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波滨的罗宾捉鹪鹩,
虽然有这些说法,每年杀鹪鹩的风俗在英国和德国还是广为流传。直到18世纪,马恩岛还在圣诞节早上遵从这个惯例。12月24日黄昏,仆人全都休假,他们四处闲逛,彻夜不眠,直到午夜教堂的钟声敲响。祈祷结束,他们就去捉鹪鹩,抓到一只就弄死它。把它拴在长杆顶上,使其翅膀张开,然后带着它,唱着歌,去各家游行:
我们为康恩的捷克捉鹪鹩,我们捉鹪鹩是为了波滨的罗宾,
在布列塔尼的圣多南地区,人们认为小孩如果摸了窝里的小鹪鹩,就会受到劳伦斯火的燎烤,脸上腿上等处会长小疙瘩。在法国其他地区,人们认为有人如果杀了一只鹪鹩或搅动它的窝,他的房子就会被雷劈,他的手指会萎缩或脱落,至少也要残废,或者他的牲口要得腿病。
我们捉鹪鹩是为了每一个人。
比十个大坏蛋还要坏的大坏蛋!
走遍各家收完钱,他们就把鹪鹩放在尸体架上,列队抬到教区的墓地,在那里挖一个坑“把它埋起来,态度极其庄严,并用曼克语为它唱挽歌,他们称之为‘鸟的哀乐’。唱完挽歌,圣诞节就开始了”。安葬停当,墓地外面的人围成一圈,跟着音乐节拍一起摇摆。
谁就是大坏蛋,大坏蛋,
18世纪的一位作家说:“在爱尔兰,农民在圣诞节那天杀鹪鹩。第二天用两个铁环拴成直角,把鸟脚拴在中心,举着它,各村的男女老少列队游行。他们唱着一段爱尔兰的歌,大概意思是说鹪鹩是鸟王。”“鹪鹩猎礼”在伦斯特和康诺特的某些地方还在举行,在圣诞节或圣斯蒂芬节,男孩子捉住鹪鹩把它弄死。在扫把上捆一把冬青和常春藤,把鸟拴在中间,带着它一家一家地串门,在别人家门口唱道:
谁要给天鸡娘娘添麻烦,
鹪鹩是鸟中之王,
类似印度的拜蛇仪式在欧洲一直流传到近代。这个仪式兴起的时间可以追溯到远古的异教时代。最著名的例子就是“鹪鹩猎礼”。在许多欧洲国家,例如古代的希腊、罗马和现代的意大利、西班牙、法国、德国、荷兰、丹麦、瑞典、英国、威尔士,人们认为杀了鹪鹩这种鸟很不吉利。他们称鹪鹩为王、小王、鸟王、篱笆王等。英格兰人认为,如果有人动了鹪鹩的窝,或杀了一只鹪鹩,这个人一年之内必有灾祸,或摔断骨头,甚至家里的母牛会流出血奶等。苏格兰人把鹪鹩叫作“天鸡娘娘”,男孩子说:
圣斯蒂芬节那天我们在紫雀花里捉住它。
带着神兽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走访,以便每个人都能得到神的保佑。这样与神交流的方式,充分体现在尼夫赫人杀死一头熊之前带着它在全村游行的风俗中。旁遮普的蛇族部落与蛇神交流的方式,也很相似。每年9月,这个地区各个阶层各种宗教的人,都用9天的时间来敬拜蛇神。一到8月底,米拉逊人,尤其是蛇族部落的人,就用面做成蛇形,涂上黑红两种颜色,放在簸箕里。他们端着簸箕满村走,每进一家就说:“神和你们同在!愿灾害远离你们,愿我们守护神(古加)的话应验!”然后送上装蛇的簸箕说:“给一个小面饼和一点黄油。如果你顺从蛇,你和你全家必定兴旺。”严格来说,饼和黄油必须都给,但是很少人做到。不过每个人还是多少会给一点面或谷物。刚生完孩子、新嫁女儿和新娶媳妇的人家,会给1.25卢比或一块布。有时端蛇的人还会唱:“想要讨个好媳妇,那就给蛇一块布!”这样走访了所有人家之后,簸箕里就堆起一个小坟堆,把面蛇埋在里面。在9月份的这9天里,女人都带一盆豆腐来坟堆前祭拜,先在蛇坟上放一点豆腐,然后跪下来磕头。拜完就把剩下的豆腐拿回家分给孩子吃。在这个例子里,面蛇显然代表真蛇。在蛇多的地方,人们就去有蛇的树林里祭拜,而不是去面蛇的坟头。除了这种每年一次的祭拜外,蛇族的人还在满月后的每天早上祭拜。旁遮普地区的蛇族人不少,他们说即使被蛇咬了也没事,所以他们不杀蛇。他们见到死蛇,就用衣服盖住蛇身,给它举行正规的葬礼。
虽然它的个头不大,它的家族可不小。
第二节 带着神兽游行
请女主人用丰盛的美食招待我们吧!
托达人是印度南部以牛奶为主食的畜牧民族。他们的圣餐仪式属于埃及人类型。他们“对待牛几乎到了崇拜的地步”“水牛在某种程度上被他们奉若神明”。他们从来不吃母水牛的肉,按照规定也不吃公水牛的肉。但他们每年举行一次宰杀满月小牛犊的活动,全村的成年男子都要参加,只有在这时,托达人才有机会吃牛肉。他们在本村树林幽僻的地方宰杀小牛犊,用神树(叫作“米灵托尼亚”,Millingtonia)做的木棍把它打死,然后用木柴摩擦生起圣火,烤熟牛肉,给男人吃掉,女人不能参加。非洲中部的马迪和莫鲁部落以畜牧业为主业,也从事一些农业生产。他们似乎也在某些隆重的场合宰食羔羊作为圣餐。斐尔金博士对这种风俗做过以下论述:“他们在特定时期举行一种不同寻常的仪式,我相信是一年一次的,似乎是专为解除人们的心理负担,目前我还不能确定它的确切意义。在举行这种仪式之前,人们忧心忡忡,但仪式举行之后,便都心情舒畅。下面讲一下我所见到的情况:小路旁边有一圈石头,男女老少都围着石头坐下,一个小孩牵着一只精选的羊羔围着人群连走四圈,当羊从人们面前走过时,每个人随手从羊身上薅下一点羊毛,插在头上或身上。最后小孩把羊牵到石头圈里,由一位祭司把羊宰了,并将少许羊血向人群连洒四次,再逐一向各人身上洒。他用血在小女孩和女人的胸部以上画一个记号,在小男孩的胸骨下端画一个小圆圈,在男人的两肩各画一下。接着他就开始讲解这个仪式的意义,告诫人们要好好对待……讲解完,大家站起身,在石头上或旁边放一片树叶,皆大欢喜地走了。把羊肉分给穷人吃,把羊头挂在石圈附近的树上。其他时候也举行比较简单的仪式。比如,亲友和邻居聚在一起宰杀羔羊,以便消除因为家人生病或去世带来的巨大痛苦,他们认为这样可以驱除灾难。在已故亲友的坟头也举行这种仪式。如果遇到大喜事,比如谁家儿子出远门回来,也举行这种仪式。”在每年宰杀一头羔羊的仪式中,人们流露出的悲痛心情,就像加利福尼亚人哀悼他们的圣鸟鶙鵳和埃及人哀悼底比斯公羊一样,似乎证明羔羊是神兽。在每个信众的身上涂羔羊的血,是与神交流的一种方式。神性的传导方式由体内吸收(如喝血、吃肉)变为体外施与。
他们得到钱或面包、黄油、鸡蛋等食物,晚上一起聚餐。
畜牧部落的做法提供了这两种类型的实例。阿道夫·巴斯蒂安说:“除了畜牧部落的人,外乡人不会恭敬地处理牲畜骨头。但是有时候,畜牧部落不得不把牲畜卖给外乡人。为了避免受到惩罚,他们选一只同类的牲畜作为圣餐,全家关上门一起吃,吃完后以应有的礼仪恭敬地处理骨头。严格来说,应该对所有牲畜的骨头都这样,不过已经按照礼仪祭祀了一个有代表性的牲畜,就可以认为对全体牲畜都这样做了。各个民族都有这种家庭圣餐,最常见的就是高加索人。高加索的阿卜恰斯民族的牧人每到春天都集合在一起,束紧腰部,拿着牧杖一起共进圣餐。这样做可能是表示互相帮助的盟约,也可能只是圣餐的仪式。但最有力的盟约莫过于共食一种神兽,因为这样一来,如果有人背弃盟约,他就会受到吃进腹内长在身上的神的惩罚。”这类圣餐是为了与那些被杀掉吃掉的动物和解,属于阿伊努人赎罪的类型。卡尔梅克人以羊肉为主食,他们向羊赎罪的做法和阿伊努人不同,但是遵循相同的原则。富有的卡尔梅克人习惯养一只白羊,把它尊为“天羊”或“神羊”,不剪羊毛也不卖。等到这只羊老了,羊的主人就选出另一只羊代替它,把老神羊杀掉,宴请邻居一起吃肉。他们在秋天羊膘肥厚的时候选一天,作为杀羊的吉日。巫师先在羊身上洒奶然后宰杀,人们把肉吃掉,把羊的头脚和羊皮挂起来,羊骨和一部分肥膘则放在土砌的祭坛上烧化。
19世纪上半叶,法国南部许多地方还保有这种风俗。比如每年12月的第一个星期,卡尔卡松圣让街的年轻人常带棍棒出城,在草丛里寻找鹪鹩。谁先打到鹪鹩,谁就是大王。由大王带头,他们整队回城,把鹪鹩挂在杆子上。除夕时大王带着打鹪鹩的人拿着火把穿过城镇,走在前头的人又打鼓,又吹笛子。每到一家,就有人在门上写“国王万岁”,附上即将到来的年份。第十二天早上,这位大王头戴王冠,身穿蓝袍,手拿王杖,又一次列队出行。这一次系着鹪鹩的杆子装饰着用橄榄树枝和橡树枝编的青翠花环,有时候花环里还编着橡树上的槲寄生[1]。在大王前面,有一个人背着这根杆子。大王在文森特教区教堂听崇高的弥撒[2],四周有守护着他的官员和卫士。听完后,大王去拜访主教、市长、官长和有地位的市民,收取宴会所需的费用,宴会就在晚上举行,以舞会结束。
还有两种杀死动物神的类型,与上面说的两种对动物的崇敬相对应。第一种类型是只在个别隆重的场合下才杀才食,平时则不杀不食。我们前面举过不少例子,并做了说明。第二种类型是按照惯例杀死所崇敬的动物,每杀死一只这样的动物就是杀一次神,必须在现场祭祀,特别是对凶狠的猛兽,更须就地赔礼献祭。为了表示敬畏和诚意,除了日常的祭祀之外,每年还要杀死一只同类的动物,举行大规模的祭祀。这两种圣餐性的宰杀,很容易被观察者混淆。为了便于区分,我们可以把这两种宰杀叫作阿伊努人的类型和埃及人的类型。我们先要弄清楚作为圣餐被宰杀的动物是平时不杀的一类,还是平时被杀的一类,这样方便我们把每个例子进行归类。前者是埃及人的类型,后者是阿伊努人的类型。
“鹪鹩猎礼”与我们考察过的某些风俗,尤其是与印度人带着蛇游行、吉尔雅克人带着熊游行,极为相似,我坚信,它们都是在同一个思想指引下的行为表现。人们认为,用特定的仪式杀死可敬的动物,神的灵性会从死前或刚死的动物身上传递出来。所以在动物被杀之前或刚死之时带着它挨家挨户游行,每个祭拜它的人都能分得一份灵性。这种宗教性的巡游在民间风俗中留下了无数痕迹,据此判断,在史前时期,它在欧洲民族的仪式中想必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例如苏格兰高地,在每年的最后一天,即霍格玛内,有这么个习惯:一个男人披着牛皮走家串户,身后跟着一些年轻人,各人带着一根棍子,棍子上拴着一点生牛皮。披着牛皮的男人顺着太阳运行的方向——从西到东跑三圈,使房子在他的右手边。其他人追赶他,用棍子敲牛皮,声音像打鼓一样响,同时还敲打房子的墙。房屋的主人会接一个人进屋,他站在门槛里边,向这家人说祝福的话:“愿神保佑这房子和这房子里的一切,包括牲口、石头和木料!愿这房子里永远有很多的床、肉和衣服,人人身体健康!”他们把棍子上拴的一点牛皮放在火里烤,然后给家里的人和牲口闻,认为这样会使这家人免受疾病和灾害的困扰,更不会受到妖魔的攻击。因为敲打牛皮发出的声音,这个仪式叫作“迦路因”(calluinn)。在赫布里底群岛,包括圣基尔达岛,这个习俗至少保留到18世纪下半叶,甚至延续到19世纪。
由此可见,原始人对动物的崇敬分为两种,在某些方面是互相矛盾的:一种崇敬是既不伤其身,也不食其肉;另一种崇敬是因为一直杀它们、吃它们而产生。第一种敬畏是因为动物能向人类提供保护和帮助,或者不加害人类;第二种敬畏是因为人类需要它们的皮肉。两种崇敬有一个共同特点:人类可以从动物身上得到好处。但两者又是对立的,一个是因为敬畏,故不食其肉;第二个是恰恰因为食其肉,才崇敬。通常情况下,同一氏族会同时遵循这两种崇敬方式。比如,北美印第安人崇敬他们的图腾动物,所以不食用。对于日常食用的动物,因为赖以为生,所以崇敬。澳大利亚土人有一种我们迄今所知最原始的图腾制度,但他们不像印第安人那样既杀其身、食其肉,又想要博得图腾的好感。他们主要依靠交感巫术来获取丰富的猎物,而不是靠博取好感。北美印第安人也会使用这种巫术以达到同样的目的。澳大利亚原住民比北美印第安人处于人类发展的更早期更不开化的阶段,因此可以想象,这些印第安人在猎杀崇敬的动物之前,也曾使用交感巫术来达到这个目的,这很好理解也很可信。这再次表明,交感巫术是人类为了从自然界中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所采取的一种原始方式。
注释
关于为什么阿伊努人和尼夫赫人对熊做出那种令人费解的行为,我们现在也许可以理解了。事实上,对原始人来说,人和低等动物之间的界线是根本不存在的,这条界线是我们现代人画的。在他们看来,许多动物和他们是同等的,甚至比他们还优秀,无论是体力方面还是智力方面。当他们决定要杀死或不得不杀死动物时,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尽量不惹怒被杀动物的鬼魂和同类以及其他活着的动物,以免招来报复,因为他们会为其氏族成员的伤亡或受辱进行报复,他们就害怕动物也像他们一样对人进行报复。原始人向被他们杀死的动物谢罪的一种方式是向其同类中的个别动物表示敬意。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受到惩罚。这条原则可以解释为什么阿伊努人对待熊的态度看起来前后矛盾,让人疑惑。熊很聪明,力气又大,熊皮和熊肉给阿伊努人提供了衣食之需。为了避免它的同类报复人类,人类就必须做出相应的补偿,补偿的方法就是饲养小熊,恭恭敬敬地对待小熊。到了宰熊的日子,他们会表现得非常悲痛和虔诚,这样使得熊的同类所怀的怨恨可以平息,不找阿伊努人报仇,也可避免其同类在怨愤之下远离阿伊努人,使阿伊努人失去衣食之源。
[1]别名北寄生、桑寄生、柳寄生等。槲寄生属灌木植物,通常寄生于苹果树、白杨树、松树。有害于宿主。槲寄生在英国督伊德教被视为圣物,在英语里有特殊的寓意。——译注
第一节 阿伊努人和埃及人的圣餐
[2]弥撒是天主教纪念耶稣受难的仪式。——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