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人文社科 > 焦虑的人 > 第36章

第36章

“请你们不要再让我开枪打人了,好吗?”银行劫匪恳求道。

罗杰的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望向银行劫匪,指着兔子,小声对劫匪说:“我想请你帮我宰了他,多少钱能干?开个价吧。”

“我们可以把枪杀伪装成意外事故。”罗杰说。

“伦纳特只是个……我们是在网上取得联系的。这件事不应该让你……结果你还是知道了,罗杰。”

安娜-莱娜不顾一切地朝罗杰走了几步,去够他的手。

安娜-莱娜用鼻孔呼吸了几次,闭上眼睛。

“拜托,亲爱的……罗杰,冷静点儿……”她说。

“那就告诉他真相。”兔子建议。

罗杰根本不想冷静,他伸出手来指着兔子,赌咒发誓说:“你死定了!听见没有?你死定了!”

“你别说话,伦纳特!”安娜-莱娜喝道。

安娜-莱娜惊慌失措,只能说点儿她认为可以引起罗杰重视的话,让他打消杀人的念头:“罗杰,等等!要是有人死在这里,这套公寓就成了谋杀现场!那样房价就上去了!因为人们喜欢谋杀现场!”

“嗯……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取决于你是怎么想的。”兔子退让了一步。

罗杰果然知难而退。虽然紧握的拳头还在颤抖,但他做了个深呼吸,设法稍微平静下来。毕竟,房价就是房价。他的肩膀首先耷拉下来,然后整个身子都跟着垮了下来,由内而外地泄了气。罗杰低头看着地板,小声问道:“你们……这样多长时间了?你和这个……这只该死的兔子?”

“真的不是。”安娜-莱娜补充。

“一年。”安娜-莱娜回答。

“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兔子向他保证。

“一年?!”

“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娜-莱娜坚持道。

“拜托,罗杰,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所以你们两个……你、你们俩……背着我?”罗杰吃力地说。

在绝望与困惑的驱使之下,罗杰的腮帮子簌簌发抖,嘴唇反复蠕动,但他所有的情绪仍然困在心里,无法表达出来。这个时候,戴兔子头套的男人似乎看到了解释实情的机会,只听他操着中年斯德哥尔摩男人特有的口音和语调(音域如同高速公路那样宽广)开腔道:“听着,罗格——你不介意我叫你罗格吧?不要为了这样的事难过!女人们经常来找我帮忙,你知道。因为我很乐意为她们做她们的丈夫不愿意去做的事!”

沉默。背叛。

罗杰的整张脸扭曲成了一条巨大的褶子。

从许多方面都能看出罗杰对安娜-莱娜的爱。比如,罗杰每天都会检查浴室镜柜上的螺丝和铰链是不是牢靠,还要确保开闭柜门时毫不费力。他知道,安娜-莱娜每天使用浴室镜柜的时候,需要的正是如此默契的支持。退休之后,她对室内设计产生了兴趣,并且在相关的书里读到,每套全新的设计方案都需要一个“锚点”,它是设计师的创意发展壮大的基础。安娜-莱娜的锚点就是浴室镜柜,罗杰对此非常理解,因为他能够欣赏不动产的美,了解它们的价值,比如承重墙。你不能让它们来适应你,你只能主动去适应它们。所以,每次搬家的时候,罗杰总是最后才把浴室镜柜从老房子里拆下来,并且会最先把它装进新房子的浴室。这就是他爱她的方式。然而现在她却站在那里,既惊讶又愧疚地向他坦白:“这是伦纳特,他和我……呃,我们……我们是……这件事不该被你发现的,亲爱的!”

“什么样的事?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吼道。

罗杰忽然觉得喘不动气了,他转回身去看着安娜-莱娜,动作非常非常缓慢。安娜-莱娜不由得回想起遥远的20世纪90年代初,她把几盘录着一部关于羚羊的重要纪录片的录像带拿去录了肥皂剧被罗杰发现了的那一次。然而,面对她当时和现在的两次背叛,罗杰始终无言以对——因为他们两个本来就很少沟通,安娜-莱娜原以为有了孩子之后情况会改善,结果却恰恰相反:孩子会吸走家里所有的氧气,挤占成年人情感交流的空间,有些家长甚至一连很多年都找不到机会向别人倾诉自己的感受,假如你长久以来一直无法获得这样的机会,有时候就会完全忘记该怎么做。

“业务关系!我是专业的!”兔子告诉他。

“求求你,别开枪,我的头卡住了。”伦纳特在兔子头套里哀求,“安娜-莱娜可以解释一切,我们……嗯……我和她是一起的。”

“专业的?安娜-莱娜,你跟他睡觉还要花钱吗?”罗杰叫道。

“谁也不听我的!真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差劲的人质!”劫匪说。

安娜-莱娜的眼睛瞪大了一倍。

银行劫匪无奈地跺了跺脚。

“你疯啦?”她咬牙切齿地问。

“没错,当然是你说了算,当然啦。”她说。

为了消除误会,兔子上前一步,靠近罗杰。

扎拉纡尊降贵地拍了拍银行劫匪的胳膊。

“不不,我不是‘那种’专业人士,我不跟别人睡觉。好吧,反正不是专业陪睡。我是专门破坏看房的——专业破坏师!这是我的名片。”兔子从一只脚上的袜筒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无界·伦纳特有限公司”,“有限公司”四个字充分表明了业务的严肃性。

“开不开枪我说了算!反正我是不会开枪的!”银行劫匪抗议。

安娜-莱娜咬着嘴唇里面的皮,说:“没错,伦纳特一直在帮我。帮我们!”

扎拉冷漠地转过身来,看着兔子:“你是谁?你是警察吗?快说,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罗杰叫道。

“不!”

兔子骄傲地点点头。

“那就把枪给我。”

“嗯,没错,罗格。有时候我会伪装成酒鬼邻居,有时候我会把你们去看的那套公寓楼上的房子租下来,开最大音量播放色情片。不过,这次你妻子选的是最贵的套餐。”他指了一遍自己的打扮——白袜子、内裤、赤膊和依然没能摘下来的头套——无比自豪地宣布:“瞧见没有?这是‘拉屎的兔子’!高级套餐!假如你选了这个,我会在大家看房之前偷偷溜进来藏好,全体潜在买家进门之后,就会看见有个没穿衣服的成年人在厕所里面拉屎!这是谁都忍受不了的终极大杀器!如果你搬进来住,地板划了、壁纸难看什么的都还好说,对吧?可是拉屎的兔子……”说着,兔子抬起手来,示意性地敲了敲头套的两个太阳穴,“它会永远留在你的脑子里!只要还在这儿住,你就摆脱不了它,永远都能看见它!”在场的人全都同情地看着兔子,对于眼前这个家伙,除了同情,他们没有别的想法。

“我还是不想……”

安娜-莱娜伸手去抓罗杰的胳膊,他却像被烫到一样把胳膊抽走了。她吸了吸鼻子,说:“拜托,罗杰,你还记得去年咱们看的那套经过翻新的百年老房吗?当时有个醉汉突然闯进来,朝所有潜在买家扔肉酱意面?”

“他可能是个警察哟。”扎拉说。

严重受辱的罗杰响亮地哼了一声。

“别再命令我了。”银行劫匪说。

“当然记得!我们后来低价买下了那套公寓,比市场价低了整整三十二万五千块!”他说。

“不,别开枪!”兔子尖叫。

兔子开心地点了点头。

“哦,有本事你就给兔子来上一枪,这样大家还能尊重你一点儿,打他的腿就行了。”

“不是我吹牛,‘朝邻居扔意大利面的醉汉’是最受欢迎的套餐之一。”他说。

“拜托,别再逼我了。”

罗杰死死盯着安娜-莱娜。

“你抢银行抢得多么成功呀!对吧?”扎拉嘲讽道。

“你的意思是说……可是……我跟房产经纪人的那些谈判算什么?我的那些战术又算什么?”他问。

“我不想劫持人质,我就是个抢银行的。”银行劫匪抱怨道。

安娜-莱娜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控场啊!你到底想不想劫持人质了?”扎拉问。

“要是你砍价失败,心情会很低落,我只想让你……赢。”她说。

“做什么?”银行劫匪问。

她并没有说出全部真相。真相是,现在她想要一个家,想立刻停手,不再炒房,想偶尔出门看个电影,了解几段虚构的故事,而不是守着电视,一部接一部地看纪录片,她也不想再当鲨鱼……可她担心这样的背叛是罗杰接受不了的。

“你不打算做点儿什么吗?”她问。

“多少次了?”罗杰哑着嗓子问。

银行劫匪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看着,扎拉显然觉得是时候提供更多的反馈了,于是她用力推了银行劫匪一下。

“三次。”安娜-莱娜说谎道。

“回答我!”他命令兔子,可兔子正忙着把兔子头套从脑袋上扯下来。他的脑袋明显是卡在了头套里面,大颗的汗珠从一绺头发滚到另一绺头发,最后砸到他光裸的脊背上,仿佛一盘无聊的弹球游戏,他的内裤也被汗水浸得皱了起来。

“其实是六次!我能背出所有的地址……”兔子纠正她。

他并没有马上得到答案,这也刺激到了安娜-莱娜。退休之前,罗杰一直是个受人尊重的业务骨干,连老板们都得听他的。罗杰并不是那么希望退休,甚至为此痛苦了好一阵子。刚退休的那几个月,他经常开车到公司门口转悠,有时候一天溜达过去好几次,就想看看没有自己他们还能不能玩得转,结果大失所望:公司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乱成一锅粥,继任者轻而易举地接替了他的工作。意识到自己并非不可或缺,罗杰犹如背上了沉重的负担,无论干什么都慢了不少。

“闭嘴,伦纳特!”安娜-莱娜哽咽着说。

“我老婆为什么哭?你是谁?你是潜在买家吗?马上回答我!”罗杰吼道。

伦纳特乖顺地点点头,又开始拉扯兔子头套的鼻子。专心致志地努力了半天之后,他兴奋地说:“我觉得有个地方松了一点儿!”

看到安娜-莱娜回答不上来,罗杰猛然转过身去,冲向厕所门口。他的劲头太猛,茱莉亚和卢欧(甚至连扎拉都尝试帮忙,因为本来站在前面挡路的她贴心地跳到了一边)用尽全力才把他拉住,以免他把兔子掐死。

罗杰始终低着头凝视地板,脚尖用力抠着鞋底,因为他是那种用脚来感受情绪的人。忽然,他抬腿迈步,绕了半个大圈,走到阳台门口,就在这时,他的脚趾头一下子撞在了前方的踢脚线上,他立刻非常非常非常小声地骂了几句脏话,咒骂的对象既有该死的踢脚线,也有那只该死的兔子。

“他……他是……?”罗杰嗫嚅了半天,最后言不由衷地挤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他也是潜在买家吗?”

“你这个傻蛋……笨驴……蠢猪……”罗杰嘟嘟囔囔地说,搜肠刮肚地寻找着侮辱性最强的形容词,最后终于选出了满意的,“你这个白痴斯德哥尔摩人!”他感到自己的脚趾头和心窝子疼得一样厉害,于是紧紧地握住拳头,扬起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因此谁也来不及阻止他——转身跑过房间,一下子把兔子揍倒在地。在这奋力的一击之中,罗杰倾注了他全部的爱与力量。

“认识,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罗杰!”她回答。

兔子贴着地板滑进了厕所,幸运的是,带衬垫的兔子头套吸收了罗杰拳头的力道,伦纳特浑身的软肉(他的身体捏起来像个饺子)也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兔子睁开双眼,抬头看着天花板,发现茱莉亚正俯身打量他。

安娜-莱娜伤心地点点头。

“你还活着吗?”她问。

“你认识这个人?”罗杰气急败坏地问。

“脑袋又卡在头套里面了。”他说。

没有人吭声,尤其是罗杰。他安静得可怕,紧盯着安娜-莱娜。她凝视着兔子,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手指在屁股周围敲敲打打,躲闪着罗杰震惊的目光。她不记得上次看到丈夫这么惊讶是什么时候了,但无论如何,结婚许久之后再露出这种表情应该是很反常的。一生只专注于一项工作的罗杰,唯一依靠的也只有安娜-莱娜,把她视为理所当然、一成不变的存在,然而这一刻,安娜-莱娜知道罗杰的世界观崩塌了,她绝望地小声恳求道:“别伤害他。那是伦纳特。”

“你受伤了吗?”

“请不要伤害我,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男人在兔子头套里面操着斯德哥尔摩口音哀求道,举着双手。他显然是个真正的斯德哥尔摩人,土生土长,不只是吉姆和杰克用来形容白痴的那种“斯德哥尔摩人”(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个男人不是白痴,瑞典毕竟还是个自由的国家),但也并非艾丝特尔用来形容那些“显然没有任何问题”的家庭的、打了引号的“斯德哥尔摩人”(其实,就算是也没关系,因为这只能说明,他“显然没有任何问题”)……总而言之,他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斯德哥尔摩人,恰好又戴了个兔子头套、大声说着“安娜-莱娜,别让他们开枪打我”而已。

“好像没有。”

一个穿着兔子戏服的男人出现在厕所门口。好吧,确切地说,那不算是一套完整的戏服,就是个兔子头套,除了戴着头套,男人几乎一丝不挂,只穿着内裤和袜子。他大约五十来岁,假如说得含蓄一点儿的话,就身材而言,这个男人似乎并不适合穿这么少的衣服出来招摇。

“很好。那你赶紧让开,我要撒尿。”

有那么一个瞬间,银行劫匪似乎真的打算这么做,可突然门锁传来细微的“咔嗒”声,门缓缓地敞开了,厕所里传出一个声音:“别开枪!拜托,别开枪!”

兔子抽抽噎噎地说了几声对不起,爬出了厕所。爬到半路的时候,他拧着身子递给茱莉亚一张名片,还冲着她的肚子点了点头,兔子头套上的长耳朵立刻掉落下来,把他的眼睛给盖住了,只听他艰难地说:“我的业务……还包括破坏儿童聚会,要是你不喜欢你家的小崽子……可以给我打电话。”

“对准了锁开枪,我说!”她叫道。

茱莉亚把兔子关在厕所门外,但她保留了那张名片。任何脑子正常的父母,都会留这么一手。

“你不就是在教我——”银行劫匪开口道,但马上被茱莉亚打断了。

安娜-莱娜看着罗杰,但他不愿意看她。他的鼻子滴滴答答地流着血,医生告诉过安娜-莱娜,遇到压力时流鼻血,是职业倦怠的一种症状。

“什么?你不同意?你劫持我们当人质,把警察都招来了,厕所里竟然还有个不明身份的家伙,谁知道躲在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人?你有点儿自尊好不好!就凭你这种心态,还想抢银行?不要总指望着别人教你做事情!”她说。

“你流血了,我去拿纸巾。”她低声说,罗杰却抬起胳膊,拿袖子擦掉了脸上的血。

茱莉亚威胁地眯起眼睛。

“该死,我就是有点儿累!”他说。

“我不同意。”劫匪说。

罗杰大步跨进门厅,因为他打算躲到别的房间里静一静,然后才发现这套公寓是开放式的,没有隔断,免不了又骂了几句街。安娜-莱娜本想跟在他后面,但她意识到他需要一些空间,于是钻进了步入式衣帽间,因为那个地方离他最远。她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衣帽间的小凳子上,压根没去在意那股不知从哪里吹过来的凉风——也许是哪扇窗户打开了吧?可是,衣帽间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会有窗户吗?

“那你自己来,对着锁开一枪。”她说。

银行劫匪站在公寓中央,被一群斯德哥尔摩人——象征意义和字面意义上的——围着。毕竟,对罗杰这样的人和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斯德哥尔摩”不仅仅是个地名,还是个象征性的形容词,代表那些喜欢惹恼我们、不让我们舒服的家伙。他们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其中就包括那群不给我们放贷的开银行的、揪着只想开点儿安眠药的病患问这问那的心理医生、买下我们打算重新装修的抢手公寓的老头、偷走别人老婆的兔子……总而言之,那些对我们视而不见、不理解也不在乎我们的家伙,统统都是斯德哥尔摩人。每个人都会在人生中遇到几个斯德哥尔摩人,即便斯德哥尔摩人自己,也注定会与他们宿命之中的斯德哥尔摩人相遇,只不过在他们眼里,那些家伙的名号可能是“住在纽约的人”和“布鲁塞尔的政客”——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来的、自以为比斯德哥尔摩人优越许多的外乡人。

茱莉亚两手一摊。

看房现场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执念、心魔和忧虑:罗杰受了伤、安娜-莱娜想回家、伦纳特摘不掉他的头套、茱莉亚累了、卢欧闷闷不乐、扎拉很痛苦,至于艾丝特尔……好吧……虽然现在我们还看不出艾丝特尔的顾虑是什么……可也许她并非表面上的那个艾丝特尔。有些时候,“斯德哥尔摩”也可以是个褒义词,是对我们“去更大的地方,在那里活出不一样的自我,实现自己渴望已久却没有胆量去做的事”这个梦想的肯定。公寓里的每个人都在和自己的过去搏斗。

“不。”银行劫匪低声说。

“原谅我。”银行劫匪突然开口,打破了众人的沉默。虽然大家看上去像是没听到劫匪说的话,可实际上他们听得很清楚,得益于薄薄的墙壁和变态到几乎没有隔断的室内布局,这几个字甚至传进了步入式衣帽间和门厅,也穿透了厕所的门板。虽然在场者彼此之间可能并没有多少共同点,但是他们都清楚什么叫作“认错”。

“我怀孕了,我需要上厕所。把枪给我,我来把锁轰开。”茱莉亚重复道。

“对不起。”劫匪语气更加怯弱地说,尽管这一次同样无人回应,然而,正是从这里开始,事情起了变化,从故事发展的角度来看,“银行劫匪是如何逃出待售公寓的”这一谜题的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事到如今,劫匪只觉得自己必须道歉,听到劫匪道歉的人也都觉得自己应该原谅对方。

“绝……绝对不行!你想什么呢?”银行劫匪结结巴巴地说,小心地把枪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好像它是一只正在被主人寻觅,而劫匪打算私吞的小猫。

当然,不可否认,“斯德哥尔摩”也是一种“综合征”的名称。

茱莉亚冲着厕所门点了点头,手伸向银行劫匪,命令道:“把枪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