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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美国运通卡付账

我们在酒店的餐厅对坐而食自助餐,或是在隐蔽的日料吧台上并肩吃茶泡饭和盐烤青花鱼。有时,也会在很贵很矫情的汉堡店里大嚼几寸高的海军汉堡。

就这样,自己在之后近一年的时间里,频繁和这个Ed吃午餐,却竟然一次也没被熟识的同事捉到。艾华谦总愿在几条街外的五星酒店大堂见面。那里碰到工作关系的概率基本是零。

这个有身份认同危机的男人,对我的好感是美国式的,但暧昧隐忍又是日本式的。和艾华谦在一起时,没人提起工作,半个字也不会有。再者,自己的业务也无需向他直接汇报。说来自己都不太信,我们只是一次次边吃边聊那些有的没的,然后,自己再不失时机地表现一些甜美或精灵古怪。

“lunch?”11点45分,艾华谦发来的邮件只有一个词。除了答应只能答应。

偶然一次,聊起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和他为何长期得不了诺奖。我说《寻羊冒险记》蛮不错,他说喜欢《奇鸟行状录》。我旋即买来一本,却一个章节都没能读下去。

从小学开始,自己就是班上最踊跃举手的女生。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自己继续在一次次人生机缘前积极举手,见到艾华谦的一刻也是如此。总想真正参与并敲定自己的人生,虽然只能平凡,但绝不要平庸。艾华谦,这个我有意结识的男人不就为我开了一扇新门么。

我从没费心想过他这样的男人的寂寞。

在这个相对优越的新环境里,自己也决不是抱着混福利和找饭票的心情,哪怕老板的好感和寂寞就在数米之外。我照旧着自己一贯的作风,每逢会议必发言,每逢活动必参加,不管周围那帮长发妹怎么看。

又一回,我们在酒店大堂吃自助餐。几桌之外,坐着一个像白头翁一样的男人,老态毕露但穿着讲究,很寂寥地翻看一份《华尔街日报》。

我的座位被安排在离艾华谦较远的地方,却能一眼看清他在玻璃窗后面的举动。

艾华谦悄悄对我说,此人是某车企在中国的老大。我见白头翁面前一桌子沙拉和甜点,默默独食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惨。然而,正内心唏嘘时,一个长发垂腰、年轻标致的姑娘,长着一张典型的来自中国两湖地带的脸,端着刚取的丰盛食物一屁股坐在了白头翁对面。两人随即开始亲昵地交谈,有时几乎耳朵咬耳朵。当时自己想,原来这就是所谓此类男人的寂寞。

有那么两三个女同事,专门负责做活动,脑袋上的毛儿都垂到腰了,会议间歇,还会叉开五指一下一下地撩拨摊在椅背上的头发。她们个个穿着明显网购的衣服,不是样式幼稚,就是长度欠妥,再不,就是穿着有亮片儿的凉拖,或者是露着过多的膀子肉。真是不职业。自己每每看到,总免不了心里嘟囔。

也许是因着艾华谦的某种气场,和他一起的时间自己也并不享受。这对我来说,更像是女人的应酬吧。老板总带着显而易见的蠢蠢欲动,却又虚伪老练地待在暗处。不见兔子不撒鹰,更不做任何与身份不相符的事,连我的手都不曾沾过。餐后结账,他总会从一钱夹的卡里抽出一张绿色银行卡,据传,那是公司配给他的一张American Express(美国运通卡)。

每天,都能听到周围传来这种可笑的谈话。艾华谦公司的年轻女同事都像傻子,中午就齐刷刷扎在一堆儿,讨论脱脂酸奶和哪种牙膏会腐蚀牙齿。再或者,像蜂蝶一样嗡嗡绕着几个凤毛麟角的外国男人,操着生涩磕巴的英语。

有那么接连的两回,艾华谦也试图约定很晚的晚餐或小酌,但都被我以借口推辞得严丝合缝。在那之后,他对我的黏黏糊糊似乎就慢慢淡了下去。

“哎呀!我刚做的指甲上的钻把耳朵剐破啦!”身后座位上的姑娘突然尖声说。

我当然知道,艾华谦心里对我还有些瘾。我至今为止所有的表现和表演也都是成功的。但是,这个Ed对我来说,已经是翻过的一座山。对视的时候,才发觉他已经在身后,我不无满意地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