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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啸虽然来过,但樱花还是开了

癌症不是绝症,2006年世界卫生组织把它定义为可控的慢性病,2011年又进一步提出:“40%的癌症可预防,40%的癌症可治愈,20%的癌症患者可长期带癌生存。”

要让我妈乐观,我必须先乐观起来;要劝我妈坚强,我必须先坚强起来。

既然癌症是慢性病,短期内不会致命,那我们就还有争取生机的时间。虽然母亲的病情还不知道具体属于哪期,但癌症一期到四期的划分方法也只是个笼统的概括,存活期也只是统计学意义上的一个说辞,早期有人吓死,晚期也有人康复。

1.我要乐观坚强

我只有一个妈妈,统计学对我没有意义。

我一直说不出口的那两个字——癌症,既然已经劈头盖脸地到来,那么作为家属的我,也应该有作为家属的自我修养。

2.我要自学成才

事后,我幡然醒悟,遇到事情自我洗脑没用,软弱逃避没用,失眠痛哭没用,假装乐观更没用。父母生病,每个人都会经历“怀疑—痛苦—自欺—振作”的心理转变,但我觉得振作之前的怀疑、痛苦、自欺,被压缩得越短越好。你若不及时勇敢,谁替你爸妈坚强。

周末我去图书馆扛了七八本书回家,包括病学研究、药物机理、饮食调理、专家访谈、抗癌实录等。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我却不能坐等久病成良医,我要主动学习。

后来,我妈术后恢复得不错,我也请了假,飞回到他俩身边。

家属的行为,也会影响病人的病情。我觉得,能听懂更多专业术语,看懂更多病理报告,知道各种检测手段和治疗方案的针对性及优劣性,才能少走弯路。不是不信任,而是现代医疗已经逐渐向“医患共同决策”的模式发展了。

父母的坦然让我瞬间成长,我不能再哭哭啼啼、怨天尤人,要留着全部力气,去做有建设性的事。我把她的影像报告拿给有医学背景的朋友看,他们说我妈的情况相对乐观,但还需要进一步观察细胞的分化情况,才能确定治疗方案。

在我看书做功课的过程中,我看到有人把病人的病例按时间顺序整理成册,方便医生了解病情;还有人拿着尺子测量影像材料,避免医生繁忙中疏漏。我极为敬重这样负责的家人。

我爸告诉我,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那颗肿瘤,还去了好几家医院咨询检查,后来决定去省会医院做手术。腹水是个坏征兆,他们也做好了化疗、放疗的准备。爸妈一直怕我担心,才对我隐瞒真实病情。而不经事的我不仅没起半点作用,反而还让生病的妈妈安慰我:“我哼着小曲儿,你爸喝点儿小酒,医院里面很多病人都精气神十足,我有些朋友得了这病,后来也都治好了,生活得幸福着呢。”

那些日子,我远离搜索引擎上碎片化的知识以及广告推销里的导向性内容,而是认真系统地去研读相关书籍。我从上海科技、人民卫生等出版社的相关书籍中,学到了不少理论知识。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做了小半本笔记。后来,再看母亲检测结果上的医用术语时,明显比之前熟悉了许多。我还找出母亲生活、饮食上的坏习惯,并有技巧地传达给她。

听说手术做了很久,全子宫和左附件被摘除后,腹水处理了4个小时,病理报告要一周后才出。然而,检测结果显示是卵巢恶性肿瘤,我希望她平安无事的幻想破灭了!

3.我要精神饱满

后来我妈告诉我:“肿瘤不管是良性还是恶性,都要手术切除。”当我在电话里听她说有腹水时,我就开始哽咽了。我妈哭着说我一点都不经事,还说:“人长大了,就要懂得面对。”我再也憋不住,跑到楼道去哭,心里呐喊:“我不想经事,不想面对,只要您平安健康。”挂完电话后,我爸给我打来电话说:“你妈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你一哭全给打乱了。”我爸叫我务必调整好情绪,等手术完成后再回家。

前段时间,我睡眠质量极差,两三点就醒了,然后就委屈地哭。也许只有失眠的人才懂一睁眼天还没亮的痛苦。

我爸妈一直不曾透露妈妈的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这令我坐立难安。手足无措的我既想放弃现在的生活,回老家工作陪他们;又想把他们接过来,接受更好的治疗。但我最希望的还是她能够平安无事。

那时的我像是一间24小时生产心慌、暴躁、恐惧等负面情绪的小作坊,我必须挥刀斩断这些只会拖后腿的坏情绪。

我不知道他们带着内伤扛了多久。大概只有在父母身体健康的时候,我们才可以随性而活吧。

环顾周围,大家都在帮忙。公婆对先生说平时攒下的钱就是应急用的,放心拿去给我妈治病。省会亲戚还让出自己的房子去儿女家住,把钥匙交给了我爸。堂妹陪着我妈做完手术,三奶奶去庙里求签……

好友纷纷安慰我别胡思乱想,还有人同我分享自己父母生病时的遭遇,其中就有我的直属领导。他说他30岁时,母亲得了多发性脊髓瘤,岳母患上直肠癌,他老婆是消化道科的医生,也治不了自己母亲的病。还有一个是我的前同事,她怀着身孕陪她妈妈去上海做心脏手术,那时她知道自己有孕在身不能过于担心,却又因看着妈妈被推进手术室生死未卜而本能地恐慌。

这是一场慢性病,我们都得拿出打持久战的毅力。

以前觉得自己还算孝顺。别人啃老的时候,我在给爸妈寄钱;吃饭的时候,我会和爸妈视频聊天;平时,我会为他们买医生推荐的保健品。尽管如此,我欠他们一个陪伴,我大概“孝”了,却没有“顺”。

我得备足精力,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越是世事艰难,越要精神饱满。与癌症抗争,不只有输液、吃药的治疗手段,饮食、情绪、心理的调节,也是综合治疗中重要的一部分。

她说我是她的心头肉,还说生我、养我让她倍感快乐,但我从来不听她的话。高中选文理科、大学填报志愿、毕业选职业,没有一次顺着她的心意。于是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听她的话在省会城市做份稳定工作,多点时间陪她聊天、买菜、散步,结果会不会不同?

我还得备足资金。生病一定得花钱,我打听了异地医保的自费比率,咨询了我妈投保的商业保险的理赔程序;出版公司打算预付版税给我;好友和同事也都让我有难处尽管开口……

后来我渐渐意识到父母正在老去,便下定决心换了个二线沿海城市生活。先生因爱相随,与我一同在沿海城市打拼,公婆也过来定居。我也一直想接退休的爸妈过来住,但考虑到之前一室一厅的房子太小住不下,就换了套大点的房子。正当生活快要过成想要的样子时,我妈病了。她作息规律、性格开朗,还是粗粮爱好者、广场舞一枝花……然而,这样的生活方式却没能让她与肿瘤绝缘。

接下来的时间,我知道我可能会因为我妈病情的反复,心情随之起落,但低落的时候,我会远离消极情绪,听点摇滚,保持昂扬的斗志。

当初,我毕业后在一线城市打拼,忙到春节都没空回家。尽管后来每有年假就往家里跑,但和父母一年两次的相聚还是太少。

我蓄势待发,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能为母亲带来幸运和力量。

我准备给他俩订票时,他俩却支支吾吾说暂时来不了,因为我妈卵巢里发现了肿瘤,正在省会医院做全面检查。我听完心凉腿软,但他俩的轻松乐观,让我相信肿瘤是良性的。可我还是心神不宁,仿佛这些年攒起来的勇气都消失了。

这几天我脑子里常回响着一句自媒体人王小山说过的话:“在日本,最让我感动的一句话,是一个快50岁的妇女,她指着远方对我们说‘海啸虽然来过,但樱花还是开了’。我很想把这句话记一辈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拿出来读读。”

按照计划,周末爸妈应该会从老家过来同我们小住一段时间。可惜,生活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我也期待“海啸虽然来过,但樱花还是开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