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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胸罩戴在头顶的女孩

她特别自信舒展地面对镜头,像那种时下最流行的、五官干净清纯的婊子。黑色的内衣显得高档,显然还是一身的。其中某一张,她俏皮地把胸罩戴在脑袋上,敬了个好像飞行员一般的礼。

我颤颤巍巍点开,上百幅图片瞬时摊开来。全是同一个女孩,穿着的,没穿的。

我的胃仿佛被什么重重踹了一脚。头皮发麻,全身发麻,指尖冰凉,凉到发酸。

霎时,一股巨大的紧张感笼罩我的全身,肠应激的感觉再次袭来。

几乎是同时,我顺利地自动登录琛的邮箱,里头乍一看全是工作邮件和他懒得删除的无聊广告,不相干的未读信件就有两百多封。没有任何私人信函的痕迹,表面干干净净。我却没有罢休,平静且呆滞地点开角落里的“最近常用联系人”。叫“妮可”的名字,排在第一个,赫然的。

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我赶忙坐到电脑前,唰地打开。出乎意料,竟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密码等任何关卡。毫无阻拦,琛的一切都大大方方摊在眼前。仔仔细细过滤了所有的角落,不过是些寻常东西。男人爱玩爱看的东西罢了。正想收手,却瞥见不起眼的工作报表文件夹下,有个叫“妮妮”的子文件夹。

我知道,名叫妮可的女人,是琛的前女友。但我不知道,或者不愿知道,她竟一直是他心里的“妮妮”,是他的“最近常用联系人”。

为什么随时觉得琛会绝尘而去。只是出差而已,出差而已。我一边安抚自己,一边意识到,琛竟然没有带电脑。

为什么要把电脑放家里,为什么不设置密码。我不知道,此刻哪个更戳自己心窝子,究竟是琛与标致的前女友两情相悦黏黏糊糊,还是琛连个密码都不设——就连保护我不去看到、不受到伤害的最简单的努力都懒得做,都不在乎做。

回到自己的“廉租房”,我第一件事便是冲向衣柜。哗地拉开看,琛的衣物都在,就长舒一口气。

半夜三点四十分,琛的枕头被我扔在地上。我一个人睡着整张床,却一直没能睡着片刻。打开灯,再次哗地拉开衣柜,看着琛排列整齐的衬衫,突然就想抄起一把王麻子把它们都剪了。

所谓女性直觉,就像腰,有部分女人有,有部分女人没有。但不代表没有的不能练出来。此刻,我的女性直觉突然第一次造访。一年来,琛什么时候临时出过差?觉得自己矫情,但是不安的心还是突突突地跳,肠子也一下感觉像扭了麻花。

狠狠吞了两颗艾斯唑仑片,挣扎在晕眩里,搞不清是浅浅的梦,还是自己努力的回忆。

一上午,琛两次发来问候信息,让人挺窝心。下午又特意打来个电话,说要临时出差两三天。

父亲带着我去动物园,父女俩手拉着手。

我自然也不想把生命都浪费在屁股底下的转椅上,但我的屁股,也似乎没有更好的去处。

“我们逆时针走,这样可以先看斑马。”

像这种丝毫不用遮羞就可以赤裸裸坦荡荡不干活的单位,如今是已经不多了。论资排辈即可,耗着即可。谈不上任何实打实的业务,只需交付你一天一天的时间。

爸爸对我说,脸上泛着暖洋洋的光。我仿佛没有反应,只是看着爸爸咧嘴笑。走到野牛的圈栏边,爸爸拿过我穿的红色羽绒坎肩,装作斗牛士,夸张地挥舞抖动着手里的衣服。我矮矮地贴着爸爸,笑得咯咯咯咯咯咯的。开心得几乎喘不过气。

长时间在网上看八卦,开始觉得烦躁,痛恨自己如此浑浑噩噩。但脑袋发胀,眼皮就是抬不起来,两只手像瘫了一样搭在键盘上,连脖子都不想转动。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会不遗余力,只为了逗我笑。我对他说的一切不质疑,可以拉着他的手去一切地方,脑子随时是不用思考的快乐空白,即便跟着跟着他走累了,也知道他总会答应我、保护我。我永远不会被他丢在大街上。

今天的新闻,是品学兼优的博士生被室友毒害,全身衰竭,抢救无效。一屋子的同事都站在道德制高点,对社会和人心指指点点。但我知道,面对一分钱的牙签儿,这些人又会为了抓上一把而打得头破血流。

那种热腾腾巨大的安全感,原来只有在这个人身边才能有,才会有。可是,过不了几年,我竟然就要老过他。感觉自己最后的一点好东西也被剥夺了。醒不来,睡不着,心伤成了一个呼啸的洞。

办公室里乱糟糟的,各种无聊的谈话往耳朵里钻。又是一天,无事可做。一天天,就这样无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