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的。”我答应他，这天我们确实过得很不错。
“不用找了，”他看我浑身摸零钱便说道，“祝你们有美好的一天。”
“我得走了，回见。”他把手伸进夹克的口袋里，拿出一团纸币，递给我 10 美元。
如今我在地铁站外合法工作了，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有几次我在地铁站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其中一两个人对我做出挑衅的表情，但我无视了他们。其他员工对我都不错，他们知道我是在做正经工作，只要我不去骚扰别人，他们就不会管。
还没等我开口，他就站起身来看了看表。
我和 Bob 也不可避免地得到了附近其他《大志》销售员的关注。
“谢谢。”我回答，同时极度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我还没有天真到认为在街头工作总是充满甜蜜和阳光。在街上讨生活才不会这样美好，那儿不是一个互相照顾的“社区”，而是一个人人都争当第一的“世界”。但是，至少一开始，绝大多数《大志》杂志的销售员看到我这个新人的肩膀上坐着 Bob 时，都会表现得很客气。
他笑着说：“酷，你们俩看起来真像一对亲兄弟。就好像你们注定要属于彼此。”
街上有很多销售员带着狗，其中有一两个很有名气。但是就我所注意到的，科芬公园——或者伦敦的其他地方——此前从没有一名《大志》销售员会带着猫。
“呃，天呐，让我想想。”我算了算说道，“我们是去年春天走到一起的，到现在差不多有一年半了。”
一些销售员对我们相当友好。他们会过来逗 Bob，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有什么来历。
“你们俩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吗？”他问。
当然，我依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Bob 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是一只神秘的小猫。他似乎总能让每个人都喜爱他。
他蹲着摸了 Bob 几分钟。
当然，人们对我并没有兴趣。每天看到我们的第一句话总是：“Bob 今天还好吗？”从没有人会问我过得怎么样。不过没关系，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我知道这种融洽不会长久，在街上讨生活从来都如此。
他看着确实很眼熟，但我死活想不起他的名字。我特别想问问他是谁，但那样太失礼了。幸好我最后没有问。
“这猫真酷。”他带着一种大西洋彼岸的口音。
因为有 Bob 在身边，我发现情形好的时候可以销售 30 本杂志，有时甚至能达到 50 本。根据杂志社的定价每本 2 英镑来计算，总收入很可观，特别是有些人还会给我（也许通常是给 Bob）小费。
他从旁边走过，一眼就看到了 Bob，然后停下脚步笑了起来。
一个初秋的傍晚，Bob 坐在我的背包上，尽情地享受着当天的最后一缕阳光。此时，一对穿着考究的情侣路过地铁站。根据他们的着装，我猜他们是要去剧院或歌剧院。男士穿着晚礼服，打领结；女士穿着一条黑色丝质连衣裙。
2008 年初秋的一个早晨，一个衣着光鲜华丽的家伙走了过来。他有一头漂白的金发，穿着牛仔裤和牛仔靴，我能看得出他穿的皮夹克和裤子都价格不菲。我肯定他是一个美国摇滚明星，而他看起来的确像某个明星。
当他们停下来盯着 Bob 看的时候，我说：“你们俩看起来非常时尚。”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一直在地铁站外卖杂志，时间过得飞快。这份工作和卖艺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的目标客户包括中老年女性、成群的女学生、同性恋，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的过路人。
那位女士笑了笑，男士则无视我。
Bob 和我实际上挣得比卖艺的时候更少，但工作稳定下来之后，我认为这是值得的。我现在在街头合法工作，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如果被警察拦住，我可以出示我的上岗证，然后平安无事地走开。从那次被交警逮住之后，这对我来说意味着很多。
女士说：“他真漂亮。你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吗？”
等把手里的这些杂志全都卖完，我才能还清欠款并且买进新杂志。钱只能这样慢慢积攒。
我答道：“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是在大街上遇到了彼此。”
在试着销售《大志》的这段时间内，我仍然过着糊口度日的生活。周一到周六晚上挣到的钱会在下个周一彻底消失。在最初的几周里，每周一我的兜里就只剩几块钱。如果能看到萨姆，我会求她先给我 10 本杂志，等我挣到钱马上还给她。只要是信任的销售员她都会帮忙，在我异常窘迫的时候，她帮过我一两次，几个小时后我就把钱还给了她。我知道垫付杂志钱的并不是《大志》，而是她本人，这样才对其他人公平。
“真不错。”那位男士说着，突然掏出钱包，拿出一张 20 英镑的纸币。
这需要一段时间来找到平衡点。
还没等我把手伸进兜里找零钱，他就向我挥挥手说：“不用找了。”随后笑着看身边的女伴。
还有一点就是，每期杂志的质量也有巨大的差异。有时内容很有趣，有时又很无聊，尤其是封面没有知名电影明星或摇滚明星的时候，杂志很难卖出去。
女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猜他们是初次约会，她明显对这一阔绰的举动很有好感。
当然也有生意不好的时候，这是肯定的。《大志》杂志没有卖不完无条件回收一说。这就意味着，如果你买了太多的杂志，可能会损失惨重。没人愿意在星期六晚上时手里还囤积着 50 本杂志，因为星期一新的一期杂志就出版了。但是如果你买的杂志太少，就有可能会因为过快销售一空而失去潜在的买家。从理论上来讲，这和经营一家大商场没什么区别。
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位女士斜靠在男士身上，挽着他的胳膊。
对于一个浑浑噩噩十年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我不擅长算账，赚到的钱仅仅可以糊口度日。所以这次我应付新需求的方式让自己都感到惊讶。
这是不是真币我都不在意了，要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 20 英镑。
跟 Bob 在一起让我懂得了关于责任的意义，但是为《大志》杂志工作让我对这个意义的理解提升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如果不负责任就挣不到钱。如果挣不到钱，我和 Bob 就没饭吃。所以从最初的半个月开始，我就不得不像做生意一样经营自己的销售点。
为期两周的试卖接近尾声。我发现科芬公园地铁站非但不是一个“噩梦般”的销售点，而且对我和 Bob 来说实际上是一个理想地点。所以两周的试用期结束后，萨姆要把我们挪去固定的销售点时，我有些失望。
我们上午就要到岗，一般会工作到傍晚七点左右。卖完这一批才会离开。
但是我并不感到惊讶。《大志》销售员群体有一个特点，大家互相都知道对方卖得好不好。每个人都能从协调员的表格上查到别人进了多少杂志。你可以看到有谁在成捆地购买杂志，也能看到他们究竟卖了多少。在试用的半个月里，他们都看到我买了很多杂志。
前两周的星期一到星期六，Bob 和我都在科芬公园工作，我们待在那里直到卖完一批杂志。接着，每个星期一早晨，新的一期杂志会再送过来。
我明显获得了许多销售员的关注。第二个星期，我注意到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但明显的变化。
这份工作对我和 Bob 的生活产生了立竿见影的影响，它使得我们的生活更有规律。我有了一份从周一到周五（实际甚至是到周六）的正经工作。
在我们两周的试用期结束后，萨姆说我们俩该去另一个销售点了。新位置离车站不远，在尼尔街和修士花园的转角处，一家名为“尺寸”的鞋店外面。
我没有做过多少正确的选择。在过去的十年里，我浪费了许多机会。然而成为《大志》销售员仅仅几天，我就确定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有一种明显的感觉，虽然我和 Bob 把“噩梦般”的销售点经营得很好，但其他销售员并不会对我们表现出善意。不过这一次我什么都没说，坦然接受了。我对自己说：“直面挑战，詹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