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服的时候,凯洛格医生闲聊着天气有多好。上个月我有没有注意到格拉梅西公园的芍药花都开了?没有,我告诉他,上个月我还没来纽约生活。这样的话,他命令道,明年你一定要注意一下那些芍药,它们的巅峰期很短,你知道的,然后就不见了。(也许这很明显是在评论我那“短暂的巅峰期”——但我们还是别这么看得起凯洛格医生,以为他多有诗意或多懂得怜惜了吧。我觉得他就是真的很喜欢芍药而已。)
我半期待着他会给我一根棒棒糖。
“我带你出去,我的小宝贝。”说着他领我下了楼梯,穿过满是小布巾的起居室,往佣人的出入口走去。路过厨房的时候,他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信封递给我。
“听好了,薇薇安,”他的医嘱来了,“接下来的两天你不要洗澡,因为可能会感染。清洗一下身体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擦一擦就行了——别泡澡。如果你发现自己分泌了什么东西或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格拉迪丝或西莉亚会推荐一款含醋剂的灌洗器给你。但你是个健壮又健康的大姑娘,所以我不觉得你会遇到什么问题。你今天在这里的表现很好。我为你感到骄傲。”
“一点心意。”他说。
但是没有血迹。一点血都没有。(我估计小时候骑的那些马已经为我完成了戳捅的工作。谢了,老妈!)让我长舒一口气的是,我甚至都没怎么感觉到疼。
我知道那是钱,我根本忍不了。
“哦,”说着我伸手去拿手包,感激自己终于有事可做了,“我带了一条毛巾!”
“哦,不行,我不能要,哈罗德。”我说。
“我们可不能让凯洛格太太看到血迹,”他说,“恐怕我得意忘形了。一般来说,我会更谨慎一些的。这说明我有缺乏远见的地方,通常我不是这样的。”
“哦,但你必须拿着。”
没过一会儿,他就又起来了,问我他是否可以检查一下床罩上有没有血,因为他忘了铺一条床单在上面。
“不行,我不能要,”我说,“我绝对不能要。”
我没哭——我离哭远着呢——但是他没注意到。
“哦,但我坚持要给。”
事后,他起身去了另一个房间,大概是去洗漱了。回来后他在我身边躺了一小会儿。他紧紧地抱着我说:“小宝贝,小宝贝,乖宝贝。别哭,小宝贝。”
“哦,但我绝对不要。”
他把脸从我的脸上挪开,大喊着“太爽了!”然后他拱起后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就结束了。
我必须告诉你,我之所以拒绝,并不是因为我不想被当作妓女看待。(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根深蒂固的社交礼仪。你看,我父母每周都会给我零花钱,佩格姑姑周三的时候会把这钱给我,所以我真的不需要凯洛格医生的钱。而且,我身体里某个古板的声音告诉我,这钱不能算是我挣来的。关于性我知道得不多,但我并不觉得我让这个男人好好快活了一场。一个仰面躺着,胳膊直直地贴在身体两侧,除了每次你一开口说话就用嘴攻击你之外一动不动的姑娘——她的床上功夫不可能有多厉害,是不是?如果别人要付钱跟我上床的话,我希望能做一些值得他们掏钱的事情。
然而,在最后那一刻,他还是挤了一个词进来。
“薇薇安,我命令你收下这钱。”他说。
但我一直没能弄清楚凯洛格太太喜欢怎么交配,因为凯洛格医生一开口说话,我就又开始亲他了。我发现接吻的确能帮助他保持安静。而且,在我被霸占的时候,这也给了我一点事情做。我们之前已经说明白了,我一生中没怎么接过吻,但对于吻要怎么接,我猜得八九不离十。那真的是需要在实践中学习的技巧,但我尽最大努力去应付了。让我们的嘴始终连在一起有点难度,因为他一下一下地往我身上砸着。但激励我这么做的理由太充分了:我真的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哈罗德,我拒绝。”
他呻吟着、抽动着,透过咬紧的牙关说道:“凯洛格太太,我发现她喜欢我做……”
“薇薇安,我真的必须坚持请你别跟我闹。”说着他微微皱了皱眉,使劲把信封往我这边塞了塞——这个瞬间是我落到凯洛格医生手上以后,离危险和刺激最近的时刻。
这远没有我担心的那么疼。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这也远没有我期待的那么愉快。我本以为性交会是他亲我的胸部或者揉搓我的小豆豆时我体会到的那些感觉的放大版,但实际上并不是。实际上,到那时为止,我体验到的不论什么愉悦感,不论那愉悦感多么微弱,在他进入的瞬间都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干扰性很强的蛮力。他在我身体里的时候,就只是明明白白地存在那里而已,我说不清这是好是坏。这有点让我想起了痛经。就是非常奇怪而已。
“那好吧。”说着我接过了钱。
嗯,那么。就这样了。
(你们觉得这怎么样,我高贵的祖宗们?我卖身赚钱,开了家族的先河!)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你是个可爱的年轻姑娘,”他说,“请别担心:你的胸部还有大把的发育机会。”
“薇薇安,”他说,“我觉得我越快进去对你越好。在这种情况下,我相信不按部就班更好。抓紧了,因为现在我要进去了。”
“谢谢你,哈罗德。”我说。
他自然毫不费力就被现场挑起了性欲,因为我很快就发现,他起身去给自己的勃起套“安全措施”了。这是我看到的第一根勃起的阴茎——因此这是个很重要的时刻——虽然我并没有看到多少。部分原因是文中的这根阴茎套着安全套,而且还被一个男人的手给挡住了。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一下子就压在了我身上。
“如果你每天喝两百克脱脂牛奶,应该能促进它们发育。”
也有可能他不是什么好人。这我真的无从知晓,因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们就别在这里把他描绘成英雄了!也许他根本不是在帮我,只是想趁他老婆去探望母亲的时候,在自家客房里享受一个很不自在、但却很性感的年轻处女把第一次奉献给他的快感。
“谢谢,我会喝的。”我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没有任何每天喝两百克脱脂牛奶的打算。
他人挺好的,而且他不过是想在不吓到我的情况下帮我个忙。我的确相信他不想伤害我。也许他把希波克拉底誓言[1]用在了这个场合:首先,不做害人之事之类的。
我正要迈出门去,可这时我突然很想弄清楚一件事。
也许我这样对凯洛格医生不公平。
“哈罗德,”我说,“我可以问问你是什么科的医生吗?”
“哈罗德,”我说,“不知道能不能请你亲我一下。”
我猜他要么是妇科医生,要么是儿科医生。我觉得儿科医生的可能性更大。我只是想给自己脑子里的猜想做个了结。
“你的小咪咪喜不喜欢被爱抚呢?”他边说边加大了手劲按在我的小豆豆上,“你的小咪咪有没有在呜呜叫呢?”
“我是个兽医,我的宝贝姑娘,”他说,“好了,请代我向格拉迪丝和西莉亚转达最诚挚的问候,明年春天别忘了看芍药啊!”
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让他亲我的话,也许就能让他安静下来了。这没准能成功。毫无疑问,这会让他的嘴有事可忙。但这样一来我也要亲他,可我不确定我想亲他。很难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哪种情景会更糟糕——安静地接吻?还是不接吻,但要忍受这烦人的声音?
我沿街飞奔,放声大笑。
我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让凯洛格医生闭嘴。我总不能让他在自己家里保持安静吧——这会儿更不行了,他正在帮我一个大忙,帮我把处女膜捅破。我是一个有教养的年轻女性,习惯了要对有地位的男人抱有一定的尊敬之心:如果我说“能劳烦您闭一下嘴吗?”那将会与我的身份严重不符。
我跑回了那家小餐馆,姑娘们全都在里面等我,她们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就尖叫了起来:“兽医?你们把我送到了一个兽医那儿?”
现在我清楚地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他话太多。
“怎么样?”格拉迪丝问道,“疼吗?”
“凯洛格太太喜欢我这样,”他说。我不得不再次停止享受快感,想起了凯洛格太太和她的小布巾。“她喜欢我一圈一圈地往这个方向揉……然后再一圈一圈地往这个方向揉……”
“他是个兽医!你说他是个医生!”
他把手滑到了我的阴毛上。他用手掌揉搓着我的外阴。他把手伸得平平的,就像喂马吃糖块的时候你会把手掌伸平,因为不想让马咬到你一样。他开始用手掌揉搓我的小豆豆,那感觉没有那么糟糕。实际上,那感觉一点都不糟糕。我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对涌上心头的这股虽然微弱但却很是神奇的美妙感觉赞叹不已。
“凯洛格医生的确是个医生!”珍妮说,“他名字里有这个词。”
“没事的,我的小宝贝,”他说,“这事儿我以前干过。你太害羞了,是不是?不如让我来主导?”
“我感觉你们好像是送我去绝育了!”
“我没害怕。”我回答道,这话是真的。我不害怕——我只是困惑而已。我以为今天我是来被糟蹋的——但这一切都太不自然了。我们需要协商和讨论每个细节吗?
我钻进了西莉亚旁边的座位上,安心地靠在她暖洋洋的身子上。我自己的身体正在被狂欢洗礼。现在我从头至脚,浑身都在颤抖。我感觉到了野性,也感觉有些错乱。我感觉我的生活刚刚炸开了。我被兴奋感、情欲、厌恶、尴尬和自豪感淹没了,这些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却奇妙无比。这后劲比那件事本身震撼多了。我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那天早上我的胆量——跟一个陌生男人上床!——好像是从别人身体里冒出来的,但我也感觉我比以往都更忠于自己。
他这居高临下的腔调让我有那么一点想杀了他。
而且,看着围坐在桌旁的舞女们,我感受到了一股无比深厚的感激之情,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有姑娘们在那里陪着我真的太棒了。我的朋友们!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最久的朋友们!我两周前才认识的在这个世界上认识最久的朋友们——除了珍妮之外,她是我两天前才认识的!我是那么地爱她们所有人!她们等着我!她们在乎我!
“这个小宝贝害怕了。”说着他的态度缓和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格拉迪丝说。
这话让人怎么回?我怎么知道我想让他做什么?玩点花招稍微磨蹭一下可以意味着任何事情。我只是对他眨了眨眼睛而已。
“挺好的。挺好的。”
“我中午就要开始接待病人了。”他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性感。他好像被我的沉默激怒了。“但我们的确还有足够的时间玩点花招稍微磨蹭一下,如果你对这感兴趣的话。但我们得赶快做决定了。”
我面前堆着一摞那天早上没吃完的薄煎饼,已经凉了。我饿得狼吞虎咽了起来,像是在对那薄煎饼动粗一样。我的手在颤抖。上帝呀,我从没这么饿过。我的饥饿是个无底洞。我把薄煎饼浸在更多的糖浆里,把它们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
哦上帝呀,我最不希望的就是有人来教我凯洛格太太喜欢什么东西!但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就傻乎乎地瞪着他。
“不过他没完没了地念叨他老婆!”我在往嘴里塞食物的间隙说到。
“这个,我觉得第一次跟男人上床会让你觉得惊慌。也许你希望快速完事儿,这样你的不舒服很快就过去了?还是说你希望我拖延一点时间,教你点东西?比如一些凯洛格太太喜欢的东西?”
“没错!”珍妮说,“在这方面他烂到家了!”
“你说什么?”我说。
“他弱爆了,”格拉迪丝说,“但他不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这才要紧。”
“还是说你想快速结束战斗,薇薇安?”他问道。
“但是你疼不疼?”西莉亚问道。
上帝快救救我吧,听上去好像他要把直肠温度计插进我身体里了——我小时候体验过一次,这会儿我不愿想那件事。
“你知道吗,不疼,”我说,“我甚至连毛巾都没用上!”
“我们要分阶段谨慎行事,薇薇安。”他说。
“你真幸运,”西莉亚说,“你好幸运啊。”
他倾着身子过来把我的胸含进了嘴里,就像他说的那样,我发现这个我也喜欢——我的意思是,只要他不再念叨这件事我就喜欢。实际上,我从来没感受过这么美妙的东西。我再次闭上了眼睛。我想保持安静,一动不动,希望他能够继续为我提供这种美妙的体验。但是美妙的体验戛然而止,因为现在他又开始说话了。
“我不能说那过程好玩,”我说,“但我也不能说它不好玩。我只是很高兴它结束了。我猜第一次时还有更糟糕的情况。”
我真希望他没说这句话。他让这听起来像是一道例行程序。这些年来我想了很多关于性的事,但没有哪个幻想里,我的情人听上去像是在上门问诊。
“所有其他情况都比这个糟糕,”珍妮说,“相信我。我全都试过。”
“现在我要把你的胸含进嘴里了,”他说,“这是常规操作。”
“我特别为你感到自豪,薇薇,”格拉迪丝说,“今天你是个女人了。”
我偷看了一眼他的脸,对于自己的所见还是挺开心的——通红的面颊,和因专注而微微皱起的眉头。他透过鼻子喘着粗气,我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说明我成功地挑起了他的欲望。而且被抚摸的感觉的确很好。我喜欢他的手触摸时我胸部的反应——皮肤变得红扑扑、暖洋洋的。
她举起咖啡杯敬了我一杯,我则用水杯跟她碰了一下。从来没有哪个入会仪式像我和领舞格拉迪丝干杯的这个瞬间这么完满、这么让人满意。
一个男人的手!在我赤裸裸的胸上!瞧瞧我干的好事。
“他给了你多少钱?”珍妮问。
到了某个节点,我就真的开始感觉爽了。这时我决定睁开眼睛,因为我不想错过任何东西。我猜我是想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糟蹋。(啊,年轻人真是自恋啊!)我低头看着自己,欣赏着我那细细的腰身和臀部的曲线。我管西莉亚借了剃刀刮了腿毛,我的大腿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很光滑,特别漂亮。我的胸在他的手中也显得很好看。
“啊!”我说,“我差点忘了!”
他开始摸我了,像在履行职责一样。先是左胸,后是右胸,然后又是左胸,然后又是右胸。他的手的确挺凉的,但它们很快就热乎了起来。一开始的时候我稍微有点害怕,一直闭着眼睛,但过了一会儿之后,那感觉更像是:诶,这挺有趣的!来吧!
我把手伸进手包里,拿出了那个信封。
“不好意思我的手有些凉,薇薇安,”他说,“但我现在要开始摸你了。”
“你打开。”说着我用颤抖的双手把它递给了西莉亚,西莉亚马上扯开了信封,娴熟地点起了钞票,然后宣布道:“五十美元!”
(呃,我想,我可不会这么说。从未被成年男性摸过的胸,也许我会这样说。)
“五十美元!”珍妮尖叫道,“他一般只给二十的!”
“处女的胸!”他赞叹到,“从未被男性摸过的胸!”
“这钱我们应该怎么花?”格拉迪丝问道。
他躺在我旁边,头枕在手肘上,看了看我。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讨厌这个瞬间。那时候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年轻女孩,我身体里的某个地方觉得别人看我是天经地义的。就外貌而言,我最担忧的是我的胸——或者说是我几乎没有胸。不过这对于凯洛格医生来说似乎不成问题,虽然他习惯的完全是另一种身材的人。实际上,他对于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切似乎还挺满意的。
“我们得拿它干点特别的。”珍妮说——我一下子就放心了,因为姑娘们觉得这钱是我们的,不是我的。这让每个人都沾染上了犯罪的污点,如果这话说得通的话。而且它还加深了我们的姐妹之情。
“现在如果能劳烦你往边上挪个两厘米左右,给我腾一点地方……”他说,“好了……这样就行……我们先来看看你吧。”
“我想去科尼岛。”西莉亚说。
凯洛格医生脱到只剩下背心和内裤的程度。这不太公平吧。为什么他可以留几件衣服在身上,而我就得全裸?
“没时间了,”格拉迪丝说,“我们四点之前要回莉莉剧院。”
我不确定要不要全都脱光。一般就诊的时候,我都会穿着我的“蹬腿进”——我母亲一直这么称呼我的内衣。(但为什么这会儿我要想起我母亲呢?)不过话说回来,一般就诊的时候,我是没准备跟医生上床的。我匆忙决定要脱个精光,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端庄的小傻瓜。我仰面躺在那条让人作呕的醋纤床单上,裸到不能再裸。我把胳膊紧紧地贴在身体两侧,腿伸得直直的。你知道的:像蛇蝎女郎该有的样子。
“有时间的,”西莉亚说,“我们动作迅速一点,买上热狗,看一眼海滩然后直接回家。我们打车去。反正我们现在有钱了,是不是?”
“你脱衣服吧,”他说,“我也脱衣服,然后我们就开始。”
于是我们摇下车窗,坐车去了科尼岛,边抽烟边说笑边八卦。那是入夏以来最暖和的一天。天空明亮得让人心旷神怡。我坐在后排座位上,窝在西莉亚和格拉迪丝中间,而珍妮则坐在前排跟司机喋喋不休地聊着——司机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运,车里竟然涌进来这么一群美女。
他点了点头。他是个好大夫,但是幽默感却很差。
“你们这帮姑娘的身材真棒啊!”他说。珍妮接过话茬:“你可别毛手毛脚的,先生。”但我能看出来她喜欢这感觉。
(到今天为止,我都觉得这句话是我在人生中刻意说出的第一句好笑的话——而且我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这让我回味无穷。划掉!太妙了。)
“你有没有觉得对不起凯洛格太太?”我问格拉迪丝,因为我对自己那天的行为感到有点担忧,“我的意思是,毕竟我跟她老公上床了,我应该觉得对不起她吗?”
“没错,哈罗德,”我说,“我想把它划掉。”
“哎,你做事不能太有良心了!”格拉迪丝说,“不然你会没完没了地担心的!”
“那个,格拉迪丝告诉我,说你想把你的第一次”——他在搜寻着一个微妙的词——“奉献出来?”
恐怕这就是我们的良心所遭受的最大折磨了。讨论结束。
整个场景都非常荒唐。他习惯了舞女,而他却摊上了我。
“下次我想和别人试试,”我说,“你们觉得我能找到别人吗?”
从那个时候开始,安吉拉,情况对我来说就变得非常滑稽了。我到那个时刻为止,感受到的不论什么紧张情绪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喜感。在那间小小的客房里听到我自己的声音说“哦,谢谢你,哈罗德”,房间里还有条傻里傻气的带夹层的薄荷绿醋纤床单(我记不住凯洛格医生的脸,但我却忘不了那条丑得要死的床单),让我觉得这事愚蠢得登峰造极。他穿着西服,而我则穿着毛茛黄色的人造纤维连衣裙——如果在我们见面之前,凯洛格医生还不相信我是个处女的话,那么单单这条黄色的小裙子应该就说服他了。
“小菜一碟。”西莉亚说。
“哦,谢谢你,哈罗德。”我说。
科尼岛既明媚又浮夸又有趣。栈道上全是吵吵闹闹的家庭,年轻的情侣,还有和我一样魂不守舍的熊孩子们。我们看了畸形秀的引导牌。我们跑到岸边把脚伸进海水里。我们吃了太妃苹果糖和柠檬冰棒。我们和一个猛男照了相。我们买了毛绒玩具、明信片和纪念品化妆镜。我给西莉亚买了一个很可爱的藤条小手包,上面还缝了一些贝壳,我还给其他的姑娘们买了墨镜,除此之外,我还付了大老远回中城区的车费——凯洛格医生的钱现在还剩九美元呢。
“不用叫我医生。我们是朋友,你可以叫我哈罗德。”
“你剩的钱够让自己吃顿牛排的了!”珍妮说。
“是的,医生。”我说。
我们回到莉莉剧院的时候将将赶上早场开演。奥利芙担心舞女们会赶不上开场,已经疯掉了。她转着圈地表达着不满,嫌每个人都慢吞吞的。但是姑娘们钻到更衣室里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好像瞬间长出了发光小亮片、鸵鸟毛头饰和魅力似的。
“所以,薇薇安。我们的朋友格拉迪丝告诉我你是个处女。”
当然,佩格姑姑也在那儿,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我,这一天过得开不开心。
我拘谨地坐在床边。我半期望着他先去洗个手,然后拿着听诊器来找我,可相反,他却从房间的角落里拉了一把木头椅子过来,坐在了我的正对面。他把双肘撑在双膝上,身子向前倾了倾,一副要给人问诊的模样。
“当然开心了!”我说。
“在床上找个舒服的姿势吧,薇薇安。”说着他递给我一个装着香槟的高脚杯。
“很好,”她说,“你还年轻,就应该痛痛快快地玩。”
我们穿过了他的家,他的家得体雅致,但不怎么让人印象深刻。大概在我们周围的几个街区内,有一百个房子都跟它装修得一模一样。我能记住的只有一些套了丝绸罩子的沙发,上面还放着小布巾。我一直很讨厌小布巾。他直接把我带到了客房,还事先在一个小桌子上摆好了两杯香槟。窗帘已经拉好了——我猜这样我们就能假装现在不是早上十点了——然后他关上了身后的门。
西莉亚在马上要上台的时候捏了捏我的手。我抓住她的胳膊,凑近了她的美貌。
他听上去真是干医生这行的。他的语气跟我在克林顿老家的儿科医生一模一样。我就像是来检查耳道感染了一样。对我来说,这既让我感觉安心,又让我觉得蠢得不行。我感觉有笑意在胸腔聚集起来,但还是把它压制住了。
“西莉亚!”我小声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今天把第一次献出去了!”
“薇薇安,”他伸出手来跟我握手,“谢谢你今天过来。咱们上楼就位吧。”
“你不会怀念它的。”她说。
他身材中等,长相一般,头发就是普通的发色,穿着一套他这个阶层有名望的中年男人该穿的西服。(如果听上去好像我已经完全忘了他长什么样的话,那是因为我的确已经完全忘了他长什么样。他是那种即使你就站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也会忘记他长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吗?
“欢迎,欢迎,”他边说边环顾四周,好确定没有邻居在监视他,“咱们把门关上,亲爱的。”
她一点都没错。
凯洛格医生就在联排别墅的仆人出入口等我。我还没怎么敲门,门就一下子打开了,他催着我赶紧进去。
[1] 医生就职时所宣读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