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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和石阶

“早上好。”出来的师父先开了口。

耀青师兄告假离庙时,我顶替他做了几天侍者,我照例比平日早起了一些在丈室里等着师父出来。

我反应了一下才急忙做出了回应:“啊,早上好!”

似乎是“你”这个字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一样,师父喜欢对人说“您”,即使是对我也会偶尔冒一句“谢谢您”出来,他说自己这样是礼貌习惯了,却经常搞得我惶恐无措不知该去怎么回应才好。后来来昭师兄告诉我,师父跟其他的大和尚很不一样。至于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我没舍得问。

“最近天气是不是有些冷啊?”

然后师父拿出镊子帮我夹走了杯子里的茶渣,茶水上的涟漪一路泛到了我离开多年才建立起的防线上。

“是啊,好像又要降温了。”

师父说以前是他没注意到徒弟的心情,是他失职了。我忙说没有没有,都怪我之前太过懵懂不知如何表达。

像是在电梯里碰到了邻居,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然后师父突然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了一套秋衣给我。

趁着假期回国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出家已经有些年份了,绕着世界走了一大圈,我才第一次坐在丈室和师父一起喝了一次茶。师父坐在我对面,他永远都直挺挺的,我并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才好,只是低着头默默地一杯接一杯喝着茶。

其实我跟师父的体型无论横竖都相差很多,他的那套衣服我是无论如何都穿不进去的,但有时候暖意也并不一定是需要穿在身上才能体会到的,就像有些心意不需要语言也可以传达到一样。

其实一点都不厉害,我只是一口气逃了很远而已。

午饭时师父特意叫了我跟来昭师兄一起,当然也有很多其他的客人。席间大家都有说有笑,我听不太懂方言,自然是插不上什么话,只是偶尔合群地跟着一起笑一下。师父把对我说的“不行就回来吧”夹在了很多句子的中间。

来昭师兄后来也试图称赞我,说我一个人能申请去到国外读书也是蛮厉害的。

被我听到了。

我一路南下,去到了另一个半球,去到了墨尔本。

五、来昭师兄~

后来我还是向师兄学习暂时离开庙子读书去了,但并没有去到北京。

于我而言,来昭师兄算得上是半个师父了,他经常会略带揶揄地叫我“小师弟”,说像是“今天这么冷,也不知道小师弟他冻死了没有”,又或是“今天空气质量这么差,也不知道小师弟他呛死了没有”之类的话,然后还会借此摆出些师兄的架子,然而碍于我确实是庙子里最小的小师弟的事实,我便连反驳也没了立场。

后来师父对我说,你也去考北京的佛学院吧,向你师兄学习。在佛学院中,北京的那所已算是顶尖,久负盛名,但可惜并不是每年都会招生,而且招生的名额也有限得很,对那时候的我来说,只年余的等待时间就像是庙子里高高的石阶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又像是横亘在我跟师父之间的疏离一般无法逾越。

师兄在北京读着佛学院,像我一样,也是只有在假期的时候才会回到庙子里来。年轻的僧人暂时离开常住寺院去就读佛学院似乎已经成了一种趋势,一般来说,寺院里总还会留着出去读书的学僧的位置,其间的单金——可以简单地理解为生活费——也都还会留着,算是一种归属感的延续。但我们庙子不同,虽然寮房一直都给他留着,但师兄出去读书的时候在庙子里是没有单金的。

对庙子里的其他师兄和常住来说,师父是一个充满威严的权威形象,经常让人畏惧。听庙子里的居士讲,别看师父他总是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其实内里却是一个感情相当丰富的人,虽然嘴上不承认,但也还是专程在冬天时跑去北京,只为亲自给在北方读书的徒弟送去一套加厚的大褂。对在北京读书的来昭师兄来说,师父应该是真的亦师亦父吧,这让彼时对一切都充满疏离感的我不由得羡慕了起来。

“这也是师父他为了不让我有太多挂碍。”师兄说,“出家人嘛,来来去去,就是要干脆。”

这距离感配合着我在寺院里是个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废物的既定事实,让彼时的我待在自家庙子里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拖后腿的外人。

话虽如此,佛学院一放假他还是立刻就订了票。刚进庙门,师兄他就兴冲冲地拉着我去帮他一起收拾起了房间,洒扫庭除,举止间都洋溢着游子归乡的喜悦,他喜欢斋堂里的饭菜,喜欢庙子里长长的石阶,喜欢天气好的时候在寮房里无所事事地晒太阳,喜欢去客堂闲聊,喜欢在庙子里偶尔地帮忙,喜欢在后山的小路散步也爱去不远的公园,放假回到家庙让他的精气神全部都猛蹿了起来。

师父不是一个爱表达的人,彼时我也初出茅庐不善言辞,刚出家的时候,横亘着的距离感似乎是年纪尚小的我跟师父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师兄也总是对我念叨:“放假不回来,你还想去哪儿啊?”

师父是方丈,是住持,是庙子里的大和尚。听起来既神秘又威严,还有很强的距离感。

所以我觉得我在假期跟着师兄一起回了庙子这件事应该也让他挺开心的。

这让师父在我心中的形象有些憨态可掬了起来。

来昭师兄是一个很和尚的和尚,不缺早殿,擅长打坐,喜欢喝茶,看起来清瘦,经常引经据典佛言佛语,每天清晨都一定会去观音殿磕几个头——有时也会拉上我一起,坐下的时候只把屁股的一半放在椅子上,人也挺得笔直,在外面吃饭时会仔仔细细地把店家不小心加进碗里的葱花一个个地都挑出去,连睡觉的时候都会采用佛像一般的右侧卧。

知客师曾告诉我,庙子里的功德箱曾经被盗过,那次他跟师父一起去了公安局报案。可当警方询问被盗的数额时,师父他却突然迟疑了起来。怕功德箱里的金额多了会让人生出和尚贪财之类的念头,也怕若是数额过高的话偷窃者会面临太过严厉的惩罚,师父他最后硬是报出了一个低到警方听了都不想受理的数字。

早上我睡过头时,师兄他会来哐哐哐地敲着门喊我去上殿,我若还是起不来他也不会强求,只是会在下殿时顺便给我从斋堂打一份早饭回来,然后我就会怀着“师兄都给你把饭送到嘴边了,你要还懒得起床去吃的话,可以说是不配做人了”的愧疚心迅速地爬起来去洗漱了。

四、师父~

师兄他有每天早殿结束后都自己去坐一支香的习惯,盘腿一坐,仿佛迅速就能入定一般,看起来非常地酷。

“然后你就真的直接回来了?!”回到寮房后,来昭师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我。

打坐算得上是禅宗的必修课了,而我关于坐禅的知识和姿势几乎都是从师兄那里学来的。师兄喜欢在打坐完后煮茶喝,坐完香,清晨的阳光初上,就着熹微的晨光斟上一壶,就这样来迎接新的一天,实在是自在得很。

声音在空旷的四周回响着。

师兄那里最常见的茶叶就是普洱了,普洱茶根据制作工艺不同是分生熟的,师兄告诉我熟茶的工艺是到了近代才出现的。我对茶叶一窍不通,经常一边喝一边问一些基础又奇怪的蠢问题,师兄他倒是都会耐心地解答,如此,我仅有的一丁点关于茶叶的知识也几乎全都是从师兄那里了解到的了。

“不用了。”知客师直起腰,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说,“我人手够的。”

坐完香,师兄会搬出师长的身份半押着要我去诵经,说是我人在国外也没什么机会接受熏习,难得回来一次就一定要抓紧,我在一旁缓慢地诵读,师兄就在一边纠正,顺便还进行些讲解。

“我来帮你一起干吧!”此情此景,我要是连这句话都不说出口的话可以说是不配做人了。

除了对经藏的熟悉之外,来昭师兄还写得一手好字。书法家级别的那种好,起笔时沉密神采如对至尊,写出来的字也正气凛然风姿潇洒颜筋柳骨,让我一直心心念念着想拿一幅来收藏,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

过完年,被大量的游客“洗礼”过的寺院变得狼藉一片,饭盒饮料瓶零食袋、香灰木棍呕吐物、纸巾爆竹垃圾袋,喧嚣着散落在庙子的角角落落。入夜后行人散去,我走过长长的石阶时被阴影处的人影吓了一跳,走近了才发现是正在整理垃圾的知客师。觉得清理垃圾这活太脏,知客师并没有叫上客堂的义工和居士同他一起,天色已晚,他也不好意思再去喊庙子里的常住们来帮忙,于是就干脆一个人默默地收拾了起来。

字没有要来,我只能厚着脸皮要师兄教我练字——却没想到练字的过程比我预想的还要枯燥和疲累。可师兄对此十分地上心,帮我准备了笔墨纸砚,从字体的发源和书法的演变开始讲,从最基本的中锋笔画和大篆手把手地教起,我们的假期时间都不算长,他恨不能一夜之间倾囊相授。

不知不觉地,他跟这座寺院,似乎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了。

对庙子里的各种佛事我一直是一窍不通的,最简单的佛事对我来说都好似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落地后空翻接托马斯全旋一般困难,但有些活动我也还是不得不去参加。在人群中我总会莫名地紧张,送灶的时候我一直紧张地跟在师兄的后面——庙子里个子比我还高的人实在是不好找了,即使很多偈子没有忘记也还是不敢大声地念出来,像是南郭先生一般滥竽充数着混过了送灶的全部仪轨。

然而事实上对寺院来说,知客师实在是太重要了,像是耀青师兄一样,知客师的存在也跟寺院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他很少会请假,每次短暂的离开都会让客堂的运转陷入几乎暂停的状态。

到了布萨(诵戒)的时候我跟师兄就不在一组了,见我紧张到不知所措,师兄说放轻松,你只要跟着站在你前面的人做就好……却没想到我就是那个站在第一排的人。

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节奏,纵然只要出现在客堂就立刻会被来往的居士围绕起来开始忙碌,知客师也总是轻缓从容的,从睁开眼睛一直忙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永远都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仿佛自己干的事情和自己本人都无关紧要一般。

像是哄小孩一样给我扔过来两个果冻。

让我很羡慕的一点是,知客师他是真的把寺院当作自己的家来对待的。不只是客堂里的活计,只要是他能看到的事情基本上都会去做,似乎是深谙“做完这件事永远都会有下一件在等着你”的定律,不管在不在客堂,知客师他看起来永远都是慢条斯理的。

“把自己放低一点。”师兄说。

知客师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是“非关因果而修善”的具象化,是人形自走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一个有些疯癫的中年女人算是经常会出现在我们庙子里的熟面孔之一,因为疯癫,所以多数人跟她聊天时语气总会有些戏谑——那种跟精神病患者交流时特有的带着些高高在上的自负的戏谑。

但为了不显得太过于像个毫无存在感的废物,我还是会经常性地赖在客堂试图找点活干,然后我就变成了一个有存在感的废物。

可来昭师兄跟她的交流却平常到像是在跟一个普通人拉家常一样,语气中并没有丝毫的戏谑,反而显得很认真。

其实不只是客堂,整个庙子也都是这个样子,躲清闲时可以放松到仿佛连自己的存在都消失,但若想要去发心干活,也总不会担心找不到事情去做。但很例外,我不行,非常不行,法器一件也不会敲,自然是做不了什么佛事;写出的字难看到好似一个目不识丁的截肢帕金森患者在临死前的慌乱中所书,自然是没有办法去帮忙写牌位或是斋条了,事实上我的字就连去写收据都嫌太不上台面;语言也不通,虽然说起来大家讲的都是中文,但当地的方言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佶屈聱牙,既讲不出也听不懂,对我来说,跟大部分本地人无碍交流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在对外的事务上我也基本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你住在哪里啊?”师兄略带关心地问她,“有没有人和你一起住啊?”

庙子不大,但几乎所有的对外事务和大部分的对内工作都要经过客堂,虽说不上一刻也不得闲,但只要你人在客堂,是永远也不会没活干的。

“你再唱个歌咯。”师兄说,然后还跟着她一起唱了起来。

庙子里的知客师是我的师叔,他年纪不大,平易近人又和蔼可亲,长相是标准意义上的慈眉善目,周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想要去休假的神秘放松气场,深受群众爱戴。我初入寺院时几乎什么都做不了,经常每天都赖在客堂试图帮忙,但也常常什么都做不好就是了。

那晚的夜色在二人毫无节奏感的哼唱中显得格外轻盈。

三、知客~

来昭师兄是一个拥有着本能一般的善良的人,路遇其他寺院一定会去大殿磕个头,再往功德箱里添些钱,算是结个善缘,不管是碰到什么类型的乞讨,他也总是会拿些零钱出来——自己身上没有的时候就从我兜里掏。

“我也不想这样的。”从师父那里回来后耀青师兄一脸懊悔地跟我说,“可是早上实在是起不来呀!”

师兄经常会带我去离庙子不远的小店里买些土豆片之类的小零食吃,席间他却突然站了起来,打包了一份食物就跑了出去。等他回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师兄看到店子的门口走过了经常在寺院山门处乞讨的老乞丐,便想也不想地把食物送了出去。

耀青师兄对师父还是很有些畏惧的,每次不小心睡过后最让他难受的不是因为缺殿被扣掉的单金——反正也算不得有很多,而是师父不经意的念叨。并没有责骂,事实上我还从没见过师父用严苛的语气去对待过什么人,只是会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对耀青师兄说:“你看看天底下哪里还有和尚自己去上殿,侍者在睡觉这样的事情咯!”

师兄说,这说不定是菩萨在考验我们呢。

让人忍不住在心中暗笑。

“其实我还是不行,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的。”师兄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虽然顶班做侍者时我都会尽量恪尽职守,但平时只要耀青师兄人还在庙子里,丈室的活计基本就跟我毫无关系了——可你也知道,他经常睡过。于是经常就会出现上殿时师父他自己给自己展具的情况,这也还好,毕竟展具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活计。可偶尔早上有普佛的时候,耀青师兄也还是会睡过头,于是就会出现我们庙子独有的情形:大和尚自己拿着具再双手端着香盘走进大殿。师父他胳膊上搭着的具加上双手端着的香盘,还有上面正冒着烟的香炉,让他整个人都满满当当的,甚至还会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如此情形出现在早殿这样严肃的场合,再配上与大和尚平时严肃又威仪的形象对比出的反差,就不由得生出了些十分微妙的喜剧感。

师兄也总是在试图抹消掉我在庙子里的疏离感,一直在强调其实庙子里的大家都很喜欢我这件事,我也确确实实地开始把心安了下来。

具是一块方形的布,作用之一是拜佛时铺在身前,方丈上殿时都会带着自己的具,然后在进拜佛时展开铺在拜垫上。而香盘,则是做佛事时必不可少的道具之一,早殿有普佛时是需要侍者端着走在方丈前面的,深色的方形木盘上摆放着香炉等物件,不算小,也不轻,是必须要双手才能端稳的。

正月十五的时候,庙子的山门是通宵开放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个大饼一样悬在天上,我跟师兄一起从外面回来,路过大开的山门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哼唱了句“我家大门常打开”,我犹豫了下,本来想接一句“是啊,你家大门常打开”,但心知师兄肯定会用一个瞪视加上一句“难道不是你家吗”给我“怼”回来,让我没有办法反驳,我就干脆只傻笑了下,什么话也没说。

大和尚平日上殿是需要一个侍者去展具的,这似乎是自古就有的规矩,而且这样看起来也庄严些,在有普佛或者其他佛事的时候,更是需要侍者端着香盘走在前面的。

师兄走路很快,我跟在后面就也加快了步伐,试图去追上他。

在耀青师兄请假不在的期间我会代替他去做侍者,顶班虽然短暂,却能让在庙子里什么都做不了的我获得少有的充实感,这让我在顶班的日子里能兢兢业业地去干着不多的活,尽量不让睡过头的情况发生。

六、我~

侍者算是一个在教内被公认为很累的活计,比如我在加拿大给大和尚做侍者的朋友行远,每天都会跟着方丈忙前忙后布置打扫泡茶待客开会记录法会佛事忙到脚不沾地,非常辛苦。所幸我们庙子也算不得什么大庙,各类活动少了很多,侍者的工作自然也就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让人疲累了。但不辛苦也并不意味着会很轻松,侍者还是需要在早殿时比其他人更早醒来,提前去丈室给佛像供香、倒供水,然后再和方丈和尚一起去大殿上早课;平日里帮忙收发些快递,非常偶尔地帮忙接待一下客人;在一天结束后去丈室打扫卫生,扫地倒垃圾之类——丈室很小,所以打扫起来也并不是很费力气。

我和师兄的假期都不算长,他北上我南下的日子很快就又到了。

耀青师兄在庙子里挂了很多职,像是寺院的书记,又或是基金会的出纳,还有客堂的照客,诸如此类,林林总总,当然,其中最主要的一个是方丈和尚——也就是我们的师父——的侍者。

而庙子里的告别也总是很干脆的,没有世俗中依依惜别的黏黏腻腻,我去丈室跟师父告了个假,又跟师兄说了声再见,背上书包就直接从后山门离开了——甚至连离开时的行李都比刚回来时要少了许多。来去都很干脆,重逢和告别都称得上利落,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俱无差别。

身为庙子里最早的一批常住,耀青师兄的存在感已经和整座寺院融为了一体,不鲜明,不抢眼,像是背景一样被默认般地存在着,大家很少会特意地去注意到他,但也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他跟这个庙子就该是在一起的。

像是抽刀断水,然后江河湖海全部戛然而止。

因为身体不是很好,耀青师兄并没有像其他年轻的僧人一般离开庙子去就读佛学院,而且还因为要持续喝药,经常睡得昏昏沉沉连早殿都没有办法参加——真的非常地经常,经常到让我感觉到了一丝蓄意翘殿的狡黠。

成天不学无术,也怠于钻研,佛法究竟是什么?我是讲不上来的。但我深知佛法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是师父的样子,是知客的样子,是师兄的样子,是我身边的人的样子。

在雨夜时给我打开了山门的耀青师兄要比我稍微年长些,个子不算高,长相也年轻,跟我相比反倒是他看起来更像小孩子一些。彼时耀青师兄是庙子里唯一跟我年龄相近的人,他既精于庙子当地的方言又普通话流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耀青师兄都是疏离的我跟其他人接触的必要媒介,他带我熟悉了庙子里的格局,也经常带着我去离庙子不远的街角和巷子买些毛豆之类的零食来吃,一开始我很是吃不惯庙子里斋堂的饭菜,那些零食就算是我生活里少有的惊喜和期待了。

打扫卫生(又名“师兄死有余辜”)

二、耀青师兄~

跟师兄一起去丈室打扫卫生

直到很多年后,兜兜转转又回来,我才终于在又走上石阶时踏出了第一个略微坚定了些的步子。

我先动了起来

初见之下,单是山门前的台阶就已经显得很长了,但藏在山门之后的道路更加地高远,远处的石阶隐在夜色里看不清晰,漫长得好似没有尽头一般,让我迈上去的脚步都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

冒着雨来开门的人是耀青师兄——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是我师兄。真的已经是很晚了,整个寺院只有客堂的灯还在亮着,进去打过招呼之后我才发现整个寺院都是依山而建的。

师兄说

像是定制给巨人使用的,山门看起来既厚重又高大,让站在它前面的我显得更加渺小了起来。我没有敲门,在山门的屋檐下站了很久,只有不时掠过的出租车和小货车在告诉我时间还没有静止。

坐下来一起聊天吧,等下我跟你一起搞

已经很晚了,不仅是早早就关闭了山门的庙子,连整个小镇都陷入了一片沉寂,雨水像是凝固在了半空,把一切都沁得潮湿却又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无,只有当忽明忽暗的路灯下偶尔掠过一辆汽车的时候,才会传来水花被溅在路边的“哗啦”声。

可是

我第一次去到庙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空气中绵绵密密地飘着细雨。庙子的山门建在长长的台阶上,台阶很长,我走了很久,所幸即使山门紧锁,屋檐也还能避雨。

我已经一个人全部搞完了

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