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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无票乘车

每天我出门,他就在楼道里溜达或是在大门口等着。而到了晚上,他总能找到钻进大楼的办法。最终,他决定要赢得这场较量。于是接下来,我有了另一个麻烦——Bob 又开始跟踪我上街了。

我不得不使出最后一招——把他整晚都留在外面。我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看见他正潜伏在垃圾箱附近。于是我试图趁他不注意偷偷溜进大楼。这真是很愚蠢,他是一只猫,他的一根胡须能感知到的东西比我整个身体的感知总和都要多。当我打开公寓楼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儿了,并且瞬间挤了进来。当晚,我把他留在大厅里,但是第二天早晨开门时却发现他在我门口的垫子上。接下来几天,我们重复上演着这样的戏码。

第一次,他一直跟着我来到了主干道上,但被我赶了回去。第二次,他尾随我走到了距离公共汽车站只有 90 米的地方,我每次都在这个车站乘车前往科芬公园。

每天早上,我把他放在外面。当我晚上卖艺回来时,他都蹲在大门口等我,如果有人放他进去,就蹲在我房间门口的垫子上。很明显,他不想离开。

我一方面佩服他的决心和毅力,另一方面又在心里咒骂他,因为我实在甩不掉他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我们的生活慢慢形成了规律。

日复一日,他走得越来越远,胆子也变得越来越大。有时我会想,等我走掉后他会不会继续这样走下去,找到别的地方生活。但每天晚上回到家,他都已经在那儿了——等着我。我知道,我最终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而我也确实这样做了。

大约六个小时后,当我回家时,他正坐在公寓楼的大门口等我。一方面,我不想让他进家门;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很想邀请他上楼,让他再次蜷缩在我腿边。

每次看见他后,我都会停下来,夸张地朝他挥手臂。Bob 则投给我一记凝视叛徒的眼神,不情愿地慢慢晃到一边去。最后他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消失不见了。

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出门工作,背起黑色镶红边的原声吉他和帆布背包走下楼梯。

我第一次这么做时,他对我投以厌恶的一瞥,好像在说:“背信弃义。”当我背着吉他走远后,他会在后面悄悄跟着,像某些特工一样走“之”字形路线,试图不被我发现。但他那独特的姜黄色皮毛不停地摆动着、摇曳着,看起来很是显眼。

Bob 坐在一条小巷里,我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开始跟着我,而我像往常一样赶他走。

但 Bob 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待在这里,你不能跟过来。”我说。

“狠心的爱。”我这样对自己说。

这次他好像听懂了我的话,于是偷偷溜走了。我一路走去,不时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跟过来,但都没看见他。“或许他终于想明白了。”我对自己这样说。

因此,我忍痛决定白天出门的时候逐步放松对他的限制。早晨出门工作的时候,我不会再把他留在家里。我要把他带出家门,然后放在室外花园里。

为了乘车去科芬公园,我必须穿越托特纳姆高速公路,这是伦敦北部最繁忙、最危险的高速公路之一。这天早晨也和往常一样,汽车、卡车、摩托车挤在一起,在拥挤的车流中快速钻来钻去。

从感情上讲,我很高兴,因为我很享受 Bob 的陪伴,他真的是一个好伙伴。但是理智又告诉我不能那么做。我连养活自己都很困难,还在戒毒的过程之中,未来的生活有很多不确定性。我要怎么样才能养活一只猫呢,即便 Bob 是一只聪慧又自立的猫也是一样。这对我们俩来说都不公平。

我站在人行道上,试图找个空当穿过去,赶上已经在百米之外的车流中隐约可见的公共汽车。这时,我感到有人——或有东西——在我腿边摩擦。我低头看了看,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脚边。吓我一跳,那正是 Bob,他也试图穿过高速公路。

“我想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我说。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对他说。

此时,我的脑海中有一个想法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似乎我刚刚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接着他再次看向公路,往路边靠了靠,一副马上就要冲出去的样子。

这一次,他的表情好像在说:“好了,我照你说的做了。现在该干嘛?”

我不能让他冒险,这几乎形同自杀。所以我抱起他,把他放在肩膀上,我知道他喜欢坐在那儿。当我在车流中努力躲避、穿过高速公路的时候,他就在我脑袋边坐着。

我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和他进行一场互瞪比赛。他忽然转身,没有朝街道的方向,而是慢慢走向平时方便的地方,上完厕所后挖了个洞,掩埋好再填平,然后又朝我溜达过来。

“好了,Bob,已经够远了。”我边说边把他放在人行道上,再次赶他离开。

但他毫无反应。

他转身慢慢走下了高速公路,消失在人群里。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我在心里想道。这次,他实在离家太远了。

“去,快去,去吧。”我边说边往外面挥着手。

过了一会儿,公共汽车到站停下。这是一辆老式的红色双层公共汽车,你可以从后面跳上来。我朝车尾走去,准备在最后一排坐下来。但是在把吉他箱子放在售票员旁边的行李架上时,我看见一道姜黄色的光在我身后突然闪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Bob 就已经跳上车,“扑通”一声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

Bob 定定地站在那里,爪子一动不动,有些困惑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大吃一惊,这一次我终于意识到不可能甩掉他了。但同时我还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所以,当 Bob 结束药物治疗并完全从手术中恢复后,我带他下楼,穿过楼道,走出大门,给他指街道的方向。

我朝 Bob 拍拍膝盖,他马上跳了上来。没过一会儿,售票员来了。她是一位开朗的来自西印度群岛的女士。这位女士先冲着 Bob 笑笑,再冲我笑笑。

他恢复得不错,看起来比我最初遇到他时健康了不少,体重也增加了不少。

“这是你的猫吗?”她边问边抚摸着 Bob。

两周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我意识到自己应该考虑让 Bob 离开公寓,回到他原本所属的大街上去了。既然他从街上来,那么我猜他一定想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

“我想他肯定是我的。”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