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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寅次郎的故事》摄制组

本色的演技

藤山宽美剧团的戏之所以令人感到有趣,其原因在于,经常以藤山宽美为中心,从观众第一的观点出发来研究如何建立一个能令人赏心悦目的舞台,从而建立了一个步伐协调的剧团。通常的商业戏剧,首先是广罗名演员,剧本也是煞费苦心为抬高名演员的身价而写的。这种做法颠倒了主次关系。而宽美剧团没那幺多琐事,他们依靠剧团全体成员演好戏。正因为他们在这方面坚持不懈,所以观众能享受到戏的乐趣。

我常常要求演员要像平时生活那样来演戏,台词要像平时讲话那样。然而对演员来说,能像日常生活那样表演是非常困难的。如果做到了这一点,那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演员了。站在摄影机前能表演得自然,必须付出巨大的努力,并要有极强的自我控制能力。

一般的制作电视剧、电视影片或者商业影片的集体就很难做到这一点。常有一些演员要求扮演引人注目的角色,或者想突出一下自己的角色等等。制片人为了应付这些事而大伤脑筋。既然如此,怎幺还顾得上考虑究竟为谁演戏呢?

不同于日常生活的表演,例如,台词写得浮华赘口,道白时拿腔作调,怒目圆睁,以凶相吓人,这种矫揉造作的演技并非难事,说任何人都会,也未必过分。但是,以本色的、自然的表演唤起观众,使他们回忆起自己的人生,或使观众触景生情地忆起自己体验过的某种情感,就并非那幺简单了。观众对演员演的大兵、恶棍、娼妓都说演得很像,其理由就在于此。

这种“坐船旅行”算来已经持续了 10 年左右,在这漫长的旅途中,要保持亲密友好关系,是需要大家做出相应的努力的。相互之间体贴入微固然需要,有时也需要严厉的批评。站在船头唱号子的渥美清,必须自始至终用优美婉转的嗓音唱出动听的号子,以打动每位观众的心。事实上我们每次都带着这种鼓励之意向渥美清报以热烈的掌声,以此坚持工作。无疑,在演员与演员之间、摄制组成员与演员之间都必须有这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爱护。在我们这个摄制组里,那种无聊的欲望、那种极端的个人主义、与他人争演角色如此等等无耻意识,早已消除了。扮演大叔的下条先生、扮演大婶的三崎先生、扮演阿樱的倍赏君、扮演小博的前田君等,他们在演戏时都明白自己的作用,认真地扮演自己的角色。

但是,依靠这种模式的演技是否就能本色地描绘出恶棍、娼妓的形象了呢?并非如此。仅仅是乍看起来像恶棍、像大兵罢了。如果拖着长音念又长又令人费解的台词,看上去虽然不错,但是实际上,其表演并非很难。如寅次郎一家人在吃饭时自然而然地说:“啊,这芋头真香”,这种演技远比上面说的那种要难。难就难在必须使观众认为演员确实演得自然和从容,就是说像小鸟啼叫那样轻松自如。当然,小鸟是否真的轻松自如,这只能请教小鸟了。

摄制组成员、演员们常常为渥美清优美的号子所陶醉,他们一边为他喝彩,一边划船向前驶去。

这不应仅局限于表演方面,还必须让观众看到导演也是非常轻松自如的。像那种以技巧取胜的作品,自以为观众出神地欣赏着出色的导演技巧,或者导演为这种出色而自豪的作品无论如何也超不过二流作品的水平。

木下惠介导演曾说过这幺一句话:拍电影这项工作,就好比志同道合的朋友结伴旅行。如果把摄制组成员和演员比作“坐船旅行”,那幺,导演就是船老大;如果这条船叫“寅次郎的故事”号,那幺我就是船老大。船头上站着渥美清,他朝气蓬勃地领头唱着号子。

即使作者向观众诉说这是一部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作品,那也丝毫抬高不了这部作品的价值。只有作者真正地做到了轻松自如,戏才能变得像小鸟啼叫那样轻松愉快。从而,观众的心情也就舒畅了。创作这样的作品,那是要下一番苦功夫才行的。电影应该如此,所有的艺术都应该如此。

我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