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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穿西装,而不是西装穿他

我开心地笑起来,自觉温婉可人。关于森的一切,似乎都充满分寸感和周到。整整一餐饭,森没有谈一句关乎自己的话。

“这家伙,前段时间做了一块破毯子,别提多难看,非送我一块,对外标价大概二十万,但实在太难看,只好垫在厕所。”

不知是森闪烁其词的眼睛,还是因之和昴日星官的强烈对比,那晚,我和森回家了。

森目光直视着我,将脸凑近,说出他那番文明社会的搞笑理论。

在那以后,办公桌对面的女人,将头发烫得更可悲,连佛祖都不甚像了。斜后方的人,新从商场拎回一双坡跟皮鞋,样子极尽蠢笨之能事,却欣欣然向办公室其余女人炫耀,引来啧啧围观。

“哦……艺术家朋友。你也是艺术家吧?”我故意将声调抬高,开他的玩笑。

想着辞职已经正式进入程序,自己即将彻底和这里的一切割裂,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和轻蔑。

“你现在看的那件,是一个朋友做的。”

我和森频繁约会,上床。但是,彼此并不捅破任何意义上的窗户纸,似乎还是两个独立自由的成年人。然而,森和有关他的一切,像一束突如其来诡异的光,照到我拼死挣扎的青春尾巴和依然压着发绿玻璃板的办公桌上,给了我更多挣脱“旧世界”的躁动。

我点了青豆汤和橄榄油浸鳕鱼,想好了甜点要吃巧克力舒芙蕾。然后,开始仔细端详店内造型古怪的艺术品。

英国学校的录取通知,就那样来得不合时宜。我如此不想离开森,但想想看,确是想离开近三十年毫无惊喜、行尸走肉的自己。

初次的约会,被森安排在城东一家挺矫情的西餐厅里,整个餐厅据说由古佛寺改建。森一坐定,便有年长的外国工作人员过来搭讪,似乎大家很熟。

“我经常会去英国。我们可以英国见。”

不知为何,他见女人要西服革履。但是效果却不得不说被他驾驭得出奇地好——是他在穿西装,而不是西装穿他。后者,是大部分男人天天遭遇的悲剧。

这是森的第一反应,和所有反应。

森年长我六岁,是一家建筑设计公司合伙人,开一辆绛红色讴歌,一切都算得上低调妥帖。五官端正,鼻梁很直。身材有些微壮,但绝不是胖。

距森说这样的话,到今天不过九个月。然而自己没想到,这九个月里,我会因为森两次去英国而不能专心完成课业。一个学年未结束,与森的越洋电话时时刻刻在勾魂,我便果断敛了行李,逃了回来。

见到他的一刻,我不禁好奇,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有兴趣走相亲的过场。也许,是看上自己显得温良上进的履历和稳妥的家庭背景?

临了三十岁,我突然只想任性,只想看到森在三号航站楼接我。

森说起话来非常简洁直接,但眼睛里总有闪烁其词的东西。不小心看了,便让人极容易为此心动。

而这一接,出乎所有意料,我们竟在两周里闪电结婚。大红的结婚证上,他的身份证号压着我的身份证号。两个各自经历了几十年人生的人,自两寸照片上看去,不过是两个脑袋挨脑袋的小朋友,男左女右,一切终于看上去平等和简单。

森调皮地打趣道,眼里全是闪烁其词,藏着数不清的讯息。

婚后,我也开始在一家外国非政府组织上班。周遭的同事也从热衷买坡跟鞋的老妇女,变成了各路来自发达国家年龄相仿的人。类似拯救世界、拯救人类的议题,让我觉得自己的朝九晚五开始有点意义。

“一个社会文明的标致,就是不要歧视残疾人和艺术家。”

要孩子,是森近来愈加迫切的心思。我想,对于生活,自己无从说不满意。于是,便也开始身心上的积极准备。一切看上去都驶入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