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子在信中问,“箐箐,你一切都好吗?”
第一学期期末考结束、倒头大睡了两天后,她开始在图书馆打零工,赚取微薄的薪水。她很珍惜这份学生办公室提供的工作机会,不仅仅是薪水,而是真正进入了美语环境中——学校里中国人很多,做作业、备考时很容易是中国人扎堆,用中文讨论问题省时省力——图书馆同事们的闲聊和对话迫使她进入课堂外的语言和文化的环境中,理解和学习各种生活用语和俚语。
卓箐箐回复的很长,
卓箐箐开始习惯每天三到四杯黑咖啡,开始不喜欢那份苦涩,慢慢地觉得香醇浓厚。
“同事们说起球赛、娱乐八卦或他们小时候看的电视剧时,我一句也听不懂。整个城市为之疯狂的球赛,Yankee队和red sox队之间的历史完全不懂,也不想花时间去了解。不过超级碗期间,老师们留的作业都少一些,我喜欢超级碗。
漫长的冬季开始,几乎每天出门都是在风雪中前行,考试季来临,图书馆里座无虚席。
波士顿有很多博物馆和美术馆,基本都有免费开放时间,我现在才发现我真是理工科女生,我以前的‘文艺’都是假文艺,我对这些世界级的名画或文物兴趣不大,逛博物馆的时间宁可去睡觉,但是如果你来了,我一定陪你一间间逛下来。
全新的环境、繁重的学业、相对松散冷淡的人际关系,卓箐箐忙于功课,无暇他顾。
学校里有很多小咖啡馆,我给自己的奖励就是每周去一次或两次,喝着咖啡从玻璃窗里往外看,看窗外的大雪和行人,享受这份孤独。
她最大休闲放松是在傍晚时走到桥边,眺望桥另一边的哈佛和麻省理工,或是在灯下阅读沈英子和陈植的来信——国内打过来的国际电话费太贵,沈英子被迫拾起了写信的旧习惯——遗憾的是,大家都很忙,信都很短。316天各一方,大家都忙于适应新环境、应对新压力,彼此间的联系很少。
为了省钱,我尽量自己做饭,我现在会做很多菜,下次见面做给你吃。
上课、复习、考试,没有任何杂念地闷头苦读着。
我很好,这个城市安静又喧闹、古朴又繁华,我很喜欢这个城市,我也必须喜欢这个城市。”
第一学期,卓箐箐就一气报满了18个学分,课表排的满满登登。
当卓箐箐一连用了三个“这个城市”时,她恍惚想起了那句“我正在和别人打电话”中的“别人”,她笑起来,细节处见真情,她喜欢波士顿,但波士顿到底只是“这个城市”。
卓箐箐非常喜欢这份寂寞——学业上目标明确,BU的考试很难,周围人都在拼命读书;人际关系简单干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和生活,就算是合作group projects时有摩擦或矛盾,大家也能相对克制,处理方式温和而成熟。
波士顿不大,从校园步行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市中心,可以去商业街购物、去中国菜买菜。当卓箐箐熟知市中心的街道和练出一手好厨艺时,第一学年结束了。
这份寂寞是全方位的,波士顿几乎没有秋季,早早进入了寒冷的冬季,天黑的很早,街道上所有的商店7点就关门,除非去party,剩下的活动唯有读书、读书、再读书。
阔别一年回到家中,和父母刚刚恢复了一些熟悉感就产生了矛盾——妈妈看不惯她在美国养成的新习惯,内衣内裤都扔洗衣机里洗。当妈妈第三次叨唠,“洗衣机那么脏,内衣要手洗,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邋遢……”并把卫生问题上升到女性的自尊自爱时,卓箐箐忍无可忍,答应了沈英子的邀请,去了西藏。
卓箐箐经常想,如果没有在高中经历过成绩的失落,她一定不会那么快的适应留学生生活——因为她本科只是在电子工程系的实验室做论文,并不是电子工程系的学生,直接念研究生颇为辛苦;所有的国际生都要上writing课,她曾经喜爱和引以自豪的语言优势不再,被教授磋磨着重新学习交流和表达;国际生本身就有融入新环境的问题,BU女生数量又比男生多,卓箐箐的课余生活,颇为寂寞。
去西藏是沈英子多年的心愿,也是她策划已久的毕业旅行。在卓箐箐和妈妈为如何洗内衣裤反复纠缠厮杀的时候,她和一群同学们走川藏线,从成都出发,经理塘、稻城亚丁、巴塘、芒康、八宿、波密、林芝,到了拉萨。
半奖只减免了学费,好在家里支持,父母毫不犹豫地拿出积蓄提供她的生活费,为了省钱,她在校外Allston和另三个女孩合租了一间小公寓。
卓箐箐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她买了机票直飞拉萨,在拉萨直接和沈英子会和。
当卓箐箐脱口而出T station而不是subway or metro时,她已经在波士顿大学BU的EE Master Program度过半学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