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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身体不适

当我给罗斯玛丽打电话的时候,她问了我许多问题。

“罗斯玛丽不会介意你给她打电话的,”斯蒂夫说,“特别是关于 Bob 的事。她很喜欢 Bob。”

“他吃了什么?他在外面有没有吃过什么其他的东西?”

我决定去店里看看他们在不在。很幸运,斯蒂夫在店里,他把罗斯玛丽的电话给了我。

“嗯,他去翻过垃圾箱。”我说。

我突然想起来,我认识一位名叫罗斯玛丽的兽医护士。她的男朋友斯蒂夫在一家漫画店工作,我和 Bob 偶尔会去那附近卖杂志,于是我们成了朋友。有一次罗斯玛丽也去店里找斯蒂夫,我们还聊起了 Bob。

这是 Bob 一个屡教不改的坏习惯。他是个十足的破坏分子,我曾见过他把厨房的垃圾袋撕成一条一条的,于是不得不把袋子放在大门外。他曾是流浪猫,你可以让猫远离大街,但不能让猫远离在大街上养成的生活习惯。

“他没事吧?”“严重吗?”“他有没有去看兽医?”“他独自在家行吗?”

我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来一丝激动,就好像一个灯泡被点亮了。

第二天我决定在家里一直待到黄昏时分,让 Bob 能好好休息一番。他像木头一样地睡着,蜷缩在最喜欢待的地方。我想一直看着他,但他看起来情况还可以,因此我决定离开三四个小时去卖一些杂志。为了糊口,我别无选择。从托特纳姆法院路到科芬公园,我再次感受到了被人无视的感觉。到达科芬公园后,人们看到我独自一人时都过来问:“Bob 呢?”我告诉他们 Bob 病了,大家都表现出很关心的样子。

罗斯玛丽说:“嗯,这有可能就是病因。”

她开了一些益生菌、抗生素和特殊的液体药物,帮助 Bob 缓解胃部不适。

我决定换个方法,寻找最好的治疗呕吐的方法,这样搜索结果会更有建设性。我找到一个网页,上面建议大量饮水、多休息,并且严密看护。这正是我要做的,我打算接下来连续两天照顾他。如果他还吐的话,我就马上带他去看兽医。如果不吐的话,我就准备星期四再去蓝十字中心。

她问:“你的地址在哪里?我一会儿骑车给你送过去。”

我看了 15 分钟后,精神变得极度紧张。

我吃了一惊。

有些疾病看起来并不是特别严重,比如可能是毛球引起的肠胃胀气。但我又看了其他可能的疾病,光是以“A”开头的清单就已经很恐怖了,其中包括了阿迪森症、肾衰竭和砷中毒。还不止这些,其他可能的疾病还有白血病、结肠炎、糖尿病、铅中毒、沙门氏菌感染和扁桃体发炎。其中最可怕的一条是可能患有肠癌。

“哦,罗斯玛丽,我可能付不起药费。”

我输入了一些关键字,浏览了一些信息丰富的网页。当我输入主要症状——无精打采、呕吐、没有胃口时,马上跳出来许多可能的疾病。

“不用担心,你不用花一分钱。我待会儿要到那附近送东西,可以顺便给你捎过去。今晚行吗?”

我现在都忘了在医学网站搜索是一个多么馊的主意,其通常给出的都是最糟糕的结果。

“行,太好了。”我说。

我决定把他带在身边。这周才刚刚开始,要等几天才能带他去蓝十字中心。既然如此,我想先去当地的图书馆,在电脑上搜索一下 Bob 的症状。

我真的十分感激她。在过去几年间,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友善的举动。随意的攻击有过,随手的善举却从来没有。这是 Bob 给我带来的最大变化之一。多亏有了 Bob,我才能重新发现人性中善的一面,并再次开始信任他人。

当我给他准备早餐时,他吃了好几口,比昨天更有精神一点。

罗斯玛丽说到做到,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她当晚很早就送来了药,我马上把药喂给了 Bob。

幸运的是天气好了一些,太阳出来了。我拿着麦片碗在厨房里徘徊时,突然看到 Bob 正盯着我看。他看起来恢复了一点活力。

Bob 不喜欢益生菌的味道。当我给他喂第一勺药的时候,他就转过脸去往回缩。我必须用手固定住他的脑袋,才能让他把药吞下去。

由于余钱不多,所以我第二天还得出门卖杂志。这让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是应该把 Bob 独自留在家中,还是该把他穿得暖暖的带去市里,以便我能照顾他?

“很不幸,伙计,”我说,“如果你没有去翻垃圾桶,就不用吃这个了。”

到家后,Bob 径直走到暖气片下缩成一团,直接睡着了,他在那儿待了好几个小时。当晚我睡得很少,一直非常担心。他太难受了,甚至都没跟我去床上睡觉,一直趴在暖气片底下。我不停地起来看他怎么样。有一次,我误以为他没有呼吸了,伸出手去摸摸他,确认了一下。当我发现他在轻声呼吸时,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药物很快起了作用。当天晚上 Bob 睡得很香,第二天早晨也恢复了点活力。

偶尔,我会带他到植入芯片的伊斯灵顿公园的蓝十字中心去。那里的兽医和护士都认识他,都说他身体好得很。因此现在这种情况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我担心他得了更严重的疾病。在坐公共汽车回托特纳姆的路上,Bob 趴在我腿上,而我心头五味杂陈,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Bob 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失去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到了星期四,Bob 已经好多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带着他去了伊斯灵顿公园的蓝十字中心。

到目前为止,我都很幸运地跟 Bob 在一起。自从我收养他以来,他的健康状况一直很好。一开始他身上有跳蚤,但那对一只流浪猫来说很正常。我曾给他吃过早期防虫的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生过病。

值班护士立刻认出了他,同时我告诉她 Bob 病了。

“让我们来做个快速检查。”她说。

我心不在焉地开始卖杂志。我们需要钱度过接下来的几天,特别是如果我要带 Bob 去看兽医的话。但是我的心思已经不在卖杂志上了。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照顾 Bob 上,而不是试图吸引周围的路人来买杂志。Bob 默默地趴着,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毫不意外,并没有多少人停下来买杂志。我今天只卖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收工了。Bob 的情况明显不佳,我必须带他回家,家里温暖且干爽。

她给 Bob 称了体重,还让他张开嘴巴检查了一下,觉得 Bob 的身体没什么问题。

通常,Bob 都会立刻猛扑过去大吃大喝,但今天没有。他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才决定吃两口。但他吃得很少,只吃掉了肉冻,肉连碰都没有碰。我心里再次开始打鼓,这绝不是我所熟知和深爱的 Bob,一定有哪儿不对劲。

“一切正常,”她说,“我认为他正在逐步恢复。”

“吃吧,伙计。”我把碗放在他面前,摸摸他。

之后我们又聊了几分钟。

我带 Bob 去了科芬公园,把他放在我们的固定销售点附近,然后拿出他的碗,用汤匙取出鸡肉放在碗里。

“Bob,千万别再去翻垃圾箱了。”在我们离开临时诊所时,护士说道。

不停呕吐与没得可吐意味着 Bob 有可能脱水。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他身体的器官也许会受到损伤。也许我应该去买点食物,更重要的是买点水,这是个好主意。因此我把他抱起来放在臂弯里,前往科芬公园,我记得那附近有一家杂货店。我身上没有太多现金,但是凑了凑,还是够买一份 Bob 喜欢的流质鸡肉餐和一些干净的矿泉水。我不想冒险让他喝不干净的水,那可能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我对自己说:“振作,詹姆斯。让我们理智一点。”

Bob 的生病对我造成了很深的影响。他看起来如此坚不可摧,以至于我此前从未想过 Bob 会生病。当发现他如此脆弱时,真的把我吓坏了。

人在这种情形下的反应是很奇怪的。我相信当时我和全天下的父母或宠物主人一样,所有疯狂的想法都涌进了我的脑海中。他是不是早晨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还是在家中吞下了什么不该吞的东西?这些东西会不会让他病得更严重?他会在我面前死掉吗?我曾听过不少猫误饮洗洁精或被塑料制品噎住致死的故事。Bob 死亡的样子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赶紧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这件事强化了我近段时间以来的一个想法,是时候彻底戒毒了。

但是他再次变得病怏怏的,吐出了更多的胆汁。这就不仅仅是四处奔波造成的了。很快他就没什么能吐的东西了,这也很奇怪,他昨晚和今早吃得都很好。我突然意识到情况没这么简单。也许在我们出门前,或是在他外出方便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舒服了。乘车的时候他一定觉得很难受,而现在我才反应过来。我不停地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异常。

我受够了我的生活方式,厌倦了数着天数每两周去一次戒毒中心、每天去一次药房的日子。我厌倦了那种随时都有可能重新吸毒的不安。

突然,他开始焦虑不安,发出奇怪的干呕声,好像被噎住一样,或者是试图清嗓子。我知道他想跳下来,但是那样也许会摔下来,因此我把他放在地上,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我还没来得及蹲下来,他就开始呕吐了。吐出来的没有固体,只有胆汁,但他还是一直吐个不停。同时他的身体在剧烈抽搐,努力吐出那些让他不舒服的东西。当时,我以为这是由于今天一直在四处躲避水坑和行人的雨伞,让他感到有些恶心反胃了。

我去咨询了我的辅导员,问他可否让我停掉美沙酮,进行戒毒的最后一个环节。

“你没事吧,伙计?”我放慢了脚步。

此前我们曾讨论过此事,但是我觉得他从来都没有真的相信过我。可今天,他知道我是认真的。

当我们沿着尼尔街行走时,他开始在我肩上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他在抽搐并且摇晃着身体,而不像往常那样乖乖地坐在我的肩膀上。

他说:“詹姆斯,这并不容易。”

坐公共汽车通常是 Bob 一天中非常喜欢的事情之一。他好奇心很旺盛,在他眼中世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新奇东西。无论我们坐多少次车,他都不厌其烦地把脸贴上车窗玻璃。但是今天,他甚至都不想坐在靠窗的位子,这并不是因为雨帘稠密、窗户模糊不清。相反,他在我腿上缩成一团。他看起来有点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眼睛已经半闭了,明显不像往常的敏捷状态。

“是的,我知道。”

他爬上我的肩膀,我们穿过托特纳姆高速公路,吃力地去赶公共汽车。雨越来越大了,豆大的雨点在人行道上飞溅。每个经过的棚子都是我们的躲雨处,这时 Bob 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但是我们上车后,我突然意识到 Bob 精神萎靡不振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天气。

“一开始,你需要服用一种叫作丁丙诺啡的药物,”他说,“然后我们将逐步减少剂量,直到你再也不需要服用任何药物。”

“来吧,伙计,上来。”我转过身,让他跳上老位置。

“好的。”我说。

Bob 仍然在以龟速前进,我们花了两分钟才走了 100 米。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说:“过渡期会很难受,你会经历痛苦的戒断症状。”

我从来都不喜欢在伦敦街头讨生活,但今天似乎比往常更加艰难。

“那是我的问题,”我说,“但是我想戒毒。我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 Bob。”

Bob 并不喜欢下雨。他似乎昏昏欲睡,在以慢动作行走。“也许他在犹豫今天是否要跟我一起去。”我心想,“大概传说是真的,猫可以从空气里感知天气。”我抬头看了看天,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在伦敦北部上空徘徊,就像一艘大型外星飞船一样。大概一整天都会是这个样子了,我几乎可以肯定将有一场大雨。也许 Bob 是对的,我们应该转头回去。但是周末快要到了,而我们手头的钱不够度过周末。于是我对自己说:“要饭的哪能挑肥拣瘦?”试着给自己打气。

“好吧,我来安排,疗程会在几周内开始。”

那年的秋天寒冷潮湿,凄风冷雨很快就将树上的叶子扫光了。一天早晨,Bob 和我去公共汽车站的路上时,太阳不见了踪影,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

多年来,我第一次能够看见一条漆黑的隧道前方闪现出一丝微弱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