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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哎呀,薇薇,”她用一种既宠溺又怜悯的声音对我说,“你不会因为抢了我的男伴这点小事,就丢了我这样的朋友的。”

“但他是你的男伴啊!”说着那个男的特别听话地伸手过来搂我,“而且你是我的朋友!”

那年夏天,我跟老家的家人几乎没怎么联系。

“他归你了。”那天晚上,西莉亚当着那个已经让她感觉无聊的男人的面,这样对我说道,“我去趟洗手间。你陪他玩玩。”

我最不希望的就是让他们知道我正在做的任何事情。

我和西莉亚会喝高,然后我们会遇到一群群同样也喝高了的男生——我们所有人会凑到一起,干的事情跟你预期得一模一样。我们会带着从别的酒吧遇到的男孩走进新的酒吧,然后又跟我们在新酒吧里发现的男孩调情。我们会挑事惹架,总有人会因此挨一顿胖揍,可这之后西莉亚会从剩下的人中挑出带我们去下一家酒吧的人,在那里这些骚乱又会重新上演一遍。我们会从一个单身派对冲到另一个单身派对——从一个男人怀里蹦到另一个男人怀里。甚至有一次,我们在晚饭正吃到一半的时候,当场互换了约会对象。

我母亲每周都会把一张纸条连同零花钱一起寄给我,告诉我一些最重要的事情。我父亲打高尔夫的时候伤了肩膀。我哥哥扬言下学期要从普林斯顿退学,加入海军,因为他想为自己的祖国效劳。我母亲在这个那个网球赛里打败了这个那个女人。作为回馈,我每周都会给父母寄一张卡片,重复着一成不变、也没什么信息量的消息——我很好啦,我在剧院工作很努力啦,纽约很棒啦,还有谢谢你们给的零花钱。偶尔我也会加一点无害的细节进去,比如:“那天我跟佩格姑姑在尼克博克酒店[4]吃了顿很棒的午餐。”

我和西莉亚有着洋娃娃般的眼睛,我们醉醺醺的,身轻如燕,淫荡无度,没什么脑子——那年夏天,我们乘着纯电流在纽约纵横驰骋。我们不是在走路,而是在飞驰。我们不会把注意力聚焦在什么上面,我们只是在不停地寻找鲜活的东西。我们什么都没有错过,但我们也错过了一切。比如说,我们看过乔·路易斯跟他的陪练做轻拳练习,我们还听过比莉·哈乐黛[3]唱歌——但我记不清以上任何一个场景的细节了。我们被自己的故事分了神,以至于根本没怎么注意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所有奇观。(比如说:欣赏比莉·哈乐黛唱歌的那个晚上我正好在生理期,而且我的心情很差,因为我喜欢的一个男孩刚刚带着另一个女孩离开了。这就是我对比莉·哈乐黛表演的评价。)

当然,我没有告诉父母最近我跟我那个当舞女的朋友西莉亚一起去看了医生,用非法手段给自己弄了个子宫帽。(这事是违法的,那个时候医生是不允许给未婚女性安置避孕装置的——但这就是为什么交到神通广大的朋友是件特别好的事!西莉亚的医生是个少言寡语的俄罗斯女性,什么都不问。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给我弄好了。)

我们在高档酒店的套房里上过床,钱是进城出差的商人付的。但也在东区一家小小的(打烊后的)夜总会厨房里上过。或者在渡轮上,我们不知怎的在大夜里上了那艘船——灯光在水面上流动着,我们的周围一片模糊。在出租车后座上(我知道这听上去很不舒服,相信我,它的确不舒服,但却可以凑合)。在电影院里。在莉莉剧院地下室的一间更衣室里。在钻石俱乐部地下室的一间更衣室里。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地下室的一间更衣室里。在布莱恩特公园里,我们脚底下还有老鼠作祟。在中城区出租车扎堆的街角旁那些闷热黑暗的小巷子里。在普克大厦的房顶上。在华尔街上的一间办公室里,在那里,只有夜班保安可能会听到我们的声音。

我也没告诉父母我以为自己得了淋病,恐慌了一阵(谢天谢地,最后发现那只不过是轻微的盆腔感染而已——不过在一切明朗之前,我度过了既痛苦又害怕的一周)。我也没提我以为自己怀了孕,恐慌了一阵(谢天谢地,这件事后来也不攻自破了)。我也没提现在我在很频繁地跟一个叫凯文·“雷比西”·奥沙利文的男人上床,他在地狱厨房的拐角开赌场。(当然了,我也在跟其他几个男人暧昧——他们都不怎么光彩,但他们的名字都没有“雷比西”这么好。)

答案是:能在哪儿找到地方就在哪儿。

我也没提现在我永远会在手包里放着避孕套——因为我不想再因为怕自己得了淋病而恐慌了,女孩子多谨慎都不为过。我也没告诉父母我的男朋友们为了讨好我,经常会为我搞到这些避孕套。(你要知道,妈,在纽约只有男人才可以买避孕套!)

我和西莉亚向来不怎么关心“我们该跟谁上床?”——那似乎并不重要——我们只在意“我们该在哪儿上床?”。

不,我没有告诉她这些事中的任何一件。

但我们的确跟他们中的大多数上床了。

不过,我倒是把尼克博克酒店的小头油鲽特别好吃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我要为我和西莉亚辩护一下:那年夏天我们没有跟遇见的所有男人都上床。

真的。真的很好吃。

我太擅长提供这方面的帮助了!

与此同时,我和西莉亚继续风驰电掣——夜复一夜——给我们惹上各种各样的麻烦,大的小的都有。

哦,好啊,我太愿意帮你一下了,先生。

我们喝的酒让我们变得又疯又懒。我们已经不知道怎么看时间,怎么记住自己喝了多少鸡尾酒,以及我们的男伴名字是什么了。我们喝金菲士喝到连路都不会走了。只要喝得酩酊大醉,我们就会忘记安全这码事,而其他人——通常来说是陌生人——就不得不照顾一下我们。(“女孩子怎么过日子你管得着吗!”我记得有一天晚上西莉亚冲一个很和善的男士嚷道,而那个人只不过是很礼貌地想把我们平安送回莉莉剧院而已。)

那年夏天,我对激情的渴望和对性的好奇不仅使我欲壑难填,还使我丧失了抵抗力。现在当我回想起那段日子,我就是这样看自己的。我对任何跟色情或违法哪怕只是稍微沾边的东西都丧失了抵抗力。我对中城区漆黑小道里的霓虹灯没有抵抗力。我对在莱克星顿酒店的夏威夷之屋中用椰子壳喝鸡尾酒没有抵抗力。我对获赠前排座位票,或走后门进入无名夜总会没有抵抗力。我对任何会玩乐器的人或者能戴着一大堆羽毛头饰跳舞的人没有抵抗力。我对跟着任何有车的人进到他们的车里没有抵抗力。我对拿着两杯高球鸡尾酒向吧台处的我走来,然后说“我发现自己好像多点了一杯酒。也许你能帮我一下,小姐?”的男人没有抵抗力。

我和西莉亚在世界上横冲直撞的这股劲头,埋伏着危险。我们对任何也许会发生的事情都来者不拒,所以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通常,任何事情也的确发生了。

要想让床上功夫变“厉害”——对于一个女性而言,这意味着学会如何享受、甚至与对方协作完成整套动作,好让自己到达高潮——你需要时间、耐心,和一个细心周到的情人。我还要过好一阵才能接触到这么深奥的东西。就目前来讲,那只不过是一个冲数量的游戏,而且推进的速度非常快。(我和西莉亚不喜欢在一个地方或一个男人身上流连太久,怕我们会错过也许正在闹市区另一头发生的更好玩的事情。)

要知道,情况是这样的:西莉亚在男人身上制造的效果是让他们对她千依百顺、无比顺从——直到他们再也不千依百顺、无比顺从的那一刻为止。她会让所有人在我们面前站好,准备好服从我们的命令,满足我们的每个愿望。他们是特别好的男孩,有时候他们也会一直好下去——但有时,突然之间,那些男孩就不再那么好了。我们在挑动男性欲望的时候会越界,会激怒他们,之后就回天乏术了。越界之后,西莉亚在男人身上制造的效果就是把他们变成了野蛮人。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大家都在调情、打情骂俏、放声大笑,但突然房间里的气场会发生变化,等着你的不仅有性,还有暴力。

但是,没有,我的床上功夫没有变厉害。

一旦那个变化发生了,它就会变得势不可当。

我不能说一九四零年夏天我的床上功夫变厉害了,不过我想说我已经对它无比熟悉了。

在那之后,一切都变成了拳脚相加。

啊,年轻人那些盲目得让人眼馋的渴望啊——它们不可避免地将我们径直领到了悬崖边,或者把我们困在了自己亲手打造的死胡同里。

这种情况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西莉亚在它发生前的几秒钟察觉出了苗头,于是就把我打发到房间外面去了。当时我们在比尔特莫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陪我们玩的是早些时候我们在华尔道夫酒店的舞厅里遇到的三个男人。这些人有大把的闲钱,而且做的肯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工作。(如果一定要我猜的话,我敢打赌他们的工作是:诈骗。)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对西莉亚百依百顺——那么尊重她,那么感激她注意到了他们,为了让这个漂亮的姑娘和她的伙伴开心而紧张得直冒汗。两位女士需不需要再来一瓶香槟?两位女士需不需要点些螃蟹腿,让他们送到房间里来?两位女士想不想去比尔特莫酒店的总统套房里看看?两位女士希望收音机开着还是关上?

啊,我们年轻时的需求啊!

我在这种游戏里还是个新手,我很惊讶这些恶棍居然对我们这么阿谀奉承,被我们的力量震慑成了这样之类的。这让我很想嘲笑他们,笑他们这么懦弱——控制男人可真容易啊!

“那些姑娘是在自找麻烦。”某天晚上我听到一个年长的女人这样说我们,那时候我们正醉醺醺地在路上踉踉跄跄——那女人说得一点都没错。但她不懂的是,麻烦正是我们想要的。

但是——在我们到达总统套房后不久——变化就发生了。西莉亚突然被其中的两个男人挤在了沙发上,他们看上去再也不阿谀奉承或懦弱了。并不是他们做了什么事情,只是气氛变了而已,这让我很害怕。他们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让我很不喜欢。现在第三个人正盯着我,而他看上去也不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描述房间里的变化:本来你正高高兴兴地野餐,可突然龙卷风来了。气压骤降。天空变得漆黑。鸟不再出声。这东西径直冲你来了。

你在十九岁(或者像西莉亚那样,假装十九岁)的时候是可以这样生活的。

“薇薇,”就在那一刻,西莉亚发话了,“下楼给我买点烟吧。”

哦是的,我想起来了:是年轻给的。我们是能量的涡轮机。当然了,早上总会比较难挨。宿醉可能会让人难受得很厉害。如果白天我需要打个盹儿,我总能在彩排期间或者有剧上演的时候在剧场后面睡一会儿,瘫在一堆老旧的幕布上。只要小睡上十分钟我就能缓过来,准备好掌声一结束就再次到城市里闯荡。

“现在吗?”我问道。

我们这些精力是从哪儿来的呢?

“快走,”她说,“别回来了。”

“给我们来点提神的东西。”西莉亚会在吧台撂下这样一句话。这话不是对着某个特定的人说的,但下一秒就会有五个男人给我们递鸡尾酒——三个是冲着她去的,两个是冲着我来的。而十分钟过后,这些酒就会被喝光。

我赶在第三个人马上要抓住我之前跑到了门口——让我感到耻辱的是,我当着我朋友的面关上了那扇门,把她留在了里面。我离开她是因为她让我离开,但不论如何——这感觉烂透了。不管那些人要在里面做什么,西莉亚都只能独自面对。她把我从房间里打发出来,要么是不想让我目睹她马上要遭遇的事,要么是不想让我也遭遇那件事。不论是哪种情况,我都感觉自己像个孩子似的,就那样被赶了出来。我害怕那些男人,我替西莉亚感到害怕,而且我还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我讨厌这样。我在酒店的大堂徘徊了一个小时,不知道应不应该提醒酒店的经理多加小心。但是我要提醒他小心什么呢?

实际上,我还真想吹个牛,所以就让一个老女人炫耀一把吧:我们美得惊人。我们只要从整桌男人身边路过一下,就够他们受的。

最后西莉亚终于一个人下来了——当晚早些时候无比热心地把我们带上电梯的那几个男人,没有一个在她身边。

我不想吹牛,安吉拉,但我们这个二人组真是势不可当。

她看到我在大堂里,走过来说:“哎,用这种方式结束一夜真是糟透了。”

因为我在她身边,又因为现在我跟她长得足够像(至少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是这样——我的身高和肤色跟西莉亚一样,现在我穿的紧身裙跟她一样,留的发型跟她一样,迈的步子跟她一样,还垫了垫胸好让我的胸型也跟她的有点像),所以我们的杀伤力是加倍的。

“你还好吗?”我问道。

“给我看看你的游艇什么样。”西莉亚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无聊去了。

“嗯,好极了,”她说,她拽了拽自己的裙子,“我看着还行吗?”

“给我看看你笑起来什么样,宝贝。”一个胆大的男人曾经从舞池的另一边冲她喊道。

她跟之前一样美——除了在左眼上方有块淤青。

而这只会让他们更加为她疯狂。

“美得像个天仙似的。”我说。

而作为回报,她看他们的样子,就好像他们是墙上的木板似的。

她发现我在盯着她肿了的那只眼睛看,于是说:“别大惊小怪的,薇薇。格拉迪丝会处理好它的。她最会遮黑眼圈了。有出租车吗?如果哪辆出租车愿意出现一下的话,我会坐它的。”

男人看西莉亚·雷的样子,就好像她是一盒琥珀爆米花[2]似的,他们等不及想把里面的玩具给挖出来。

我帮她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我们一言不发地回了家。

我们的加分项是:西莉亚·雷走进一家店的派头是我在任何人身上都没见到过的。她会把自己的风情投进眼前的房间里,就像士兵把手榴弹投进机枪手藏匿的地方一样,然后再随着自己的美貌径直走进去,评估一下自己的杀伤力。只要她一现身,那个地方一点一滴的性能量就都会被她吸引过来,围着她转。之后她会四处闲逛一下,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很是无聊——在过程中顺便把每个人的男朋友和老公都榨干——毫不费力就俘获了猎物。

那天晚上的事有没有给西莉亚留下阴影?

可找男人却从来都不难。

你会这么想,是不是?

我们换场的速度好快啊!有时候我感觉自己是在被城市拖着走——被吸入了这条由音乐、灯光和狂欢组成的狂野的城市河流中。而其他的时候,那感觉好像是我们在拖着城市走——因为不论我们去哪儿,总有人跟着我们。在这些让人激动的夜晚,我们要么会遇到一些西莉亚认识的男人,要么会在路上勾搭一些还没见过的。或者两个都有。我要么会连续亲吻三个帅哥,要么会把同一个帅哥连续亲上三次——有时候想记住这些是很难的。

但我要不知廉耻地告诉你,安吉拉: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跟她谈论过这件事。当然,我也没在我朋友身上看到任何阴影的迹象。但话说回来,也许我根本没有在找阴影的迹象。我也不知道该去找什么。也许我以为如果我们永远不谈这件糟糕透顶的事,它就会自动消失(就像那个黑眼圈一样)。也许我觉得西莉亚已经习惯了挨打,毕竟她的身世那么坎坷。(天呐,也许她真的已经习惯了。)

我们总是会在托茨·肖尔[1],或埃尔摩洛哥,或斯托克夜总会开启我们的夜晚——但说不好到了后半夜我们会在哪里收场。如果中城区变得太无聊,也没什么新鲜感,我和西莉亚也许会搭纽约地铁A线北上到哈莱姆,去听贝西伯爵演奏,或者去红公鸡喝上一杯。我们也很有可能会跟一群耶鲁男学生在丽兹酒店里耍宝,或者在市中心的韦伯斯特音乐厅跟一些社会活动家跳舞。规矩似乎是:跳舞跳到瘫倒为止,然后再坚持跳一小会儿。

那天晚上在出租车里,我本来有那么多问题可以问西莉亚(从“你真的没事吗?”开始),但我没有问。我也没有感谢她救了我,让我没有受到某种伤害。我对于自己需要被救这件事感到很难为情——对于她觉得我比她更纯真、更脆弱这件事感到难为情。那晚之前,我一直成功地欺骗着自己,以为自己和西莉亚一模一样——两个同样世俗、同样大胆的女性,边享乐边征服着这座城市。但很明显这并不是真的。我抱着娱乐的心态在危险边缘试探,但西莉亚却熟知危险是什么样的。她知道一些事情——阴暗的事情——而我却不。她知道一些她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演出一结束,我和西莉亚就会换上最薄的、把身子包得紧紧的小晚礼服裙,而且我们绝对会全身心地扑进城市生活里——全速冲上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街道,心知我们已经错过了一些既重要又热闹的事情:他们怎么能不等我们就开始呢?

现在当我回想这一切的时候,安吉拉,我觉得很震惊,因为我意识到这种暴力行径在那个时候是多么平常——不仅对西莉亚来说如此,对我来说也是。(比如说:那会儿我为什么从没想过要好奇一下,格拉迪丝为什么这么擅长遮黑眼圈呢?)我猜我们的态度是:嗨——男人就是这副德行!但你必须明白,人们公开谈论这些阴暗的话题是很久之后的事了——那时我们私下里也不会谈论这些。所以那天晚上关于西莉亚的遭遇我没有再说什么,西莉亚也没有再说什么。我们就这样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当我想起一九四零年夏天的时候,安吉拉,我会把我和西莉亚·雷想象成两个欲火焚身的小黑点,在纽约的霓虹灯和阴影中穿梭,不停地寻找着刺激。而如今当我回忆它的细节,所有事情似乎都汇成了一个热得让人大汗淋漓的长夜。

不可思议的是,第二天晚上我们又进城了,又开始找刺激了——除了一个变化:从那刻开始,我决定再也不离开事发现场了,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不会再允许自己被从一个房间里打发出去了。不论西莉亚在做什么,我都要一起做。不论西莉亚遭遇了什么,我也要一起遭遇。

从本质上来说,那年夏天我们选择做的事是横冲直撞、寻欢作乐——我们不知疲倦,那股劲头直到今天想来依旧让我错愕。

因为我不是孩子了,我这样告诉自己——孩子们总爱这样想。

有时候其他舞蹈演员或舞女会跟我们一起开始夜生活,但她们很少能跟上我和西莉亚的步伐。如果我们中有一个人拖了后腿,那么另一个就会加快脚步。有时候我感觉我们在监视彼此,好看看下一步做些什么,因为除了接着找刺激之外,我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都害怕无聊,而这就是我们的驱动力。每天当中都有一百个小时,我们得把它们都填满,不然我们会无聊死的。

[1] 20世纪40至50年代,曼哈顿最著名的餐厅及沙龙之一。梦露、海明威等曾光顾。

那年夏天,我们两个人拿着铁锹和锄头到处找麻烦,而且我们总是毫不费力就能找到它们。如果你是一个在大城市里找麻烦的年轻美女,那么想找到麻烦并不难。但如果你们是两个在自找麻烦的年轻美女,那么麻烦会把你拦在每个路口——而这恰恰是我们想要的。我和西莉亚近乎歇斯底里地执意要好好享受。我们的胃口大得很——我们不仅垂涎男孩和男人,还垂涎美食、鸡尾酒、乱舞和会让你过量吸烟并且笑得头都向后仰过去的音乐现场。

[2] 美国著名零食品牌,里面有附赠品。

而且我有那么多要学的!我想让西莉亚把她知道的东西全都教给我——关于男人的,关于性的,关于纽约的,关于人生的——她很高兴地同意了。从那一刻开始,我不再是西莉亚的跟班了(或者至少不仅仅是她的跟班了)——我是她的同伙。西莉亚再也不会一个人在闹市区纵情狂欢到后半夜,然后醉醺醺地回家了,因为我们会一起在闹市区纵情狂欢到后半夜,然后醉醺醺地回家。

[3] 美国传奇爵士乐歌手。

既然已经入了门,我就总想做跟性沾边的事——而关于纽约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有性的味道。依我来看,我有很多需要补偿的时光。那么多年都被我浪费在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上了,现在我拒绝继续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一个小时都不行!

[4] 纽约的地标性建筑,时代广场上第一家豪华酒店。

于是好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