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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卷 久别重逢(二)

两人都没有说话,室内一片尴尬的沉默。

尽管带了手套,手指还是僵硬的,卓箐箐花了好几分钟才脱下外套和靴子,她进了厨房,给樊仪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

一位室友回来了,她看到门口的垃圾筒,惊喜地叫了起来。

室外实在太冷,卓箐箐打开房门,请樊仪进屋。

叫声打破了屋里的沉默,卓箐箐抬起头直视樊仪,“这么大的雪,高速上实在太危险了,你不必来的,没有必要来的。”

三天后的傍晚,放学回来的卓箐箐在院门口看到了樊仪的车和门口的一只全新的大号垃圾筒。

她从抽屉里拿出圆珠笔和支票本,“谢谢,请告诉我价格,我把钱给你。”

卓箐箐更伤心,“大雪封路,打电话问了几家,都不送货了,我们又都没车,自己扛不回来。”

樊仪勉强回答,“不用给钱了。”

樊仪被电话里几近气急败坏的语调吓住了,小心翼翼建议,“再买一个垃圾筒?”

卓箐箐坚持追问,“多少钱?不然你把它带回去。”

卓箐箐几近奔溃,“上周的暴风雪把院子里的垃圾筒埋住了,我们全屋出动,挖了半天挖出了一半,当天晚上又下了一场雪,又埋上了,而且雪冻成冰,怎么也挖不动了。”

卓箐箐突然把笔往桌上重重一摔,暴怒低吼,“告诉我多少钱?”

樊仪的电话打进来时,卓箐箐正在抓狂——她忘了把早上塞在书包里的垃圾袋扔在外面的公共垃圾筒里,又带了回来——樊仪听了上述神奇操作,忘了原本要说的话题,纳闷问,“为什么不扔家里的垃圾筒里?”

圆珠笔在桌上滚了一圈,掉到了地上,樊仪默不作声,从地上捡起笔,轻轻放在桌上。

无处可逃的风雪让卓箐箐想发疯,她几次想拨电话给朋友们,痛诉学校和地铁公司,因为国际费用和时差,不方便打给沈英子,在美国读书的几个朋友又都忙,她几次拿起电话,翻遍通讯录,想想应该是没有人对她的漫长冬天感兴趣的,只能又把电话放下了。

卓箐箐气地浑身发抖,语无伦次,“你以为你不说价格我就没办法了,是不是?”

卓箐箐经常纳闷,她以前怎么会喜欢下雪天呢,尤其大学时,居然觉得下雪时空气都是清冽微甜的,现在她只觉得冷,无孔不入的冷空气慢慢地侵入肌肤、慢慢地浸透骨髓,萧杀凛冽。

卓箐箐突然跑出屋外,一脚踢在垃圾筒上。

漫长的冬季再次来临,大雪封城,地铁经常停运,学校还坚持上课,卓箐箐不得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几十厘米的雪地里。

零下几十度的低温中,卓箐箐没穿外套,脚上仅穿了毛绒拖鞋,但她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一脚踢在垃圾筒上。

卓箐箐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去过,小时候和我妈单位一起去过中山陵,很漂亮的城市。”

积雪从枯枝上簌簌落下,落了她一脸一身,沁湿了毛衣。

樊仪笑笑,“江苏人不爱吃辣,哎,你去过南京吗?”

室友听见声音,匆匆跑出来,把卓箐箐硬拽了回来,同时向樊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离开。

卓箐箐挑起一块水煮牛肉,“我小时候在贵州长大的,不怕辣。”

樊仪推门那一瞬间,卓箐箐突然开口,“以前给我留给地址,现在把我加入群发Email,然后等我开口,是吗?”

樊仪很惊讶卓箐箐的口味,“你怎么能吃辣?”

她的声线一如室外的气温冷硬,“我已经表明了只愿意做喝咖啡吃饭的普通朋友,连拒绝都要我主动开口吗?”

到底曾是同一个大学校园里的师兄妹,专业或生活方面,都不愁话题。例如A校BBS上学生嫌食堂伙食不好、罢吃三天的八卦就让两人笑了半天,回忆完食堂的黑暗料理,顺理成章地约了一顿川菜。

卓箐箐从不知道她可以这样尖酸刻薄,“我们一起努力挖垃圾筒,是怕一个冬天过去后,垃圾在筒里面发臭、长虫。你可以试试买袋面包放垃圾筒里,几年后再来告诉我面包怎么样了。”

卓箐箐拒绝了去电影院或博物馆的邀请,只约在图书馆或咖啡店见面。樊仪曾在通讯公司工作两年,申请的是计算机系博士生,卓箐箐虽然从大三起就进了通讯实验室,但到底没有正式的工作经验,很愿意听听樊仪有关选课、实习方向等方面的建议。

樊仪僵住了。

波士顿众多名校的氛围下,各类研究院、实验室、药厂众多。樊仪所在实验室和Media lab有合作项目,寒冬来临之前,两人又见了几面。

卓箐箐的语调尖酸刻薄,“还记得苏晓峰吗?分手后他求复合求了半年,我可以主动付出,但如果把我逼到主动开口拒绝或分手,我绝不会再给那个人一丝一毫的机会。”

群发的信息中,如果有卓箐箐感兴趣的,她回复一二或积极参与讨论。单独的短信,她也平实地一一回复,不长不短地敲两行字。

卓箐箐拉开房门,“天黑路滑,师兄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了。”

卓箐箐断断续续收到樊仪的短信或Email,都是群发,大多数人都是A校在美东留学的学生,大家分享学业或生活上的各种信息。除了群发短信,她也收到过几条单独的问候日常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