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点挂不住了,立刻派临淄王、嗣虢王和两位驸马出战,只见这四个小伙子出阵,力敌吐蕃十人,尤其是临淄王,“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这回赢了,皇帝大悦,除了赏赐,还命大臣献诗。这大概是最早的关于皇家马球队的记载了。
但是到了唐中宗年间,政策就变了。当时吐蕃派人来长安迎娶金城公主,皇帝安排的招待节目之一,就是在梨园看打球。吐蕃的使者对皇帝说:“咱手下就带着打马球的高手,咱们打比赛吧。”皇帝同意了,结果几场球下来,吐蕃队全胜。
上面提到的这位临淄王不是别人,正是后来的唐玄宗李隆基。李隆基当了皇帝,还多次观看和参加马球比赛。唐玄宗真是文体全能啊。
从这段话里,能看出几点,一是番人胡人非常喜欢打马球,水平不低,甚至打到长安街头来了。二是人一当皇帝,脑子里弯弯绕就太多了,根本看不明白为什么要戒。可能是因为有嬉乐之嫌,影响不好?也许,有轻微的妄想症也未可知。
唐玄宗的马球,一直打到年纪很大的时候。这次,球飞起来,闷在队友荣王的脸上。荣王应声落马,昏迷良久才苏醒。内侍黄幡绰建议说:“陛下啊,这把年纪了,别打了,马跑得那么快,万一有点闪失,可咋办啊?天下何望啊?要我说,陛下不如当观众,看看女婿啊晚辈啊他们打球,这就好比看一桌子好菜,色香味都能享受到,不一定非得自己吃。看别人忙活,自己抄手不管,才是最乐和的。”
马球最初兴盛于唐朝。不过和很多时尚事物的发展规律一样,刚开始并不受主流社会待见。唐朝人封演写的《封氏闻见记》中就记载,唐太宗(一说为唐高宗)曾经跟侍臣聊天,说:“我曾经见过西番人打马球。昨天在升仙楼外的街上,有一群胡人打上球了,我怀疑他们是故意想让我看见。这么看,帝王的一举一动都得谨慎。我已经把球给烧了,约束自己,从现在做起。”
唐玄宗听从了建议,第一任皇家马球队队长就此宣布退役。
现在的官员商人、附庸风雅的家伙,要是不会打几洞高尔夫球,简直都不敢说自己是成功人士。古代也有类似的运动,那就是马球。
唐代宗永泰年间,事情又有了反复。有人上书刑部,说打马球伤人,也伤马,取乐的办法很多,干吗非得玩这个?这条意见获得了认可,刑部尚书还把提意见的人画了像,置于座右,让秘书写了赞美词——当时唐朝已经由盛转衰,可能这类时尚体育已经失去市场了。
马球与外交
不过,马球最后还是没有被禁住,因为它发展到军队中去了,成了官兵们常玩的游戏。这谁禁得了啊?
至于夏侯孜,他真的简朴吗?未必。他最后是练房中术练死的,一天一个小姑娘,花费比衣服大多了。自古至今好多人,拿他说房事害人呢。
到了宋朝,马球迎来了自己的黄金时期,这首先得感谢宋太宗。《宋史》说,是宋太宗把这项军中游戏引进宫廷,并且制定了场地、球门等规则,并且在春三月于大明殿举办了“锦标赛”。球场东西向,两侧有高一丈多宽八尺多的球门,门上有金龙,门柱下有石刻莲花座,门柱上有彩绘。两名承旨(枢密院武官)守门,两名卫士拿着小红旗唱筹。御前卫队持哥舒棒环卫球场。打球双方,是宗室与各级官员,一队穿黄色,一队穿紫色,用的是金色和银色的球棒。在教坊齐奏的凉州曲中,皇帝骑马出现,之后大家才能上马。
要是穿越到那个时代,可以看见皇帝和满殿文武官员都是粗布衣服,真是亘古奇观。好比现在大家都穿西服一样。时尚,就是这么流行起来的。
比赛由皇帝开球。之后鼓声大作,两队争锋,谁进球了,就多得一个筹码,插在该队的旗帜上。皇家队得分了,庆祝方式是停下比赛,向皇帝山呼万岁,而群臣队得分,庆祝方式是下马跪谢皇帝。谁先得到三分,就算是赢了,比赛结束,开始饮宴。
皇帝十分满意,对此念念不忘。一天突然对宰相说:“我觉得那个夏侯孜,一定是贞介之士。”宰相立马回了一句:“他是当代活颜回、活冉求。”颜回和冉求都是圣人门徒,节约表率啊。皇帝深有感触,长叹一声,第二天,也弄了身桂管布衣服穿上了。百官一看,得了,还什么绫罗绸缎啊,找布去吧。
有人该问了,一丈高的球门,进球是不是太容易?其实不容易。打中球门不算得分,要打中球门上方的“风流眼”才行。
唐文宗的时候,有个左拾遗叫夏侯孜。有天上朝,夏侯孜穿了身桂管布(一种广西土布)的衣服就来了。唐文宗就问:“你怎么穿得这么寒酸啊?”夏侯孜知道皇帝属于倡导节俭的人,立刻顺竿爬:“这布厚实,可以御寒。”
和现在一样,有比赛,就有公关,有交易,就有谈判。比较有名的谈判发生在宋神宗打球的时候。当时宋神宗正任用王安石进行变法,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这些不满弥漫在朝廷的各个角落,球场也不例外。
御史陆长源比较个性,有天忽然给自己裹了个蝉翼罗幞尖巾子。有人笑话他,他很不屑:“哼,人有才,就是拿蜘蛛网裹个牛角都没啥不行的。要是没才,拿玉片裹个簸箕,也没啥用。”这话搁到现在,可以说成:要是有气质,穿什么人都漂亮,要是没气质,穿黑丝,那有用吗?
宋神宗闲的时候,叫了两个弟弟吴王和嘉王在宫中打球。皇帝说,咱们赌条玉带吧,谁赢谁拿走。没想到嘉王来了一句:“我们要赢了,不要玉带。哥,你就把王安石那个青苗法给废了就行。”结果弄得宋神宗心里特不高兴。
还有一位兵部侍郎严武,裹头的时候喜欢把头巾浸湿,叫作“水裹”。这样裹头的效果,就是幞头特别紧,而且翅膀上还有好看的褶皱,于是人皆效之——水裹成了时尚了。
要说宋朝皇室的马球明星兼马球迷,必须得提到宋孝宗——南宋的第二位皇帝。《桯史》说,这位皇帝对马球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经常约将军们在宫里打球,而且风雨无阻。遇到下雨大了,甚至要在球场上空张挂油布挡雨,用沙子干燥地面。大臣劝说现在非常时期,陛下要以宗庙为重,千万别把自己玩伤了,他根本就不听。
戴幞头是个时尚,也有不少乐子。比如吏部尚书刘晏,裹幞头的时候就特别慢,先压出一个翅膀来,再压出一个翅膀来。后来旁人提醒:“尚书干吗不把两翅一抽,不就行了吗?”刘晏听了大吃一惊:“什么?这两个翅膀是通的?能抽出来?”刘晏裹头,在当时成了个特别逗乐的段子。
球打得多了,难免有意外。有一次打球,宋孝宗的马惊了,驮着皇帝朝马厩一路狂奔。大家吓坏了,赶紧追上去,远远就看见皇帝连人带马撞在了马厩的矮檐上。等大家赶过去一看,皇帝双手扒着房檐,正在半空中晃荡呢。扶他下来,脸不变色心不跳,指指远处说:“马往那边跑了。”
南北朝以前,大多数人平时头上就戴个方巾。到了北周武帝那时候变化了。周武帝心灵手巧,系头巾的时候硬是从脑后抻出了两个小翅膀,自此头巾就叫作“幞头”。到了唐朝,皇族们都用丝绸做幞头,翅膀比较长,士大夫和老百姓只能用粗帛,翅膀短。当时的头巾裹在头顶,皇家的顶比较小,是圆的,叫作“内样”,而其他人的头巾顶必须裹得方方正正。开元年间,唐玄宗接见燕国公张说,瞧着他的脑袋,怎么瞧怎么别扭,于是干脆送了他一个内样幞头,说你就戴这个吧。张说下次见唐玄宗的时候,戴着幞头,皇帝乐了,于是下令,所有官员都得戴内样幞头——很快,内样幞头就流传开来,人人都戴了。
这反应得多快啊?心理素质得多好啊?参加体育运动看来是有好处。
为了穿衣服,还真有打起来的。汉朝有一个叫魏朗的,是个郡功曹书佐,特别在衣服上较真。有年正旦早晨举行仪式,估计是冬天太冷吧,他的上司掾史顾龛在朝服外面披了件裘皮大衣,这就被魏朗揪住,一口咬定这不合规矩,不是臣子该穿的。顾龛心说没哪条规定不许穿裘皮啊,不服,两个人拉拽争吵起来。魏朗还真大胆,命令士兵把顾龛的大衣给脱了。顾龛大怒,死活不脱。魏朗左手拽住顾龛,右手击鼓,嘴里还嚷嚷,终于把太守给惊动了,太守一听,就说顾龛你回去吧,让魏朗来就行了。这魏朗还真一根筋,顾龛不去,他也不去,说自己不舒服也要回家。合着他就瞧着人家的衣服不顺眼。
球是不长眼睛的。《湖海新闻夷坚续志》讲了宋孝宗的另一个段子:有一天,皇帝打球,球飞起来撞到脸上,把皇帝的一只眼睛给封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江北的金朝得到消息,麻溜儿派人送了个千手千眼玉观音来,观音眼睛多啊,宋孝宗现在只有一只眼能睁开,这是挤对人呢。当时朝廷安排金国使臣到杭州西北的径山寺住,使臣一进庙,碰见一位老和尚。老和尚有才啊,张嘴对使臣说:“一手动时千手动,一眼观时千眼观。幸自太平无一事,何须做得许多般。”那意思,一只眼和一千只眼有区别吗?照样能看破你们的心思。别以为我们好欺负,别挑事儿啊。
不过,规矩都是人定的,是人定的就能变化。就拿蟒袍来说吧,蟒袍和龙袍的区别很小,只不过蟒比龙少绣一只爪子。这种很接近皇家专享的服装,最早也是一般人不能穿的,只能用于外交,到了明朝正统年间,还是只用来赏赐“虏酋”,也就是其他部落、国家的首领。可后来太监的势力增强了,不知道怎么的,大太监们居然穿起了蟒袍。到了弘治年间,皇帝开始赏赐内阁大臣们穿大红蟒袍,这衣服的穿着面就逐渐展开了。
金朝使者被抢白,“大惭”。
有意思的是,那时候还不准老百姓穿靴子。洪武初年的监察御史王英,有一次穿着便装在街上晃悠,结果被守门的士兵给捆了,原因就是他穿着靴子呢,这太不正常了。王英赶紧申辩:“哎哎,我是当官的。”还赶紧让人到自己船上拿了官服来作证,这才被放了。瞧,夜行人要穿靴子,也是不合逻辑的。
这也算是马球外交吧?老和尚懂得怎么说话和化解。这水平,绝对可以当外交部的新闻发言人。
明太祖时期,规矩就更严了。洪武二十三年三月,皇帝命礼部尚书李源名等制定服装规格:文官衣服的底边,离地要有一寸,袖长可以过手,但挽起来只能到肘,袖口九寸。生员们衣服与文官相同,只是袖子还要短,挽起来不及肘三寸。老百姓的衣服要离地五寸,武官衣服要离地五寸,袖长过手七寸,袖口仅容出拳。士兵们衣服离地七寸,袖长过手五寸,袖口仅容出拳……如此繁琐,估计除了军装能守规矩,其他坚持不了多久。
棋无第一
在古代,服装可不仅仅是用来区分男女的,还要用来区别身份。宋朝《石林燕语》就讲过戴斗笠的讲究:中丞至御史与六曹郎中,可以在斗笠前加皂纱,把斗笠围上一半,叫作“裁帽”,其他人就只能戴斗笠,不能围纱,叫“席帽”,另外,只有公卿可以在戴帽子的同时也戴斗笠,叫作“重戴”。看那些武侠片中,大侠们经常戴个有纱的斗笠打杀,其实是错误的,要是真那么戴,不能隐蔽自己,还会让自己格外抢眼——这飞檐走壁的,怎么可能是大官呢?
很少有人不会下棋的。围棋象棋不会下,跳棋军棋五子棋什么的,总是可以的。
当然,批评是阻止不了时尚的发展的。明朝末年,还有人见到过野老聚会,上着短衣下着布裳的,可清代之后,至少在外套上,男子基本就是一身长袍了,只有女人才衣、裳分开,有人还把这当作在大街上区别男女的方法——“有衣无裳为男子之服,殊衣裳为女子之服”。不过各种时尚都是短暂的,到了民国以后,衣裳这俩字成了一个词儿,男人上下身分开穿也很正常了。
下棋这事,古代就很普及,品种也多,其中不少玩意儿现在已经失传了。比如有一种弹棋,人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玩。陆游《老学庵笔记》中讲到弹棋,说有人考证,“古弹棋局,状如香炉”。也就是说,弹棋的棋盘是中间隆起的。他还引用了两句诗佐证:“意作弹棋局,心中亦不平。”可弹棋到了宋朝,已经没什么人会玩了,只在文献中看到过。陆游遗憾地说:“恨其艺之不传也。”
至于中国自己的穿着,原先都是有规矩的。古人穿衣,上身叫衣,下身叫裳,《后汉书》说,到了汉献帝时期有了变化,男人衣服的上身就越来越长,下身就越来越短;女人则越来越喜欢穿长裙,上身的衣服就短了。当时还有人批评这种穿法是“服妖”,说是“阳无下而阴无上”。反正批评时尚的人,基本都是上纲上线,要不时尚就没法批评了。
弹棋是要用手指弹的,玩弹棋的高手,是魏文帝曹丕,他居然能用手巾角把棋拂出去。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有一天有个老百姓来求见,当着曹丕的面,低头一甩,竟然用头巾角拂起棋子来。曹丕当即自愧弗如。
拿树叶做衣服的记载一直到清代还有。学者俞樾引用《滇黔纪游》一书里的内容说:云南腾越地方的少数民族女子,“纫叶为衣,飘飘欲仙”,叶子“甚大而柔”,所以耐缝纫,而且还挡雨。俞樾不无羡慕地说,这衣服很别致,可惜没有去那地方的人帮我买一两件回来。时尚还真是外来的好。
看来,弹棋不是拼智力的棋,而是比技巧的。
这书还说,燕昭王七年,卢扶国来朝,使臣结草为衣,号为卉服;汉武帝天汉二年,渠搜国之西的析沦国来朝,使节结草茅为绳,结网为衣——有人说,这类似于后来的罗纨。罗纨都是形容上好丝绸的,罗是轻软,纨是白色。网眼装,这个可以有,很新潮。
象棋的历史那是相当久远了,春秋战国时就有记载。不过最早的象棋和现在的并不一样。清代钱曾的《读书敏求记》里,说过一种“七国象戏局”,这种象棋有七国——秦赵燕韩魏齐楚,代表战国七雄,中间还有一个周,代表大家共奉周天子。只可惜,记载得简单,也没有玩法,七国象棋依旧泯没在时间中了。
其实,古人对于奇装异服之类接受的程度比现在好许多。他们好像特别在意其他人有什么新鲜东西穿戴,好多笔记小说也都把这当个事儿来写。比如晋朝的《拾遗记》,就提到在河北向西“二万里”,有“孝养之国”,那里的人们“织茅为衣”。查查地图,那地方不到北美,也是欧洲了吧,说的是当地土著吗?
清代康熙年间,常熟人徐兰奉命出塞,路上写了些诗文,其中就提到蒙古象棋。他说,蒙古象棋棋盘纵横各九条线,划分成六十四格,红黑双方各有八个卒、两个车、两个马、两个象、一个炮、一个将。摆棋的时候,将放在中右,炮放在中左;将上面一格,车马象分列左右;再前面,则排列着卒。
古代服饰风尚
有趣的是,这些棋子不同于中国象棋上面刻着字,而是直接雕刻成型——徐兰还解释呢:“将”雕刻成一个塔,说明是崇佛教的;“象”雕刻成骆驼或者熊,是因为北方没有大象;没有“士”,是因为那里不喜欢儒生;“卒”多,是觉得人多势众才能赢;走棋的时候不按照线走,而是按照格子走,是因为觉得东西在格子中更安全;“马”可以横行六格、“骆驼(象)”可以横行九格,是因为骆驼跑得比马快;没有楚河汉界,满盘随意而行,体现了蒙古族跟着水草随意放牧的习性;“卒”是直行的,还可以斜角吃掉前方的敌人,还可以往回走,作用同“车”,是为了奖励军功。最后,众棋环击对方一塔,使对方的“将”无路可走,这就是赢了。——这哪儿是蒙古象棋啊,不是很像现在的国际象棋吗?有人说国际象棋是中国象棋的变种,有人说是从印度起源的,但不管怎么说,到了清代的时候,蒙古有了国际象棋——也许还是改进型的吧。
南宋杭州,有名的男子跤手包括周急快、董急快、王急快、赛关索、赤毛朱超、周忙憧、郑伯大、铁稍工韩通住、杨长脚等等,女子选手呢,也有位赛关索,还有嚣三娘、黑四姐。可惜了,没有发扬光大,要不现在的职业拳击和相扑,算什么呀。
下象棋的,有不少高手。宋朝周密的《武林旧事》中就提到杜黄、沈姑姑、金四官人、李黑子等象棋名手,他们是象棋待诏,专门陪皇帝下棋的。
南宋最著名的摔跤比赛在杭州护国寺南高峰举办,搭个大台子,设个奖品,各地选拔来的膂力过人、天下无敌者才有资格登场竞技。奖品包括旗帐、银杯、彩缎、锦袄、马匹等等。宋理宗景定年间,还有一位温州来的优胜者韩福,获得了军佐的职位。
说起玩法不同,古时候的围棋,据说也和现在小有差异。《茶香室续钞》里提到,汉朝马融写过一篇《围棋赋》,里面说:“横行阵乱兮敌心骇惶,迫兼棋岳兮颇弃其装。”这里的棋岳,就是指棋盘正中天元和四个角的小星部位,一共五个点,称为五岳,意思是在这五个地方放下棋子,就不可动摇。现在的围棋盘从汉魏时的纵横各十七路变成了纵横各十九路,小星有了八个,但讲究金角银边草包肚,很少有人上来就去抢天元,这就是棋盘的变化导致下棋方式的变化,也许规则也有变化。
但女子摔跤运动员则一直存在着,被称为“女飐”。每当摔跤比赛开始时,女飐负责出来热场子,当时叫打套子,数对打完,观众已经是人山人海。这时候,男人的比赛才开始。
不管你信不信,古代的围棋是有平局的,平局还有个专门的称呼叫“芇(mian)”。明朝的书里说,“围棋两胜无败曰芇”,那就是平手。当然,赌博的时候,输赢相当,也叫作“芇”。
另一项人们喜闻乐见的运动,是摔跤。摔跤当年不叫摔跤,叫相扑,日本现在还保留着这个名字,另一个名字是争交。令人万分吃惊的是,在宋朝,居然有女子摔跤,还是——裸体的。宋朝嘉祐某年正月十五日,皇帝带着后宫娘娘们上宣德门,看民间百戏,其中就有刺激的女子裸体相扑。看完了,皇帝只说了一个字,赏!为这事,司马光耿耿于怀,特别上书:娘娘们都还在啊,还看女人裸体摔跤,还赏,这也太变态了吧?他坚决请求禁止女子“裸跤”。
清代,还真有人发明了一种圆的围棋棋盘,发明者叫余集生,是个官员。只是规则和方棋盘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自古文体不分家,说完文艺演出,再说点体育的。古代最为普及的群众体育运动,就是拔河。“拔河”这个词,唐朝就有了,再以前,还叫过“牵钩”。相传是春秋时楚国伐吴,练兵时用的。原来是用竹篾编的缆绳,后来改用麻绳,长达四五十丈,两边共分出几百条小绳。每年正月望日,人们都举办拔河比赛,分成两队,把小绳子系在胸前,然后在鼓点声中对拉。大绳正中立大旗为界,观众齐声加油,胜负规则就不用说了,人人都知道。
下棋,还真有赌博的。最有名的赌局,当属南北朝时期刘宋的高手羊玄保。羊玄保和宋文帝下棋,事先说好要是赢了,皇帝就给他个宣城太守当。结果他还真的赢了,皇帝还就真任命他当太守了。当时,宣城的治安还不太好,老有农民外逃当流民,而且一个流民没找到,他全家亲戚得连坐。羊玄保赌这个宣城太守,还是有想法的,他建议把连坐这条规矩撤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省得老百姓和官府都麻烦。这么一来,宣城的面貌还真变了样。
张岱《陶庵梦忆》说,明朝还有个节目,叫“扮马上故事”。二三十人骑在马上,不需要怎么演,也不要演技,关键是要像,大家一出来,就能让观众明白这是哪一出。衣袍铠甲之类服装道具,花再多的钱也不在乎。他讲到有一次祈雨,他家所在地方要搞马上故事,题材是《水浒》,于是大家遍地去寻找黑矮汉、长大汉、头陀、胖大和尚、茁壮妇人、姣长妇人、青脸的、红脸的……城里没有去郊区,本县没有去邻县,重金聘请,最后终于凑齐了一套“梁山好汉”。
羊玄保属于官运亨通那种人,一年后转任廷尉。数月后,迁尚书吏部、御史中丞、衡阳王义季右军长史、南东海太守,加辅国将军。后来又入为都官尚书、左卫将军,加给事中、丹阳尹、会稽太守,又徙吴郡太守。有人不服,问他有啥本事啊,宋文帝说:“哎,当官,不光得有才华,还得有命。羊玄保命好啊,你说朕一见到有官缺,怎么总是头一个想到他?这就是他的命。”谁让宋文帝也是个棋迷呢?
明朝还流行一种“过锦戏”,大约有一百多回,每回的演员都有十来个人。一回过锦戏的演出时间不算长,跑龙套的打着引旗一对,在锣鼓声中上场,就是一回开始了。其内容大多来自市井,比如世间骗局丑态啊、痴男怨女啊、奸商官司啊之类,关键是,一定要把观众逗笑。有点类似微缩的元杂剧,实际上更像现在的小品。
羊玄保号称棋品第三,谁是第一啊?没有。下得最好的,一般都称第三。到了唐朝宣宗年间,有个日本王子来朝贺,围棋下得就好,号称日本第一。唐宣宗就让国手顾师言对局,下了三十三手还看不出胜负来。顾师言压力大,手心都出汗了,思考半晌,下出一手“镇神头”,一举奠定胜局。王子钦佩之余,问旁人:“他是全国第几啊?”旁人忽悠王子说:“第三。”王子赶紧说:“我想见见第一。”那人回答:“第一是想见就能见的吗?赢了第三,才能见第二,赢了第二,才能见第一。”王子长叹:“唉,我这小国第一,也就只能和大国第三下下了。”
皮影戏起于汴京,刚开始用素纸制作,后来改用羊皮,用彩色装饰,避免损坏。皮影戏的内容,大多是说史,所以“公忠者雕以正貌,奸邪者刻以丑形”,好人坏人,一目了然。
这是不是“一般一般,全国第三”的来历啊?
和木偶戏齐名的,自然是皮影戏,宋元时已经相当普及。《武林旧事》中写,杭州著名的皮影戏演员有三贾和三伏,三贾是贾伟、贾仪、贾佑,三伏是伏大、伏二、伏三。还有一名女性,叫黑妈妈。《梦粱录》则说,杭州的名演员是贾四郎、王升和王闰卿等。
见过第二和第一的那个人,还真有,叫王积薪,是唐玄宗的翰林棋手。安史之乱,王积薪跟着皇帝往四川跑,到了山里,馆驿都被官员们占满了,他只好投宿到一位老太太家里,睡在屋檐下。
人操纵的傀儡戏,不算奇特——听说过机械木偶戏吗?唐朝大历年间,太原节度使辛云京去世,葬礼上,就出现了机械木偶——各路节度使纷纷送祭礼,其中范阳送来的最大个儿,上面俩木偶对打,是尉迟恭战突厥,“机关动作,栩栩如生”。等到祭奠完毕,灵车要出发的时候,范阳的使者把队伍拦住了:“别走啊,还没演完。”于是大家停下,等着下一出:项羽刘邦鸿门宴。来哭灵的人们争先恐后扒着帷幕看戏,都没人哭了。最后孝子出面,说演得不错,赏马两匹,这才完事。
半夜,怪事来了。王积薪听见老太太和儿媳妇说:“没啥事干太无聊了,下盘棋吧。”儿媳妇欣然同意。老太太说:“东五南九放子。”儿媳妇答:“东五南十放子。”嘿,婆媳俩下上盲棋了。
不得不提一提木偶戏,也叫傀儡戏。《梦粱录》说,最早的一出木偶戏,讲的是汉朝陈平奇计解白登之围的故事。当时有名的艺人有金线卢大夫、陈中喜等。木偶戏也是分很多种的,其中有一种叫“肩担戏”,拿个木棍,挂个帘子就开始演出了,一手五个指头,上面五个小木偶,另一手敲锣打鼓,嘴里变声,给众多人物配音,整个演出,一个人齐活。现在,这种手指木偶,还是妈妈给小孩子讲故事的最佳道具吧?
王积薪一直听到四更将尽,俩女人共下了三十六手,老太太说:“你输了,我将赢九子。”儿媳妇想想就认了。王积薪心说怎么就输了啊?不明白。
以上都是皇家的玩意儿,到了民间,花样可就更多了。金元时期,民间有一种倒喇戏,用琵琶、胡琴、筝等乐器组成乐队伴奏,舞蹈演员们则头顶双瓯,瓯上燃灯,口噙湘竹,以竹击节,有点像现在杂技中的顶碗,又有点像曲艺中的燃灯大鼓,关键是他们不是站着,而是要舞蹈。这难度也是相当大的。
天亮后,他整顿衣冠,认真向老太太求教。老太太说:“你下过什么棋,摆出来我看看。”
不过,康熙年间还真的搞了场大马戏。康熙二十二年,因为四海承平,人民安居乐业,社会和谐,皇帝决定拨银一千两,在后宰门外搭高台,上演《目连救母》。这出戏的特别之处在于,凡是道具涉及动物的,全部用活的,动用了虎、象、马。现在的话剧,舞美让把活马牵到舞台上,还真不新鲜。
王积薪赶紧把自己生平最得意的棋局摆出来。刚放了十来个子,老太太对儿媳妇说:“你可以教他点一般的招式。”
当时的山西提督潘育龙乘机上书,将走马卖解之人尽数查拿,江湖演艺发展遭受沉重打击。知道为啥中国出不了大篷车吉卜赛人了吧?逃荒,那不是给盛世抹黑嘛。
儿媳妇就教啊,攻守杀夺救应防拒,简简单单地说了几句。王积薪还想细问呢,老太太说:“可以了,你已经无敌于人间了。”
其实,陈四案的初审没有找到证据,但皇帝近年接到陕西丰收的报告,不相信有人会逃荒,所以命令刑部严查,这才有了如此惨烈的结局。
王积薪果真棋艺大长,天下无敌,他还记得半夜里那三十六步棋,命名为“邓艾开蜀式”,可至于为什么老太太赢了九子,他一直不明白。
“走解”传到江湖上,就是跑马卖艺。到了清代,演员们大多变成了女性,靠这个赌博、奸淫的事情逐渐增多。康熙年间,陕西出现了陈四案,一个拥有一百三十多人的逃荒卖艺大家庭被控抢劫杀人,惊动了皇帝,要求严审。陈四等主犯被判斩立决,家人被发往黑龙江为奴。
所以说,人间棋下得再好,那也是第三,第一是老太太,第二是儿媳妇,那都是神仙。
这种马上表演到了明朝,称为“走骠骑”,又叫“走解”。明朝天顺三年三月五日,皇帝赐文武百官在后苑观看走骠骑。只见一匹马飞驰而出,马上人打着旗帜,这是领队,接着又一匹马跟上,马上人矫健腾挪,或上或下,或左或右,人马相得,精彩纷呈。一匹接一匹,整个表演的队伍,马匹上百。最后是以胡服架鹰走犬的围猎场景结束,十分壮观。
戏谑的智慧
说到马戏,真正马上表演的记载出现在晋朝,讲的是北方后赵石虎的事情——他在正会殿前看表演,一辆马车驶出,上面有一个高达两丈的立柱,立柱顶上贯横木。横木两端各有一名演员,或作鸟飞之状,或者倒悬朝下。车上也没闲着,小演员们作猕猴之形,在马身上行走,一会儿站在马头上,一会儿钻到马肚子下,一会儿又到了马尾,而马丝毫不受影响,奔走如故。对了,那时候这不叫马戏,而是叫“猿骑”,也写作“猨骑”。
相声这东西很奇怪,有的人说半天,声嘶力竭了就是没人乐,有的人一句话一个包袱,全场乐不可支。这是为啥呢?
这样的演出,最早仅限于宫廷,直到安史之乱之后,才逐步蔓延到民间。
看看古人是怎么说相声的吧。当然,当时这个不叫相声,叫“戏谑”。戏谑发展起来,就是南方的滑稽戏,北方的相声。
高空走绳不是简单走走,还有花样。有穿着高木屐走绳的,前后弯腰,从容仰俯。更动人魂魄的,是踩着五六尺的高跷上去,还有在绳子上叠罗汉的,高达四五层,然后上面的人一个空翻,又站到了绳子上。没人掉下来。她们的所有动作,都要跟着鼓点儿——这不是大马戏团吗?
《湖海新闻夷坚续志》里讲了这么两位,一个叫郭忠恕,一个叫聂崇义。哥儿俩都是五代末北宋初那一段的画家,爱好就是戏谑。有天郭忠恕挤对老聂:“近贵全是聩,攀龙即是聋。虽然三个耳,其奈不成聪。”这分明是笑话老聂的“聂”字。老聂也不含糊,当时反唇相讥:“勿笑有三耳,全凭蓄二心。”这是笑郭忠恕的名字。众人无不大乐。所以,想让人乐起来,得自嘲,还得有点文化,有急智。
最刺激的表演是高空走绳,表演者叫绳妓。《封氏闻见记》记载,开元二十四年八月五日,唐玄宗就看了这样一场演出。舞台两边竖起几丈高的立柱,立柱之间绷着笔直如弓弦的绳子。女演员从一端蹑足而上,在绳子上往来自如,行动敏捷,望之如神仙。如果在绳子中间相逢,还能侧身而过。
说到最有急智,当属唐玄宗身边的黄幡绰。这人在皇帝身边,是专门负责逗乐的。有一次宁王和皇帝一起吃饭,没忍住咳嗽起来,唾沫喷到皇帝的胡子上。宁王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唐玄宗呢,本不以为意,可也有点尴尬。旁边的黄幡绰说话了:“王爷你这不是咳嗽啊,你这是喷帝(喷嚏)。”一句话,唐玄宗大笑起来,气氛顿时重回友善。
蹑球之戏,是盛行在唐朝的一种玩意儿。可不是踢足球,说白了,是踩球——一个直径数尺的大木球,外面饰以彩绘,滚到观众面前。一个姑娘跳上去,用脚控制着木球,前进,后退,左右转向,萦回去来,无不如意。这不就是杂技团的表演吗?
安史之乱,唐玄宗逃奔四川,黄幡绰没来得及走脱,落到安禄山手里。有天安禄山做梦,梦见衣袖长得都垂到台阶上了,问黄幡绰啥意思。黄幡绰答:“意思是当垂衣而治之。”安禄山梦见殿中的槅子倒了,黄幡绰的解释是“当革故从新”。
玩戏
这些事,在玄宗回到长安后,都被人当罪状告诉皇帝了。唐玄宗找来黄幡绰,问他怎么回事,黄幡绰说:“我实在不知道陛下去四川了,蒙尘贼中,必须得取悦他们,否则活不成啊。现在陛下回来了,我才明白安禄山做梦的真正含义。”
人品怎么样,唱什么歌还真瞧不出来。流行歌自古以来就容易遭受主流社会攻击,可生命力依旧旺盛,要不怎么流行啊?唱唱男女之事怎么了?人不流氓,人类灭亡,没有男女,岂能有你?
唐玄宗问:“啥含义啊?”
吕惠卿觉得王安国这是在骂自己,从此和王安国失和。其实,他还真算是个小人,王安石那么提拔夸奖他,可最后给王安石最大打击的,就是他。
黄幡绰答:“袖子长,是出手不得。槅子倒,是胡(扶)不得也。”
《东轩笔录》里,就记载了一段关于“郑声”的争论。有一天王安石和弟弟王安国、好朋友吕惠卿一起聊天,说起了刚刚看过的晏殊的小词。王安石挺鄙视:“当宰相的人,还写这些小风情的玩意儿,像话吗?”王安国性子耿直,回护晏殊:“他偶然写写这些自娱自乐怎么不行?一点也没影响他的事业啊。”吕惠卿呢,想巴结王安石,抢白说:“人从政了,必须要放弃郑声这样的东西。何况他自己还写,那就更不行了。”王安国正色道:“放弃郑声,不如远离小人。”
唐玄宗又被搔到笑点了,哈哈大笑,再没追究老跟班。
中国人唱歌的天赋源远流长,要不怎么能编出《诗经》呢?不过儒家一直对其中来自郑国、卫国的歌曲不满,认为“郑卫之声,桑间之音,此乱国之所好,衰德之所说”。郑声卫歌,来自民间,多描述男女关系,成了靡靡之音的代名词,绝对算精神污染。和现在的许多流行歌一样,总是受到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的攻击。
讥讽现实,批评现实,是戏谑者引起人们共鸣的最大法宝。净说不疼不痒的话,唱赞歌,那没人乐,不缺你们啊。
类似的歌曲还有不少。比如《荡湖船》《小儿郎曲》等等。《扬州画舫录》说,玉版桥有个乞丐,家境本来丰厚,就因为迷恋小曲而家产荡尽,沦为乞丐。他翻版了《小儿郎曲》,唱的是男女相悦之事,人人争听。其实,这首歌是由《十二月》《采茶》《养蚕》等歌曲演变而来,本身也和男女没关系。只是当时有不少商人争相出版诗词戏曲的歌片儿牟利,翻印了几十种歌词版本,甚至荒村僻壤的杂货铺也有销售。“乃知声音之道感人深矣。”
南宋宁宗年间,韩侂胄贸然北伐失败,劳民伤财,死伤无数,自己压力也大,头发胡子都白了。皇上赐宴安慰,宴席上还特意点了个“群口相声”。上台的仨人,一个自称叫樊迟,一个自称叫樊哙,另一个自称叫樊恼。先问樊迟这名字谁取的,樊迟说:“孔夫子取的。”众人赞叹:“说得过,樊迟本来就是孔门七十二弟子之一嘛。”又问樊哙,樊哙说:“汉高祖取的啊。”大家纷纷说:“没错,樊哙是汉家名将。”接着都瞧樊恼,樊恼说:“我这名自己取的。”一下全场大笑。这不挤对韩侂胄硬要北伐,烦恼自取吗?
说回流行歌。古代流传时间最长的一首歌是什么?清代俞樾说是《从军五更转》。他查宋朝的笔记,发现已经有了这首歌:“一更刁斗鸣,校尉逴连城。遥问射雕骑,悬惮将军名。二更愁未央,高城寒夜长。试将弓学月,聊持剑比霜……”反反复复,一共五段。这首歌一直唱到俞樾所在的清代,民国时还有,生命力可谓持久。只不过,后来被人填了男女调情的歌词,从一首边塞军旅歌曲,蜕变成了“淫靡媚亵”之词。
参与北伐的另外两位败将郭倪、郭杲也好不到哪儿去。二位正吃着呢,上来一盘生菱角,结果不小心,盘子摔了,菱角撒了一地。立刻有人搭茬:“唉,苦苦丧了许多生菱(生灵)。”
再后来,许姑娘回到长安,但没多久就“殁于风尘”。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母亲说的:“阿母,钱树子倒矣。”
戏谑者人虽卑微,但对权贵从来不含糊。韩侂胄之后是史弥远当朝,到他那里钻营奉承,蔚然成风。就有俩说相声的上台,捧哏的拿了块石头,用木棍钻呢,逗哏的问:“你这儿干吗呢?”捧哏的答:“钻石头啊。”逗哏的道:“你不去钻弥远(软),在这儿钻弥坚,还能有出息啊?”
安史之乱以后,许姑娘流落民间。当时韦青在广陵(扬州)避难,晚上在河边凭栏眺望,突然听见船上有歌声。韦青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许永新吗?赶紧上船看,果然是她。故人相逢,对泣良久。
当时的另外两位大官,一个叫真德秀,一个叫魏了然,二位都是程朱理学的继承者,儒家传人。想在朝廷搞改革,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什么规矩都没变,挺让人失望的。而这次失败的改革,也成了戏谑的题材。
许姑娘略整鬓发,手提裙袂,站到楼上,声音一出,整个广场顿时寂静下来,“若无一人”。随着歌声飞扬,“喜者闻之气勇,愁者闻之肠绝”。看来,不仅许姑娘唱得好,长安百姓的艺术修养,也是不低的。
俩说相声的儒生打扮上台,其中一个还拿着一只鹤的模型。甲问乙:“您尊姓大名?”乙答:“我叫钟庸。”又问:“拿的是什么啊?”答:“大鹤(南方学与鹤音近)。”后面的情节是,俩人相约喝酒,乙喝醉了,倒在地上不动。甲打着乙的嘴巴,说:“什么钟庸(中庸),什么大鹤(大学),白吃了这么多酒食,一动都动不得。”
另一个场面比较壮观。玄宗在勤政楼召集群臣宴会,因为临街,招致了百姓的围观。大家都想看看皇帝长什么样,于是人声鼎沸,无比喧哗,以至楼上的皇帝都无法听清百戏和音乐的声音。唐玄宗有点生气,就说算了不喝了。高力士却出主意,说让许永新姑娘唱一首吧。
比较完整的戏谑段子,记在岳珂《桯史》中。说的是某一年大考,有关官员做了精心准备,饮食周到,几案也宽大。万没想到,试题出了毛病。头一天的试题里有一句:“闻善而行沛然莫御。”有考生提出,“沛”字错了,应该是“霈”。当时出题的主考官在打瞌睡,和考生交流的是个年轻人,没当回事,说既然错了,那就改成“霈”吧。
关于许姑娘的段子有两个。一个是玄宗听她独唱,请李谟吹笛。李谟是宫中梨园的吹笛第一人,等许姑娘一曲唱完,李谟发现自己的笛管已经开裂了。
试题有改动,当然应该公布,可主考官们把这事忘了,结果考生有写“霈”的,也有写“沛”的。到了第二天,考场又宣布正确的字是“霈”,结果写“沛”的考生不干了,认为考官耽误了自己,在考场中闹事,还把工作人员给揍了。挨打的人赶紧喊:“有雨字头也行,没雨字头也行,都算对。下一次不敢了。”
唐玄宗时期,有两位唱歌唱得很好的人。男的叫韦青,官至金吾将军,女的叫许和子,因为是吉州永新县人,进宫的时候,干脆就叫“许永新”了。人们曾经这么描述许姑娘:“既美且慧,善歌,能变新声。韩娥、李延年殁后,千余载旷无其人,至永新始继其能。遇高秋朗月,台殿清虚,喉转一声,响传九陌。”这是一位漂亮的女高音歌唱家。
考试之后,闹事打人的考生都被抓了起来,有司请考官和工作人员吃饭压惊。戏谑者也被请来了,席间说相声。
“善歌者必先调其气,氤氲自脐间出,至喉乃噫其词,即分抗坠之音。既得其术,即可致遏云响谷之妙也。”看,古代唱歌的技巧和现在是没有大差别的。
两个人在台上聊,甲问乙:“你说你有学问,你说说汉朝四百年一共有多少个宰相?”乙开始从萧何、曹参掰着手指头数。数完了反问甲:“你倒说说唐朝三百年,有多少名将?”甲张嘴就来:“张巡、许远、田万春……”乙打断他:“不对啊,应该是雷万春。”两人争执不下,向人请教,确认是雷万春,乙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做欲打甲状,甲赶紧说:“有雨字头也行,没雨字头也行。”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有流行歌就会有歌星。《乐府杂录》里说:“歌者,乐之声也。故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这个“肉”,指的就是嗓子,现在的说法叫“声乐”。看来歌星的地位是很高的。古代能称之为歌星的,战国时有韩娥,“余音绕梁”说的就是她;西汉时有李延年,他的代表作至今还脍炙人口:“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还有一位,更熟悉了,叫莫愁。《唐书》中说:“莫愁乐者,出于石城乐,石城有女子名莫愁,善歌舞。”后来人们把石城传成了石头城,南京才有了莫愁湖,实际上,石城在郢州,现在的武汉一带。还有一说,莫愁是洛阳人,总之,怎么也和南京不沾边。
当时在座的考官们个个面红耳赤。这还没完,一个演员上台喝道:“考官在此就座,你们休得无礼。”二位戏谑的立刻回:“下一次不敢了。”
舞蹈不仅在民间流行,还传入宫中教坊,真算得上雅俗共赏了。
这个段子说完,自然是,那些被抓的考生们全被释放了。看看,逗乐的作用太大了。
这出描述妻子悲苦的歌舞作品,一直流行到了唐朝。名字也变成了《谈容娘》,歌词中“郎中”变成了“阿叔子”,演员由男扮女装变成了真的女性表演,但曲调和载歌载舞的形式并没有变。“举手整花钿,翻身舞锦筵。马围行处匝,人簇看场圆。歌要齐声和,情教细语传。不知心大小,容得许多怜。”这首唐诗就是描述街头人们跳谈容娘舞的情形。
艺人们有时候还会戏谑到皇帝那里,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宋高宗的时候,有个厨子因为给皇帝煮馄饨没煮熟,被下了大理寺监狱。不久,宋高宗要听段子,两个人开始表演,甲问:“你哪年生的啊?”乙答:“甲子生的,你呢?”甲说:“丙子生的。”这时他们的搭档立刻向皇帝报告:“这两个人都应该下大理寺。”宋高宗不明白,问为啥啊,回:“甲子(夹子,一种食物)、丙子(饼子)皆生,应与馄饨不熟同罪。”逗得皇帝哈哈大笑,马上传旨,把厨子给放了。
想想那场面吧,这不就是RAP说唱,最早的“快闪”吗?
不是所有的人闻过则喜,也有恼羞成怒的。绍兴十五年,宋高宗赐宴秦桧于宅邸,还叫了伶人演出。宴席上诸位官员那个巴结啊,有位参军起身,说了一大堆阿谀奉承的话,而那个演员呢,在后面帮参军扶着椅子。这时候,参军的头巾掉了,露出脑后头发上的头巾环来。伶人立刻问:“这叫什么环?”参军说:“叫二圣环啊。”伶人说:“你就踏实坐在太师的椅子上,二圣环(还)什么的,尽管忘到脑后去吧。”
南北朝时,北齐有家人姓苏。男人长得难看,鼻孔朝天,而且没啥本事,当不上官,却自号“郎中”,还酗酒,喝高了就打老婆。打的次数多了,老婆实在忍不住,向邻居哭诉。慢慢地,大家都知道他打老婆的事情,就有人编成歌,然后穿着女装,站在街上唱,歌声悲苦。每当唱到副歌的时候,路人们一起踏着节拍,合唱道:“踏谣,和来。踏摇娘苦,和来。”边走边唱,就是“踏谣”,因为女人悲催,所以称“苦”。然后扮演丈夫的人走来,挥拳做殴打状,大家笑成一团。
想想在场的人作何反应吧,举座失色,秦桧大怒。这位伶人最后死在了监狱中。
有一首古代流行歌,居然和家暴有关。
看来做艺人,想说出大家的心声,还真得有点儿不怕死的胆气才成。
古代流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