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希特现在也有麻烦,所幸比玛格丽特轻多了。医生诊断为疝气,必须做手术,一种常规手术。布莱希特已经拖了一段时间,但现在他觉得时机正好。在哈登贝格街的公寓里他已经没有了安全感,冲锋队随时会破门而入。而威尔默斯多夫的魏格尔家目前不怎么欢迎他。酒店或膳宿公寓要求客人登记住宿时出示身份证件,所以在那里他也很容易被警察和冲锋队找到。相反,医院没有义务向警方申报病人,仅此一点就可以成为极好的藏身之所,何况还能提供舒适的全方位护理。因此,布莱希特在迈尔医生的私人诊所挂号预约了疝气手术。诊所在城中心的奥格斯布格尔街,当局很难发现,朋友们却容易找到。只是玛格丽特·斯特芬来不了,她已经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绍尔布鲁赫推荐了卢加诺湖畔提契诺的“德国之家”疗养院,让玛格丽特·斯特芬去那儿做术后康复。那是一家相当豪华的温泉酒店,建在高高的山坡上,可以俯瞰壮阔的湖景。玛格丽特根本住不起,于是布莱希特和汉斯·艾斯勒承担了费用。当她吃惊地问及此事时,两人称这不是朋友间的关照,而是一次投资:他们认为玛格丽特的表演天赋极高。就像有人赌马,他们则给玛格丽特下注,想让她成为未来的明星。但她必须先恢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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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与此同时,她的结核病的确已经开始传染了。医生警告布莱希特,继续与格雷特一起生活对他来说太危险。两个人必须重新安排日常生活。其实无需医生警告—布莱希特不想等到警告信所言成真,被冲锋队找上门来,他必须放弃他的住所。使自己接受逃离和移民的想法并不容易。他还在犹豫,但已经把手稿和资料装进箱子,还给维也纳的一位书商朋友写了信,让他邀请自己参加朗诵会,这样就可以在边境出示去奥地利的正式理由。
埃尔泽·拉斯克-许勒收到了坏消息。去年夏天,国内最重要的剧院总监马克斯·莱因哈特、莱奥波德·耶斯纳、古斯塔夫·哈通还郑重地拜倒在她膝下,请求获准首演她的《阿图尔·阿诺尼穆斯和他的父辈》。两周前,哈通却从达姆施塔特写信给她说,不得不推迟排演。现在,本想把该剧搬到席勒剧院的莱奥波德·耶斯纳也把首演推迟了一个月,定在帝国议会选举之后。或许是寄希望于到时候内战气氛会平息下来,甚至希特勒也会下台。
现在,格雷特对布莱希特来说不仅只是情人。虽然她14岁就被迫辍学、帮工赚钱,但她读了很多书,写过校园剧和诗,还会说俄语。她为布莱希特的手稿打字,越来越多地承担起秘书的工作。尤其重要的是,布莱希特从未密切接触过马克思主义者所说的无产阶级,她则让他真切地了解到工人阶级的语言、思维和生活状况。他把这位瘦弱的年轻女子称作他的小老师。
埃尔泽·拉斯克-许勒了解到,耶斯纳想在汉斯·约斯特和弗朗茨·乌尔布里希接管御林广场剧院前上演另一部剧。剧本恰恰来自里夏德·比林格—那个她不得不与之平分克莱斯特文学奖的人。那些讲述乡下悠长生活的剧本让他出尽风头,这样的乡土题材剧目前很火。她只能等,看看哈通和耶斯纳是否会在选举后履行诺言。
布莱希特不怎么在乎婚姻的忠诚。他绯闻不断,多是短暂的风流韵事。但与玛格丽特·斯特芬的恋情不同:他真的爱上了她。这并没有逃过魏格尔的眼睛,几个月来她一直在考虑与布莱希特分手。不仅是因为她的丈夫与其情人之间稳定的关系伤害了她,也出于对自身健康的考虑。布莱希特和格雷特—他喜欢这样叫玛格丽特—难舍难分,她也会时不时地住到他在动物园车站正对面哈登贝格街的家里。虽然布莱希特称,她的病一直都没有传染性,但也不是万无一失。而魏格尔再清楚不过,不能拿结核病开玩笑,她的妹妹史黛拉已经与这种病斗争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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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现在乘火车去瑞士,并不是因为她是共产主义者或是一个受纳粹迫害的左翼剧作家的情人,而是因为肺结核。她是工人的孩子,纯正的无产阶级,柏林阴冷的后院和糟糕的饮食让她深受病痛折磨。前不久,夏利特医院的明星外科医生费迪南德·绍尔布鲁赫刚刚给她做了手术,他也曾治疗过拉斯克-许勒的儿子保罗。为了能处理肺部问题,绍尔布鲁赫不得不切除她的一块肋骨。她部分患病的肺组织已经与腹膜长合,因此手术格外危险。
●昨天,斯图加特的“攻击电缆”事件打断了南德意志广播电台播送的希特勒演讲,肇事者仍无法确定。邮政部负责技术广播业务的三名官员被停职。
安哈尔特火车站一如既往地熙熙攘攘。玛格丽特·斯特芬登上开往瑞士的火车。她有很多远离纳粹以自保的理由。她才24岁,但在工人体育俱乐部的云杉朗诵团登台表演很长时间了。她在马克思主义工人学校向海伦娜·魏格尔学习演讲技巧,还作为女演员出现在各种宣传剧中。她与布莱希特恋爱已有一年多,两人是在布莱希特的戏剧《母亲》首演排练时认识的。布莱希特的妻子魏格尔当时扮演女主人公。她是女仆,一个小角色。
●在柏林新克尔恩区,政治对手清晨包围了两名纳粹党成员。其中一名纳粹党成员掏出手枪,击中一名攻击者的头部。
2月16日,星期四
●来自吕贝克的社民党国会议员尤利乌斯·莱贝尔下午获释,他曾被纳粹党成员袭击,随后被警方逮捕。他必须去医院,在纳粹党成员突袭时受的伤仍需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