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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卷 故事从头讲(一)

刚才问姚莉的那句话似乎在脑中响起,“有没有什么歌,让你觉得能代表你的青春,只要一听到就能想起来以前的某个场景?”,无数场景似乎出现在眼前,校园初遇、一封封短信、中山大学的长谈……

她愣了愣,心中同时涌上酸涩、委屈。

那一瞬间,压抑已久且被刻意忽略的情感再次爆发,爱恋、悲伤、苦涩等情绪百感交织,凶猛而澎湃。

背后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卓箐箐回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人,看到了一双总是有着温和笑意的眼睛。

卓箐箐扭过头,尽可能自然地向姚莉介绍,“师姐,这是我大学同系的师兄。”

忆及往事,卓箐箐出了一会儿神,“当时八廊街上有个卖艺人唱一首我不知道名字的民歌,语调尖锐,我听得很难受,但我到波士顿的第一个晚上,半夜醒来偷偷从窗里向外看时,街道上空无一人,灯光昏暗凄惶,突然就想起了那首歌,心里说不出的凄凉。”

音乐会后,樊仪把两个女孩送回卓箐箐的住处。

卓箐箐摸了摸肩上的方巾,“这块围巾是在拉萨买的,当时太阳晒的厉害,我买来顶在头上挡阳光,晚上又围着它去八廊街或大昭寺广场。”

晚风吹拂,暗香浮动,三人站在台阶下道别,樊仪表示正巧他明天一早回纽约,需要的话,明天早上可以给他一个电话,他和姚莉同路回去。

卓箐箐凝神想了一会儿,“我大学宿舍有人最爱听《海阔天空》,所以我一听到这首歌就想起大学,青春躁动,盛夏灿烂。”

姚莉似笑非笑地睃了一眼卓箐箐,笑而不语。

姚莉问,“你呢?”

卓箐箐想了想,“好的,麻烦你,但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了。”

卓箐箐“呸”了一声,“你也就比我大一岁。”

樊仪接过卓箐箐的手机,低头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卓箐箐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暖黄的灯光照在他头顶的黑发上,反射出几圈淡淡的光晕。

姚莉伸出手轻轻掐了掐卓箐箐的脸,“还青春,你还这么小。”

几天后,卓箐箐在图书馆做作业时接到了樊仪的电话,卓箐箐看到电话号码,径直从图书馆里出来,在楼外的拐角僻静处接通了电话。

姚莉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有很多,又似乎没有。”

卓箐箐道谢后,两人如好友般随意闲聊,樊仪好奇问,“有没有什么歌让你想起大波?”

一曲间歇,草地上的人们乘此机会站起来走动一会儿或聊聊天,人群中有了轻微的骚动,卓箐箐扭头问姚莉,“师姐,有没有什么歌,让你觉得能代表你的青春,只要一听到就能想起来以前的某个场景?”

卓箐箐想了想,很老实地说,“没有。我对大波最大的感慨是,每次去Chinatown买菜,看到超市里蓬头垢面的中年人,尤其中年妇女,整个冬天穿着脏兮兮油腻腻的黑色羽绒服,我都想,我中年以后绝对不要还去chinatown买菜。”

卓箐箐和姚莉坐在外围,河上吹来的风依旧带有几丝寒意,卓箐箐从包里掏出一块大大的方巾盖在两人肩膀上。

樊仪绝倒,“这么有厚重历史感的一座城市,你居然这么看它。”

天际是灿烂的晚霞,草地上坐满了人,自由、快乐弥漫在空气中。Adios nonino开场的独奏响起,一串音符轻轻挥洒,嬉笑的人群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卓箐箐斩钉截铁,“博物馆里呈现的不是我熟悉的历史,它的历史感再厚重,又与我何干。”

卓箐箐安排了满满一天的行程——上午步行自由之路,下午游览几大校区,傍晚时分在查尔斯河边听露天音乐会。

樊仪再问,“那有没有什么歌,只要一听到那首歌就让你想起青春?”

春假,卓箐箐接待了从德州来美东游玩的师姐姚莉——姚莉从德州直飞纽约,在纽约同学处玩了两天之后顺便再来波士顿玩一天,最后再从纽约返德州。

卓箐箐对答如流,“眼保健操的歌,我初中和高中听了六年。”

短暂的春季美得令人心悸,古老又摩登的城市、校园和查尔斯河在春光的笼罩下都变得温柔和生机盎然。

……

失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闲聊中,卓箐箐突然觉得话筒里的背景音不太对,她扭头向身后看去。

随着通讯录里一个号码的消失,卓箐箐的心里也似乎缺了一小块,空荡麻木。卓箐箐一再告诉自己这个决定没错,当前的失落只是异国他乡的寂寞给人的错觉,只是暧昧相处的习惯被纠正后暂时的不适应。

樊仪走上前,看着呆愣愣的卓箐箐,轻轻拿过她手里的手机,把手机挂断,他的手轻轻覆在了卓箐箐手上。

和撕照片、踢垃圾筒时的畅快淋漓不同,是否退短信群,卓箐箐犹豫了一天,但当她发现自己的心情会随着涌进的短信而起伏时,她默默退出了短信群。

拐角处是个视线死角,周围僻静无人,樊仪吻了下来。

那天晚上之后,卓箐箐和樊仪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卓箐箐退出了短信群,删除了樊仪的所有联系方式;樊仪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夏至已至,盛夏未至,迎面吹来的风中已微带燥热,正是一年中最有生机和躁动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