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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局:天下顽主

《明史》里说,这位威武大将军有名有姓,叫朱寿,但又实无其人,正是正德皇帝自己。正德十三年,他将“威武大将军”提拔为“镇国公”,并且要求吏部每年发放俸禄“五千石”。次年又加封“朱寿”为太师。这位虚拟的自我,成为自己手下级别最高的文官、武将。按照这个进度,如果不是正德英年早逝,迟早他自己要篡了自己的位。大臣们群情激奋,纷纷抗议。有的说,既然要加封这位大帅和太师,那就连他爹妈全追封得了,这样一来,原本为已故皇帝和太后的身份也会因为儿子的胡闹而降级。有的说,这个朱寿身在何处,如果并无此人,那就是有人冒名受奖,应该处死!大臣们危言耸听,正德皇帝依然故我,一概不理。

随后给事中上书说,正德皇帝所谓的应州大捷,平民死伤极多,我军“折损亦多”,根本不值得祝贺。大臣们也认为:有边患,大将迎敌也就够了,圣驾轻出很不妥,连接几次祭祀天地祖宗,皇帝都没有参加,实在不应该。何况这位不知来历的“威武大将军”到底是谁?哪有皇帝自己给自己改名封官的先例?

不喜欢参加经筵听从说教的正德皇帝,对骑马射箭和赌博兴趣浓厚。他后来煞有介事地在皇宫内开了多家店铺,并且设计了行宫“豹房”,除了众多美女,只有乐工、喇嘛、术士等人出入豹房,他在豹房里训练老虎,差点为虎所伤,幸亏体格魁伟的江彬救了他。江彬骁勇善战,跟喜欢冒险、玩世不恭的正德皇帝臭味相投,很快形影不离同卧同起。正德皇帝尤喜渔色,甚至对寡妇孕妇也兴趣浓厚,经常跟江彬们上街,闯入高门大户,大肆搜罗,有时候出巡,一车车载着抢来的女子,民间不胜其扰。

《大明武宗毅皇帝实录》记载群臣跪在道旁叩迎,正德皇帝下马后,坐到帐篷里,接过杨首辅的庆酒,一饮而尽。兴致勃勃地说:“朕在榆河亲自斩杀了一名敌人。”杨首辅回答:“我们很庆幸有您这样圣武的皇上。”神态语气全无皇帝圣明臣属庆幸的欣慰,正德皇帝自觉无趣,骑上快马径直去了自己的行宫,留下剩下的属臣在泥泞中缓缓入城。

对于这种荒唐行径,大臣死谏也收效全无,宁王藉此造反,正德皇帝却看到了以亲征为名再次出游的机会。可惜王阳明神勇无敌,很快活捉了宁王,这让兴致勃勃已经上路的正德皇帝非常扫兴,他一度建议把宁王放了自己再去捉,过一把瘾。虽然不被同意,但他还是不肯罢休,偷偷脱离大军,接了自己的宠妃南下。最后在河上捕鱼落水,回京后身体不适,很快就死了,死前他才幡然醒悟说“前事皆由朕误”。

正德十二年冬,北京城里的文武百官穿着大帽鸾带,衣服上有的绣着牛,有的绣着鱼、蟒蛇、麒麟,与日常礼服大相异趣,他们纷纷奔赴德胜门外聚集。最前面站着的是捧着酒杯的首辅大学士杨廷和,当时朔风料峭,还杂着细雨微雪,他们在等着正德皇帝回宫。听说皇帝亲征打了胜仗,所以按照皇帝本人的意见,他们准备了高大的帐篷、条幅,庆祝凯旋。但条幅上书很奇怪:“威武大将军”,没有名号,也没有落款。

这是天下顽主正德皇帝,巍巍皇城,锁不住他渴望自由的心。但他、他的王朝、他的后世侄、孙,都将为他的顽劣付出代价。帝王与臣工之间的矛盾、制约将越来越强化,终于隔阂而不可调解。

主饮:正德皇帝;主陪:江彬;主宾:朝臣;地点:豹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