大多数人早早就放弃了对她的希望,而她在新罕布什尔州的一次公开哭泣让她上了头条。那时她正在回答一位摇摆选民的问题:尤其是身为一个女人,是什么促使你每天在外奔波、抛头露面?起初,克林顿对这个问题一笑置之,但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就变了:“这对我个人非常重要。这不仅仅关乎政治。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必须扭转这一局面。”她说这些话时,眼睛湿润了,声音沙哑了,“有些人以为不论谁上位谁下台,选举不过是一场游戏。不,选举关乎我们的国家,关乎我们孩子的未来,关乎我们所有人。”
到2016年底,关于希拉里·克林顿的声音不讨人喜欢的说法多如牛毛,以至于这个话题已经像凯莉·詹纳(Kylie Jenner)的嘴唇和詹妮弗·洛佩兹(JLo)的臀部一样,成了广泛传播的一个哏。而斯嘉丽·约翰逊声音的风靡则完全是由于相反的原因。这两位女性的声音实际上代表了公众眼中女性所面临的一个真实难题:希望掌握权力的女性被期望保持一种不稳定的平衡,既要像传统上温柔的照顾者那样保持愉快和礼貌,也要像有能力的领导者那样态度强硬、具有权威,同时尽最大努力让每个人相信她们既不是婊子(希拉里·克林顿),也不是性对象(斯嘉丽·约翰逊)。“这两个方向完全是矛盾冲突的,女性倾向于任何一个方向都可能遭受负面评价,”牛津大学的语言学家德博拉·卡梅伦如是评论.“保持二者平衡像走钢丝一样难。”
公众可以看出来,她的情绪流露是真实的(另一位尚未拿定主意的选民评论道:“我想看到真实的希拉里。她这个样子就是真实的。”),在事件发生后的几周内,克林顿的支持率有所回升。显而易见,这次落泪不足以帮助她赢得新罕布什尔州的初选,一些评论员认为她的眼泪太少,也来得太迟了。可令人左右为难的困境就在于,促使希拉里走上竞选之路的是她的强硬和情绪上的韧性,而也正是这些品质使她被污蔑成一个冷酷无情的悍妇。
我认为克林顿声音中的热忱与场合的严肃性是相符的,但在一些喋喋不休的男性专家看来,她获得了一个“殊荣”——美国最不性感的女人声音。希拉里演讲后的许多推文和评论描述的不是演讲内容,而是演讲方式,批评她的声音“尖锐”“聒噪”“没有吸引力”。记者史蒂夫·克莱蒙斯(Steve Clemons)指导克林顿如何“调整”她的语气。MSNBC新闻频道的主持人乔·斯卡伯勒(Joe Scarborough)建议她“微笑”。特朗普称她的演讲是“平庸无奇的尖叫”。
有些成功女性似乎比克林顿更顺利地驾驭了语言上的双重束缚。根据我在社交媒体粉丝中进行的一项小型民意调查,参议员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奥普拉·温弗瑞、电视播音员戴安娜·索耶(Diane Sawyer)和罗宾·罗伯茨(Robin Roberts),以及谢丽尔·桑德伯格,她们与米歇尔·奥巴马和安格拉·默克尔一样,都非常出色地做到了两方面的平衡。
斯嘉乔的声音被评为好莱坞最性感的声音不到一年后,现代历史上最不性感的女声的主人也被选了出来:希拉里·克林顿。(BroBible这次没有参与评选,毕竟政治并不是他们的专长。)这项评选结果于2016年7月28日正式公布,也就是希拉里宣布自己成为美国历史上首位女性总统候选人的同一晚。她宣称:“带着谦卑、决心和对美国前途的无限信心,我接受你们提名我为美国总统候选人。”
即使每个掌权的女性都能把自己的声音调整到完美的程度,成功让人觉得她们的声音像温弗瑞们一样平衡且有价值,也仍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毕竟我们的社会对女性领导人声音的偏见是结构性、系统性的,而不是个人性的。真正的解决办法必须得是长期有效的。
我戴着耳机,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坐在沙发上,听了查理兹·塞隆(Charlize Theron)、莎朗·斯通(Sharon Stone)和埃玛·斯通的声音片段。视频结束后我侧身问朋友,她认为哪位好莱坞女演员的声音最性感,她说:“斯嘉丽·约翰逊。”事实上,约翰逊在2013年的电影《她》(Her)中为只有声音的角色萨曼莎献上了她“耳朵蜜糖中最甜美的”的沙哑嗓音,她在BroBible的榜单上赢得了第一名的位置。
谢丽尔·桑德伯格在2015年为《纽约时报》撰写的一篇专栏文章中表示,“从长远来看,要解决女性说话的双重束缚”很简单:我们需要挑选更多女性来当老板。正如我们已经了解到的,让女性加入工作环境并不会自动为她们赢得更多尊重,有时甚至会产生相反的效果,因为这会吓到男性同事,迫使他们表现得更加强势。然而,当女性占据绝大多数(或全部)高层职位时,情况就不一样了。得克萨斯大学教授伊桑·伯里斯(Ethan Burris)研究了某个信用合作社的员工,其中女性主管占到74%。“果然,”桑德伯格写道,“女性主管的发言比男性更有可能被倾听。”研究还表明,总体而言,女性领导的公司表现更好。桑德伯格说:“由女性领导的初创企业更有可能成功。高层管理者中有更多女性的创新型公司利润更高;性别多元化程度更高的公司,其收入、客户、市场份额和利润都更高。”
我也认为嗓音沙哑的女人特别迷人,但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许多盲测的结果一致表明,音高较高的女性更受青睐——音高高是年轻和身材矮小的标志,更适合生育繁殖。然而,最近的研究发现,在浪漫的社交互动中——我觉得人们会称之为调情?——女性会主动降低音高。2014年宾夕法尼亚州的一系列实验显示,总体而言,讲英语的人会把低沉沙哑的声音与引诱联系在一起。——有趣的是,他们还发现只有女性有能力给声音加上“性感”特效,而当男性这么做时,听众认为他们听起来很蠢。研究人员无法准确地指出为什么我们都得出了“声音沙哑的女人很性感”的结论。我个人认为,这是因为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像那种你早上在某个人身边一觉醒来时(可能还做了其他事情)带着的声音。这是亲密的标志。人们一听到这种声音就会想象你在床上的样子。
最终结果显示,女性领导男性的情况越是常态化——性别天平越是平衡——那么就越不会有女性声音听起来“刺耳”或“粗鲁”的情况发生,因为我们不会再认为女性天然就应该顺从。那么“某特定性别的声音应该如何、权威的声音应该如何”这种怪异错位也将不复存在。正如社会语言学家邦妮·麦克尔希尼(Bonnie McElhinny)所写的那样:“我们越是允许男性和女性进入对方的领域,允许他们表现出通常被定义为‘男性化’或‘女性化’的言行,我们就越不会把刻板印象视为理所当然,并将重新定义对性别的理解。”
视频的旁白说,能勾起BroBible用户兴奋感的女人声音包含以下特点:有外国口音(尤其是英国口音)、低声细语的节奏,略带沙哑。入选视频的女演员的声音都很柔和、慵懒,还有点沙哑、仿佛得了喉炎,又都像是刚刚结束了长时间的呻吟,累得筋疲力尽,只能在床边轻声低语,无法再大声说话。
当我们雇用女性来管理世界时,我建议也雇用同性恋者。因为如果对女性说话方式的疯狂误解导致我们无法过上最好的生活,那么你就更不想去了解,我们错过了酷儿语言世界里多少精彩绝伦的东西。
2015年一个异常温暖的秋日,面向千禧一代男性的博客网站 BroBible——BroBible的内容恰如其名:兄弟情谊、教条主义——发表了一篇文章,列出了好莱坞十大最性感的女星声音。文章标题保证说,这些女星“就像你耳中的蜜糖”。这则简短的帖子介绍了 YouTube上的一个电影女明星榜单视频,视频中排得越靠后的明星,其声音越能“让男人为之疯狂”。“听这些女士讲话一整天都听不厌,”BroBible的作者写道,“从凯瑟琳·泽塔-琼斯(Catherine Zeta- Jones),到佩内洛普·克鲁兹(Penélope Cruz),再到永远可爱迷人的埃玛·斯通(Emma Stone),当我们听这些女人说话时,她们的声音会搅动起一些特别的东西。”
实际上,你是想了解的,真的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