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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受害者的特质

我记得事情大约发生在我15岁时,那个跨年夜我正好有个难得的出游机会,有个朋友在圣诞节时打来电话,说我们可以来个四人约会,她要给我介绍一个男孩。但之前母亲和我早已计划那天要一起吃顿晚餐,再看部电影。因此当好友邀我一同出游时,我虽然很兴奋,而且特别想去,但觉得有点罪恶感。于是我找一个阿姨讨论了一下这个情况,她说如果我母亲知道我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一定不会叫我放弃的,让我放心去约会。

父亲离开后,母亲似乎陷入了完全的孤独,因此我必须弥补她。因为母亲的家人都在纽约,而我们住在加州,而且她在这里只有一两个密友,所以我们相依为命。

后来我鼓起勇气向母亲说当晚我要去约会,她深受伤害,伤心地含着眼泪说:“那我跨年夜怎么办呢?”最后我还是去了,也玩得很尽兴。但是回家后,我看到母亲头疼得躺在床上呻吟,我知道如果我没出去的话,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虽然我并不想牺牲自己的全部生活,但我更不想继续伤害母亲了。

再来谈谈之前我们提过的凯伦,她在年轻时就有阿特拉斯综合征的症状,而这是父母的离异引起的。

虽然当时凯伦只有15岁,但她已经学会了要让母亲依靠她,毕竟,如果她不照顾母亲,还有谁会照顾?她从来没有想过,母亲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而且,假如凯伦惹母亲生气了,或是因为没满足母亲的愿望而“伤害”了她,母亲可能也会离开。

有“阿特拉斯综合征”的人,总是深信他们必须独自解决所有问题,并把自己的需求放在最后。就像希腊神话中反抗宙斯失败而受到惩罚的阿特拉斯一样,他们将全世界扛在肩上,要求自己对其他所有人的感觉和行动负责,希望为过去或未来的过失赎罪。

起初,我真的不知道该为母亲做些什么,但有天我突然想到有件事或许会有用,于是我拿起笔写下一封信:“我在此对母亲承诺,长大后,我会尽力使她生活愉快,并且帮她认识许多有趣的朋友,保证她能做很多开心的事。爱她的凯伦。”当天下午,我把信拿给她看,终于让她露出久违的笑容,她还说我是个好女孩。

阿特拉斯综合征

我们许多人都担负着要让他人过得好的责任,这是一项过于重大的任务,却不会给我们什么回报。凯伦找到了一种让自己感觉充满力量的方式,知道了该如何使母亲感到快乐,进而保证她自己的生活不会崩溃。

和父亲相处的经历在伊芙心中种下了接受指责的种子,影响持续至今。虽然我们不是总能将幼时经验与成年后面对指责和情感勒索时出现的困难联系起来,但在伊芙的例子中,这种相关性却是很明显的。

旁人很容易看出某个人的阿特拉斯倾向,因此凯伦的女儿梅兰妮在看到母亲如何对待外婆和其他人后,不断提醒母亲多年前那场车祸带给她的痛苦,向母亲发出了情感勒索的信号,对梅兰妮来说,母亲的行为是让她按下母亲情绪键的导火索。

她说:“在我家里,所有人都相信一点:如果对爸爸不好,他就会死。而我也对此深信不疑。”伊芙父亲的行为十分怪异,对孩子而言更是吓人。然而伊芙在习惯了如此怪异的行为后,又怎能客观评判艾略特的呢?

梅兰妮和我非常亲密,所以我非常了解实行康复计划、保持清醒有多难。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车祸和她身上的伤疤,她会更坚强。我是一名护士,我了解痛苦的感觉。我希望能使她远离痛苦,但是既然我做不到,我就只能保护她,这是我身为母亲的责任。我不喜欢她加在我身上的压力,但又希望她能拥有我所没有的东西,我非常爱她和她的孩子们。但你能想象吗,她生气时竟然会威胁不让我见他们?我们全家需要团结在一起,而如果需要我做那个把所有家人团结起来的人,我会去做的。

当然,那时的伊芙其实在思考,她从父亲的话里听到了指责:你已经8岁了,你本应该有能力救我的,可你没有。伊芙相信,救父亲是自己的责任,她应该有这个能力,万一父亲死了,都是她的错。对一个孩子而言,家庭是生命的全部,家庭破裂就是让孩子的世界毁灭的方式。

就像其他有阿特拉斯综合征的人一样,凯伦不知道她需要对其他人负的责任也是有限度的,因为长期以来,别人一直告诉她,她要为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负起全部责任。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又说:“如果我现在突然心脏病发,你知道该做些什么吗?不知道吧?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会死在你面前。”说完他继续开车,接下来我们俩都没再开口说话,我低着头数着裙子上的点,并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任何事。

但是“责任”和“责难”常一并出现,很难划清界限。我试着和凯伦研究如何不再反射性地用“你说得对,是我的错,我应该补偿你”的心态来回应他人,这是她成年以后第一次试着在生活中界定自己的需求,并确定自己希望对其他人的事负多少责任。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它对我来说就像在昨天。爸爸开着家里那款巨大的旧庞蒂克汽车,我坐在前面。开着开着,我们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前。我看着窗外其他小孩在自家院子里玩耍,父亲却突然转过头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有用的技能,你什么都不会吧?”

圣母心

当我问到为何她会相信这种指责时,她便立刻谈到了她与父亲的关系,我们开始有所发现。她说:“我爸爸经常谈到死,我想他可能对死亡有什么执念。”接着,伊芙描述了一段在她8岁时发生的事。

怜悯和同情会激发人的善良本性,甚至会让人做出高尚的行为,因此对缺乏同情心的人,我们也经常持鄙弃态度。因此很难想象,其实这些特质会带来麻烦。同情心会转变为毫无底线的怜悯,让我们为了其他人而放弃自己的利益。想想看,我们是不是常说“他太可怜了,我不能离开他”,或是“她流着眼泪看着我,我完全没法拒绝她的要求”,或是“一想到她经历过那种可怕的生活,我就会先退一步”之类的话?我们被他人的情绪需求困住了,失去了理性看待问题、寻求最佳解决途径的能力。

无论从哪种客观标准看,艾略特的行为都是十分荒唐滑稽的,而他的指控更是毫无道理。很难想象一个像伊芙这样聪明的年轻女子,竟会将把他的话当真。但事实是,她的确深信他说的事情都会发生,而所有的错都是她造成的。

但是,到底是什么力量会让某些人同情他人的问题和遭遇,并适时伸出援手,而有些滥好人却恨不得像超级英雄一样飞奔到对方面前,不顾一切阻止痛苦的发生,即使牺牲自尊和健康也在所不辞?现在我们知道,我们会产生主动回应和采取行动的冲动,根本原因是有一个情绪键在运作。

艾略特变得阴沉,一直责怪我,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说:“你看,现在他们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了,接下来我会自杀,这下你可高兴了吧!现在我有这种记录,大家都会排斥我了,我也会因为这个死掉。”这一切真是太恐怖了,我不过在坚持自己的原则,却好像给他带去了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怜悯的力量

伊芙的生活因为艾略特在争吵后过量服药而变得支离破碎。艾略特在医院观察了几星期后回到家,便开始责怪是伊芙带给他这些痛苦、问题和恐惧。

我们在第二章中提到的公务员帕蒂,生长在一个向来不快乐的家庭,她的母亲甚至经历过长期抑郁,常一连几个小时甚至几天独自待在卧室里。帕蒂经常开玩笑说,在她的整个童年期,母亲都在睡觉。但她也记得,自己一直留心着母亲的需求,并且尽量安安静静地自己玩耍,不去打扰她。

莫名的迁怒

我的个性相当独立,但我仍然很担心她,毕竟别人的母亲不会一天到晚都在生病,可是似乎最轻微的干扰都会让我母亲躺回床上去。长期下来,我已经非常了解她了,只要在她房门外听听里面的声音,我就能判断她是睡着还是醒着,甚至能知道她睡得好不好。如果她睡得好,我就会探头进去看看她,听听她的呼吸声,确定她真的没事。父亲不在时,这就是我的一部分工作。

我鼓励人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但很多人却认为自己必须为自己和他人生活中遇到的一切问题负责,即使他们和这些问题一点关系也没有。而情感勒索者需要人们的这种想法——事实上,他们还会要求我们同意接受以下观点:一旦他们不高兴,问题就在于我们,只有一切顺从他们,才能解决问题。

这是圣母心的一个完美的训练场。当我们身边就有存在生理或情绪需求的亲人或其他重要的人,我们便会对那些小线索相当敏感,无论是眼皮的跳动、轻声叹气还是语调的变化,对我们而言都深具意义。而我们甚至会像帕蒂一样,学会分辨沉睡者呼吸声的差别。然而,帕蒂只是个孩子,什么也做不了。

自责者

正如之前提到的,许多成年人为了更好地处理事情,会退化成为一个小孩,而且也常见到有人套用孩提时的经验,以确保行为的正当性,因为和过去不同,现在的我们有能力弥补当初的遗憾了。

没有人喜欢愤怒,但如果我们认为自己总是得想尽办法来避免争端,或者不计代价压制愤怒,那么我们面对愤怒时所能采取的行动的范围,便如同一条绷紧的绳子般。我们会退让,放弃自己的立场,安抚愤怒者,而这些举动同时也告诉情感勒索者,他们将能对我们予取予求。

你知道那句俚语“嫁给像父亲一样的人”吗?而我嫁给了母亲!事实上,乔并不像我母亲那样病恹恹的,我之所以爱他,正是因为他在开心的时候精力充沛。但他非常情绪化,喜怒无常。他叹气的方式,还有心情不好时回到房间里躺着的样子,都和我母亲如出一辙。每当他这样做的时候,过去的种种便会重回眼前。因此乔总是说我善解人意,他只要有一点不高兴,我总是能一眼看穿问题所在,并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只有我能办到。当我们刚在一起时,我还挺喜欢我们那种契合的感觉,很高兴能让他开心,然而他却渐渐要求我懂他的心思,这时候就不那么美妙了。

我帮海伦重新分析了这些大部分从童年起养成的应对愤怒的方式,接着将重点放在如何从生活中找到宣泄情绪的时机上,这使海伦得以改善和吉姆的关系,我在下一章中会做进一步说明。

和他相处就像跟孩子在玩具店里一样,你应该见过有些孩子会在店里牢牢抓住父母不想买的昂贵玩具不放,当你把东西放回架上时,他们觉得你夺走了他们最好的朋友。我就是那种会为了取悦孩子而买下那个该死玩具的人,是不是有点可悲?

她如果不能逃避,就不得不向情感勒索妥协,这成了更常见的情况。

要当一位滥好人,给受苦难的可怜人的心灵带去快乐并不容易,你得付出很大的代价。你要将濒临绝望深渊的人救回生命的岸边,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助人为乐的愉悦常使人们忽略,意在激发他人同情的行为一旦过度,其实就是一种操控,仿佛只要给那些可怜人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会得救了。

或许别人会认为我怕的就是有人冲我大吼,这确实没错。但吉姆的行为却正好相反,他越生气就越安静,他不会告诉我哪里不对——事实上,他一个字都不会说。我甚至希望他能对我大叫,这样我才能知道到底哪一点让他不满。这样反而是最糟的,他一不说话,我就心如死灰。就好像我完全被隔绝在外,就好像我是在北极上漂流的一块浮冰。我实在无法忍受他用那种方式表达愤怒,因此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从那个壳里拉出来。

因此,当这些可怜人遇到滥好人,结果十分具有讽刺意味。情感勒索的目标对痛苦感到无助,因此急于纾解他人的痛苦,但他们一旦响应每一个浸满泪水的要求,却会更无助,因为他们完全忽视了自己的需求,给自己带来了痛苦。

我遇到吉姆时,感觉像是在天堂里,他是那么安静、温柔,常常写些小纸条给我或为我写歌,一个不折不扣的浪漫主义者。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始终无法想象他大吼甚至摔东西的样子,于是我告诉自己就是他了。但事实上,你向往的东西未必真有你想象中好。唉,现在我总算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好女孩综合征

因此,当海伦长大后,她避免愤怒的方法是尽量不和会生气的人相处,而这也反映了她小时候处理这类事件的方法:跑开,躲起来,直到事情过去。但她失算的是,愤怒是人的天性,无论她如何努力,还是没办法找到一个没有愤怒的地方和一个不会愤怒的人。

在回想成长过程中可能形成情绪键的时期时,佐伊并没发现任何创伤,因为根据她的说法,她的童年非常愉快,家庭也很和乐。

我绝不跟会对我大叫的人在一起,因为我父母在我小时候相处的情况已经给我做了充分的示范。我父亲是很叛逆的人,因此他并不适合军队的生活,无法升职,入伍二十多年都只是一名文件管理员。他又不能忍受愚蠢的同事仅仅因为善于溜须拍马而得到擢升。所以,他常充满挫败感地回家对妈妈乱吼乱叫,而我妈妈也会和他争吵,接着他们就会用力甩上厨房的门,在里面吵架、乱丢东西。这真的吓坏我们小孩子了,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哥哥会跑到他房间里大哭,我们会一起推他的床顶住门,这样那两个吵架的人就不会进来了。情况更糟时,父亲会离家几天再回来。这虽然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我真的不希望这样的事情重演,我经历过这种事,已经受够了,早已精疲力竭。

我身上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唯一一点就是,我不像其他女孩那么文静,我相当有竞争心,喜欢胜利的感觉,但这点却常惹恼我父母。当我在学校表现不错时,他们便会说我爱表现,这让我的姐妹们学到了不要出风头的道理,但我就是跟她们不一样,虽然家人总说以我为荣,但大肆吸引旁人的注意实在不是一个淑女该有的行为。

还记得第一章中提到的文学教授海伦吗?她认为男友吉姆对她而言非常完美。因为海伦对愤怒很敏感,所以她有计划地挑选那些她想相处的对象,尤其是伴侣。

因此佐伊这些年来一直保持低调,试着不在不鼓励女性竞争的环境中表现得太过抢眼,但她的工作表现仍令人印象深刻。虽然她从没计划过成为经理,但现在手下已经有10名员工了。

愤怒的另一面

对女人而言,这条路走来倍感艰辛,对我来说更是如此,因为我发誓要做出一些成就来。不过我相信,在这个充满竞争的世界中仍有亲切感和同情心存在。我一直希望员工在把我当成上司的同时也当成朋友。我无意以权压人,或强迫大家按我的意愿行事。毕竟我们是同事,不是主仆,谁规定当老板的一定要抛弃人性?

她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对愤怒的恐惧,并找出其他应对愤怒的方法,不然,她永远都会受到迈克尔这种人的伤害,而她自己压抑的情绪也更容易爆发。

佐伊经常帮助其他女性,为她们提建议,她对自己的这项能力感到骄傲,这让她觉得自在。她希望在他人眼里变成一个高贵、富有同情心、循循善诱、只要需要就会提供帮助的人。她心甘情愿地扮演一个滥好人的角色,就算升了职也不愿抛弃这些特性。

然而,当丽兹发现她熟悉的技巧在迈克尔身上不管用的时候,她有种无计可施的挫折感。迈克尔不断对她施加的压力和威胁按下了一个她从未意识到的情绪键,引发了隐藏在心底的充满愤怒和冲突的童年体验。小时候,丽兹就下定决心:“不要给别人的愤怒火上浇油,要让他们冷静下来,否则他们会伤害你,甚至会抛弃你。不要做激怒他们的人。”这种想法限制了丽兹的选择,让她从来没有掌握合理表达愤怒的方法。一旦她平复他人愤怒的策略失败,她自己的愤怒与挫败感便会跟着释放出来,危机迅速酝酿。

她决定当个和员工交朋友的好老板,特别是和泰丝。她们经常一起吃晚餐,并出于共同的喜好去剧院看戏。因为这样,在泰丝面前,她很难维持老板的样子,因此也很难拒绝她。就像查尔斯和雪莉一样,就算不为爱情而是友情,一旦公私不分,人际关系通常都会变得非常复杂,也经常得不到好结果,其中一方权力更大时更是如此。

丽兹花了很多时间改进与他人相处的方式。这种方式似乎很适合她,也受到社会的高度尊崇——我们变化多端的社会喜欢那些能控制脾气的人。丽兹温柔的声音、态度和处事方法曾经成功地帮她远离愤怒,以至于她认为自己是不会恐惧愤怒的,因为她知道如何化解愤怒。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认为只要自己保持平静,迈克尔便会变好,变得通情达理。所以她告诉自己,生气没有意义,即使迈克尔的表现意味着他是个欺负人的恶霸,她也仍然会设法跟他讲道理。

在查尔斯和雪莉的例子中,权力更大的一方是情感勒索者,这是一个预料之中的典型情境。但在佐伊的例子中,权力更大的一方有着更敏感的情绪键,使她轻易地成为员工情感勒索的对象。

我之所以会爱上他,正是因为我们如此不同。他随时充满精力、个性外向直率,有着热情的一面;而我的个性则较为温和,不爱出风头。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我想我总能预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生气,而且从不会让他气很久,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我懂如何应对愤怒。虽然这听来有点可笑——我嫁给了一个动不动就发狂的疯子,心里其实怕得要死,却又不断告诉自己我能控制对方的愤怒!我原以为我可以,但事情却完全失去控制,我自己也是。我所做的每件事,无论是抚慰、道歉还是温存,似乎都让他更生气,而我却完全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总是不断要我给她更重要的工作,她说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我怎么能拒绝她呢?当我试着告诉她我们之间的友谊和我对公司的职责无关时,她总是说我太在意自己的地位了,这样下去会变得自大、独裁。唉,这论调对我来说太熟悉了,我不希望别人怕我或认为我不通情理,再这样下去我快被逼疯了!

当丽兹在描述自己时,她的态度是充满说服力的,因为“冷静”“温和”“镇定”“在压力下表现正常”等形容已经被她内化到性格中,所以表面上看,这些似乎是她自然散发出的特质,但很显然,她和迈克尔相处时远远不够冷静。

在内心,佐伊一方面渴求成功,另一方面却希望获得他人的喜爱,而她并未解决这两部分之间的冲突。佐伊深受“好女孩综合征”之扰,这个问题也困扰着许多现代女性——她们心底深深希望自己有能力在获得权力和成功的同时受人喜爱。正因为佐伊不能明确自己应该给旁人留下怎样的印象,所以她成了情感勒索者的绝佳目标,让泰丝得以乘虚而入。

那只是我装出来的样子罢了,是小时候从哥哥姐姐身上学到的,那些因为在妈妈生气时冲她大喊大叫的人会被打或者被罚,而那些不顶嘴的则可以逃脱。我从中学到,安抚人们就像安抚动物一样,只要温柔地安慰和交谈,不要激起他们的怒气就可以了。也因此,在工作上,同事们对我的评语总是“不慌不忙”或“在压力下也能表现良好”,所以我也自认为我像拆弹专家一样,有纾解压力的天赋。我欣赏自己的个性,一个结果是,我不怕愤怒,我知道自己可以很好地处理愤怒,不会让情绪失去控制。

佐伊对泰丝而言是一个情绪垃圾桶,因为她能容忍泰丝喋喋不休的抱怨。当佐伊有要事或无法满足泰丝的要求时,泰丝便会说:“可是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没有你,我一定办不到。”这句话对佐伊很管用,因为这是佐伊获得别人关爱的方法:温柔、热情且具有同情心地照顾别人,并在别人需要时随时伸出援手。然而对希望抗拒情感勒索的人而言,这种话充满了陷阱。我们的结论是:佐伊也应该同情同情自己。

丽兹正在和丈夫迈克尔纠缠,迈克尔是一名施暴型情感勒索者。丽兹有着午夜电台DJ般的嗓音和平和的性格,以至于不了解她的人很难看出她在生气。我提到这一点时,她大笑起来。

自我怀疑者

理智的声音

能认识到人非圣贤,难免会犯点小错,这种心态是健康的。但健康的自我评价很容易变成自贬。面对他人的批评时,刚开始我们总会否认,但渐渐便会觉得,我们的感觉或标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毕竟,如果一个对我们而言重要的人说我们错了,我们怎么可能是对的呢?但我们也许只是被迷惑了。我们知道自己看到和体验了什么,但经常不信任它们,而且会削弱自己的想法、感觉和判断对行为的指导力,反而依赖他人的意见来为自己做决定。

当这些和平主义者的观念僵化到认为什么事都没有吵架糟糕时,他们这种在剑拔弩张的情境下寻求冷静和理智的愿望可能会产生问题。因为这会使得他们害怕和别人发生争执,即使对象是朋友,他们也害怕会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他们说服自己,退让只是暂时的委曲求全,结果好才是真的好。

这种情形经常发生在我们和握有某种权威者的互动之中,尤其是和父母,因为“父母懂的总是比你多”。但它也可能发生在恋情或友谊中,如果你感到仰慕的恋人或朋友恰好是个情感勒索者,或许会将这些人理想化,赋予他们权力和智慧,相信他们比我们聪明,做得比我们对。我们或许不欣赏他们的行为,或者认为他们对我们的要求并不合理,但由于缺乏自信,所以我们习惯屈服,从不质疑他们要求的合理性以及他们所述的真实性。(这种情况特别适用于那些早期受到“女性受情感控制,无法担当大任,而男性高人一筹,是充满理性和逻辑的生物”教育的女性。)

许多人似乎都在十诫外加上了“你不该生气”和“你不该惹人生气”,因此一发现别人有不赞同的苗头时,他们立刻表示妥协,生怕愤怒让彼此失去理智。

如果我们一直不相信自己,便会认为他人比我们更聪明,那他们便会很容易使我们陷入自我怀疑的泥淖,因为情感勒索者总是知道该在哪里做文章。

和平主义者

知识的危险

只要有可能引起任何人的轻蔑,追逐认可者中最敏感的那些人甚至不愿意做出对他们而言有利的举动。举例来说,伊芙甚至不能忍受柜员对她皱眉头,因此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只要售货员的表现引起了她的罪恶感,伊芙就会打消退货的念头,她甚至无法忍受陌生人的否定。

自我怀疑论者常会说:“我所知有限,没办法弄懂所有事。”我们既有的知识会令我们不适,甚至感到危险,我们觉得,一旦我们认为自己的观点正确,便会意识不到自己需要做出哪些改变。

这并不是玛丽亚的父亲想向她传达的信息,也并不恰当,但玛丽亚却奉行终生,用他人的认可来衡量自己的成功。因此,在抗拒杰施加在她身上的压力之前,她必须先克服扎根于心中三十多年的这个想法,因为它对她没有帮助,也无法改变她对外人的消极评判做出的回应。

对罗伯塔而言,因为她曾经遭受父亲的毒打,又在打算说出真相时受到了家人的阻挠,她很难坚持自己对真相的认知。她说:“全家人都说是我不对,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那我该如何是好?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大家都不承认呢?这一切会不会只是我的想象,只是我夸大其词了?”

我发现我从家人和社群中获得的支持很脆弱,似乎只要我不取悦他们,这种支持就会被立刻撤回,而我必须努力得到他们的认可。

暴力受害者常通过自我怀疑来让自己免遭过去的痛苦侵蚀,常见的说辞有“或许事情没我想得那么糟”“或许是我反应过度了”“或许一切根本没发生过”“也许只是一场梦”等。罗伯塔需要抓住真相,但有时她有心无力。

这种惩罚有意让玛丽亚了解逃学和违反学校、家庭规则的后果,它起到了很深的作用。

我不能因为这件事失去整个家庭,我一生都在希望能做些让他们注意到我的大事,但一切都徒劳无功。哥哥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因为他是他们的第一个儿子。而我只是个胖胖的小女孩,我父亲完全无法接受我,他从我出生那天开始就讨厌我,我所做的事都是错的,根本没有人相信我。我只是希望他们能爱我,但他们现在却恨我,我真是疯了才选择这么做。或许他们说的才是真相。

我感到深深的耻辱。我按他的要求做了,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种羞辱和孤立感,就像是在脸上烙下了“骗子”标记一样。我感觉一连好几个星期,别人看我的眼光都不对,那大概是我生平最后一次逾矩。

罗伯塔的家庭向她施压,她如果不放弃自己所说的真相,就会被家人扫地出门,这几乎已经让她缴械投降。她成了家人的替罪羊。

我的心开始怦怦跳,但我不敢承认。在我沉默片刻之后,父亲便用非常低沉的声音对我说,学校已经通知他我做了什么好事。我让他和家人丢脸了,当天我不但要在晚餐时向大家道歉,还要为我父亲星期天的成人教育课程准备一篇名为“诚实的重要性”的讲稿。

家庭中的某个成员要为家中的所有问题负责,并不是一个罕见的现象。罗伯塔成了家人对家丑进行抵赖和掩盖的中心,她也必须接受与其相关的责难、压力、焦虑和罪恶感,来确保其他家人的心态平衡。只有这样,其他家庭成员才不用正视自己的畸形。

我一向都是公认的好学生,但在学期末的某天,我的男友丹尼提议逃掉最后一节课偷溜去海边玩,他说一定没有人会发现的。我们真的去了,之后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几天后,我父亲突然问我有没有什么事忘了告诉他,我说没有,我父亲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对他说谎,便又问了我一次。

当你爱的人说你疯了、错了或是有病的时候,你很难相信自己的感觉才是正确的。但是,通过他人的支持和自己的努力,罗伯塔终于找到勇气坚持自己的立场。她如果没有摆脱自我怀疑的态度,是不可能办到这一点的。就像我们前面观察过的那些行为模式一样,自我怀疑会给她带去安全感,牢牢束缚住了她。

对玛丽亚而言,这样的发现让她如释重负,但她还是不愿意去深入了解并表达她在自己心底发现的真实信念,因为她必须维持亲戚、朋友和教会成员对她的认可。这位有不错的工作,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养出了两个优秀的孩子,在教会和社交圈中也十分活跃的女性,只要一想到她在意的人们对她的指指点点,就像小孩一样无助。我们花了好几个星期去探究她如此渴望认可的原因,其间,玛丽亚突然想起高中一年级时发生的一件“小事”。

你坚持自我认知,或发现忽视了自己的判断的过程,或许不会像罗伯塔的情况那么极端,但重要性是完全一致的。坚持真实能让罗伯塔得到救赎,对我们大部分人而言,这也是能终结情感勒索的唯一方法。

在玛丽亚努力和杰相处的过程中,家庭传统、历史和社群的压力似乎一直在逼迫着她,让她感到自己别无选择。她相信离婚背离了她的原则。而当我和玛丽亚谈过后,她才了解,以往深信不疑的信念其实一直是外界强加给她的,她拼命捍卫的甚至不是她自己的想法,她对完美家庭的定义应该远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婚”更广泛和深刻。

平衡问题

我的家人和亲近的好友中都没人离婚,这听来似乎有点老古板,但我就是一个古板的人,并以此为豪。我不能接受自己婚姻失败的想法,更不能想象如果离开杰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别人会怎么想?我的生活会因此破碎,他和我的父母、孩子,甚至牧师都会唾弃我,他们会认为我没有勇气坚持下去,捍卫这场婚姻。

我们看到的各种行为模式都是我们刻意选择的、确保自身安全的生存机制,但问题是,大多数的观念早已过时,而我们也从未停下来对其进行审视或更新。如果这些行为模式能与其他行为保持平衡,不会长期作用,你在情感勒索者眼中就没有那么强的吸引力了。避免冲突,保持和平,甚至有一些自我怀疑,都不会伤害你,只要别让这些情绪成为你不想面对自己真实感受时的挡箭牌。就算你不喜欢冲突,在面对他人的无理要求时不妥协,这种做法也没问题。但如果你一直让这些特质掌控你行动的方向,你就会掉入情感勒索的漩涡。

莎拉最大的问题是太在意弗兰克对她认可与否,而玛丽亚在发现丈夫外遇后面临着丈夫希望维持婚姻的压力,此时,她考虑的是外人会怎么想。

你正在培养情感勒索者

我们还小时,常需要照顾我们的大人给予赞许,这种影响很可能一直持续到我们能照顾自己之后。然而在莎拉成长的家庭,她是会得到还是失去爱,全凭自己的表现,因此才造就了她贪婪渴求他人认可的个性。当弗兰克收回自己的赞同和爱意时,莎拉的这种个性便会被唤醒,尽管她也知道自己无法达到每个人要求的标准,但她觉得自己必须尽力尝试。

情感勒索是需要训练和实践的,但又是谁在提供机会呢?是你。除了你,又有谁能清楚、精准地告诉情感勒索者:这些手段对我有用,就是这些压力让我不得不妥协,就是这些仿佛为我量身定做的工具会戳疼我最脆弱的部分?

莎拉和弗兰克在一起的感觉是,她会无法克制地取悦他,害怕他批评她。这就是典型的追逐认可者会有的恐惧,很明显,有人按下了她的情绪键。

你或许不觉得自己帮情感勒索者做过什么训练,事实上,他们能从我们对他们提供的测试的反应中找到些许线索。下列要点会帮助你了解自己是否在生活中给了情感勒索者可乘之机。

在人格形成期,莎拉从她尊敬的祖母那里学到了很多,有些对她的人生有帮助,但大部分却是没有意义的。她发现,只要她的表现能得到祖母的赞同,她就是好女孩,也就安全了;但她也知道,对拥有完美主义性格的祖母来说,她怎么做都不够好。因此,完美对她而言一直是遥不可及的。

当你面对情感勒索者施加的压力时,你会不会:

天啊!她真是难缠。她就住在楼下我爸妈给她准备的公寓里,每天下课后我都会到她那儿去。她总是不断批评我,说我又吵又懒,又说上帝不喜欢懒惰的女孩,这种女孩会被送走。我相信她不是有心要说这些给我听的,但我也相信在她小时候一定也有人对她说过那些荒谬的话。那些话真把我吓得半死。她曾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我从来不曾忘记——“好,更好,最好,永远不要满足,直到好变成更好,更好变成最好”。

• 道歉

莎拉渐渐发现,她将别人的赞美视为生命动力来源的主因并不是父母的影响,反而大多是祖母的作用,她的祖母以前常常在父母忙于工作时照顾她。

• 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莎拉表示,当弗兰克生她的气时,她感到痛不欲生,这反映出了她对认可的需要以及得不到认可时的恐惧。这样的恐惧和儿童的恐惧异曲同工,对孩子来说,失去认可的结果是灾难性的。“如果我做了爸爸(或妈妈)不喜欢的事,爸爸就会对我生气,不再爱我,甚至离开我,那我就会孤零零的,会死。”

• 争吵

莎拉“纠正”了自己的行为。渴望甚至要求认可是很正常的,但追逐认可者指的是需要源源不断认可的人。对他们来说,如果得不到认可,便意味着失败。如果别人不认可他们,他们就不会认可自己,他们的安全感几乎完全建立在外来的认可上。追逐认可者的格言是“如果我得不到赞同,那我一定做错了什么”。或是更糟的“一定是我哪里不好,别人才会不认可我”。

• 哭泣

我受不了弗兰克对我失望。如果我说周末不想给小屋刷漆,他就会摇摇头,走到门廊上。我追出去以后,他就会说不敢相信我这么幼稚,简直像被宠坏了一样。这让我害怕,让我根本无法坚持我的立场,我只好走进房里穿上旧衣服,拿起刷子,他才会对我微笑,再给我一个拥抱。这个时候,我才会如释重负。

• 哀求

还记得前面提到的咨询者莎拉吧?她总是必须不断地向男友弗兰克证明她的忠诚,每当她通过考验时,便会沐浴在男友的赞美中;但只要她稍有反抗,弗兰克就会收回赞美,让她痛苦难当。因此,她必须持续屈服于弗兰克的压力,以源源不断地得到赞美,即使他要求她做些违背原则的事。

• 改变或取消重要计划或约会

希望在意的人认可自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我们都想得到积极的回应。然而,当我们像上瘾般渴望这种感觉时,就向情感勒索者提出了邀请,他们很容易乘虚而入。

• 提出让步,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追逐认可者

• 投降

我们审视这些特质及其引发的行为模式时,请留心观察,受害者的行为在多大程度上只是对过去经历的反应。也请注意一下,受害者深信能保护自己的行为模式,在多大程度上会对他们造成反效果。

你是否认为下面的做法很困难或无法实现?

以上特质如果适度,基本上都没有坏处。事实上,如果这些特质没有走到极端的话,其中有些甚至是积极、受到推崇的。然而,一旦它们开始控制我们,和我们智慧、自信、坚定、思维缜密的部分冲突时,就会使我们变得易受他人控制。

• 为自己的观点辩护

• 频繁质疑自我

• 正视事实

• 容易为他人负过多责任

• 申明自己的原则

• 不计代价维持和平

• 让情感勒索者知道他们的行为是你不能接受的

• 过分害怕他人生气

你如果选择了第一个列表中的任何一项,就是在为情感勒索铺路了。每一天,我们都在用行动告诉别人,我们希望或不希望受到怎样的对待,不想正视什么事,会对什么事持放任态度。或许有人认为,只要采取无视或不大惊小怪的态度,别人令我们反感的行为就会自动停止。但是,不直接反对的态度只会告诉别人:你这么做是对的,继续做吧。

• 过度需要他人认可

一切从小事开始

人们为了不使自己轻易地被情绪键操控,发展了一系列人格特质。但因为这些特质是我们性格的一部分,所以一开始,我们注意不到它们在抵抗我们恐惧的事物。但只要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这些特质和情绪键有着密切的联系。讽刺的是,正是这些为了保护我们而存在的特质,让我们更易受到情感勒索的控制。它们包括:

很多人都不明白的是,情感勒索建立在一连串测试的基础上,如果它能在小事上成功,我们便马上会在更大规模的事件中看到它的踪影。因此当我们向压力或不适的感受屈服后,我们对对方的行为进行了正强化,是在对他们的不良行为进行奖励。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是,每次你让某人侵害你的尊严和完整自我,都是在帮助他们伤害你自己。

易受情感勒索控制的人

我们总觉得情感勒索旋风般猛烈地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袭来,摧毁我们的生活,于是我们常会自问:“为什么有的人翻脸像翻书一样?”“事情怎么一下子就被扭曲成那样?”有时,情感勒索会突然闯进你的生活,但很多时候,它都是在你的默许下缓慢发展壮大起来的。

我们都清楚我们周围的人对什么敏感,因为他们害怕、生气或忍气吞声的时候,我们都看在眼里。但通常,我们都对他们充满同情心,不会利用这些观察结果来操纵他们,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情感勒索者在感到安全时也不会这样做,但当他们遭到拒绝时,那种担心失去的恐惧感便会一下子涌上心头,让他们完全抛弃同情心,转而利用他们对我们的全部认知来保证他们的要求得到满足。

谈论和丈夫迈克尔之间的问题时,丽兹描述了当迈克尔威胁要惩罚她时,她有多恐惧。但当她回顾往事时,她却发现在这个大问题发生之前,她已经容忍过迈克尔无数次小型的情感勒索行为。

长期以来,情绪键一直左右着我们的情绪,使许多人的生活都绕着它打转。不过事实上,人们在面对情绪键的话题时,最常采取的却是“不计一切代价敬而远之”的态度。我们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但这种回避的态度却在无形中揭露了我们隐藏的自我。因此,当我们小心翼翼地绕开情绪键时,我们也在将我们的这些弱点暴露无遗,那些熟悉我们的人会清楚地看到这一切。

迈克尔总是要求完美,如果和你约好时间见面,只要你迟到5分钟,他就会先走——而这么做只是要让你知道,你必须守时。早在他整理我放在咖啡桌上的杂志,并且抱怨它们不整齐时,我就该意识到了。他对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都有自己的规则,而这些规则就是造成我们关系紧张的关键,我们的双胞胎出生后也一样。你知道,孩子还小的时候,要求家中一尘不染是不可能的,可他完全不管现实条件如何。他永远都会让我明白,他需要家里维持某种秩序,而他也自有一套方法来告诉我这一点。

为情感勒索者提供路径

我记得某天我忘了把盘子放入洗碗机中,而是留在水池里了。当我回家时,迈克尔竟然把它们都堆在地上,我不敢相信,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忍气吞声地把它们捡起来。

人们或许无法回忆起到底是哪些记忆及经验形成了目前的情绪键,而且对我们做出某些行为的复杂动机而言,其原因和结果可能也并不清晰。但是,如果你对我们丰富的情感和经历的去向感兴趣,不妨探索一下自己的情绪键,也许会因此更了解自己。

丽兹认为这是她的错,迈克尔有资格对她生气,因此,她在事实上开始帮助迈克尔训练情感勒索的手段。迈克尔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惩罚方式多么有效。

储存在情绪键里的情绪和记忆可能一直让我们隐隐作痛,当如今生活中的某些事件勾起某些被长期掩盖的记忆时,它们能激起足以凌驾于思考和逻辑之上的反应,抽取被长久储存的情绪,并久久不散。

现在回想起来,他总是有办法纠正我的行为。有一次我忘了关车库门,结果迈克尔关了电动门的开关,我得下车亲自去开门。这就像是父母们喜欢发明的那种让你永远记住教训的惩罚方式。他让我觉得自己是愚蠢、不负责任的,而且是个坏妈妈,这让我深感罪恶,到头来我总要向他道歉。

为什么有些人无论有多聪明、多理智,就是无法抗拒他人的情感勒索,而其他人却能轻易地抗拒?答案就在于我们的“情绪键”,也就是人体内促使情绪形成的神经束。每一个情绪键都像电池一样,隐藏着丰富的情绪,例如愤恨、罪恶感、不安感和脆弱等。它们是我们的软肋,是由我们基本的性格气质和幼年时的经历共同形成的。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每一个情绪键都能鲜明地体现我们人生中的层次,比如别人是如何对待我们的,我们内心深处如何看待自己,甚至过往经验如何对自我造成影响。

迈克尔这样的惩罚方式剥夺了我们作为成年人的尊严和力量,这种方式和一记耳光没什么区别,意图就是将我们贬低为一个需要教导的坏小孩。像丽兹的感觉一样,我们的罪恶感很容易变成“我错了,所以应该受罚”的心态。

情绪键

当迈克尔按下丽兹的情绪键后,丽兹甚至从未想过让迈克尔了解自己有多难过,而且也从未想过质疑他的行为。但是,隐藏情感的结果却促使迈克尔变本加厉地惩罚她,以纠正她的行为。情感勒索者会观察我们容忍的限度,以此来决定他们行为的强度。虽然我们不知道如果丽兹一开始就阻止迈克尔的这种行为,会产生什么结果,但可以确定的是,丽兹让迈克尔觉得,只要他把她当小孩,辱骂或威胁她,他就能达到目的。于是,迈克尔的惩罚行为一再重演,甚至升级到威胁丽兹说如果她想离开他,他就要断绝她的经济来源并带走孩子。这种惩罚已经触及丽兹痛苦和恐惧的极限。

只要以上问题的答案有一个肯定的,你面对压力的方式就会为情感勒索塑造出一种完美的环境。

表面上看来,车库事件似乎和后来更严重的惩罚没有太大关联,但就像小感冒会引起肺炎一样,对小事的无视或不作为会导致更大的危险。

• 相信自己对别人的责任,比对自己的责任更重要?

情感勒索的受害者都会发现,对情感勒索而言,一开始的情况预示着未来的发展。今日之因会造成明日之果。

• 即使有别人可以帮忙,但你总是大家唯一的求助对象?

自我勒索

• 担心如果自己不让步,会损害与对方的关系?

虽然本章的标题强调了情感勒索双方的配合,但有时情感勒索确实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完成。我们一个人也可以轻松地建立情感勒索所需的各种要素,从要求和抵抗到施压和威胁,我们都可以一人分饰两角:勒索者和被害者。在极度恐惧他人的负面情绪,并忍不住展开多余的想象时,这种情况就会发生。我们认为如果我们向他人提出要求,对方可能会反对、退缩或生气,我们太想保护自己,只要觉得别人有一点可能拒绝我们,我们都不会有勇气开口。

• 如果不答应别人的要求就会有罪恶感,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我可以举个例子。

• 常常有挫败感,心怀怨恨?

从一年多以前,我的朋友莱斯莉就打算去意大利旅行,她已经和朋友安排好了行程,买好了歌剧票。但6个月前,她的女儿艾莲娜费尽周折终于离了婚,因此莱斯莉要不时借钱给女儿,并经常帮她照顾两个幼小的孩子。母女俩度过了一段艰苦的时期,却变得更亲密,而莱斯莉也对她们关系的进展感到高兴。

• 对自己屈服于他们的要求而感到生气?

“我不可能做出任何破坏目前状况的事情。我知道如果我去旅行的话,她会生气,觉得我很自私,我怎能在她有困难并需要我帮助时外出度假呢?”假如莱斯莉向女儿解释一下状况,她很可能表示理解,但莱斯莉却拒绝验证这项假设,而宁愿推迟一个她渴望已久的假期。

面对情感勒索者对你施加压力时,你是否:

我们经常因为担心他人的反应而不敢做那些合理且符合我们自身利益的事。有些人将自己的梦想和计划束之高阁,只因为“确信”其他人会反对,但他们甚至都没尝试开口。他们想达成某些愿望,却自我设限,通过臆想中的负面结果给自己施压,阻止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自己给自己制造了迷雾。这就是自我勒索。

或者,你已经发现了情感勒索的存在,却无法进行反抗。因为情感勒索者向你施加的压力激发了你的固定反应,让你采取自动或本能的行为。但请记住,并非所有人都会屈服于情感勒索,如果你选择屈服,我会分析你这样反应的原因和理由。首先,请思考下列问题。

或许我们在与人交往中有过被拒绝的经历,我们也会以此来证明我们对他们反应的猜测,但我们却经常做出完全脱离实际的假设。我们甚至会因为想象中某些人的反应而憎恨他们,可实际上他们却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这时,我们小心翼翼地绕开自身的情绪键,却将自己锁在了一个安全、真空的自我勒索模式中。

请记住,当我谈到“主动参与”时,并不是在暗示是你诱发或造成了这样的事件,而是你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了。或许你根本没意识到某人的要求是不合理的,你可能只是在尽一名好太太、好员工或是孝顺儿女应尽的职责,你不加质疑地对另一方的要求照单全收,只是因为这是社会为你制定的行为规范。

写在最后

我知道,受害者的感觉不是这样的,我也知道人们都会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因为关注别人做了什么,总比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容易。但是为了打破这种情感勒索的依存关系,我们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找出那些不知不觉中引导我们置身于情感勒索情境中的要素。

千万别把本章当作打击自己的工具。到目前为止,你其实已经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做好了该做的事。你和多数人一样,都是PTA协会的一员——你们的行为都是无意识(Prior To Awareness)中形成的。现在,请你认真思索自己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并利用本章更深入地了解情感勒索的过程,正确认识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就像双人舞一样,情感勒索不是独角戏,如果没有另一方的主动参与,情感勒索是无法发挥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