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杰大概是猜到了屋里的状况，转投了另一个根据地。
窗外玻璃拍的越发的响烈，林仁杰在外头急得跺脚，我却不敢动弹一下，生怕会触怒我那雷厉风行的母亲。
没一会，我便听到老太太踢踢踏踏的拖鞋声和那毫无章法的脚步声，嘴里还带着亲妈哄儿子才发出的娇嗲：“仁杰，我的儿，你可回来了，急死你妈了都。”
这冷冷的一声，好不威严。
也不知是我母亲真失策还是意料之中，我们不敢去开门，自然有人敢。
“谁敢给他开门试试。”
五分钟后，林仁杰耸着肩膀，卖着笑脸，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站在了我们的床前。
我妈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眨了眨眼睛。我以为她会和我一样激动不已，没想到，她微愣几秒后，又合着被子睡下了。
我和老妹坐起身来，迫于老妈的淫威，不敢表现得太过热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
我兴奋地摇晃着母亲，大声叫道：“妈，妈，我爸，外头是我爸，我爸回来了，不是鬼。”我急得语无伦次。
林仁杰挠着头答：“回来了。”
不知为何，这声音一响起，我的心猛然间跳的飞快，但我能分清楚，这绝对不是惊吓，而是惊喜。如此魔性的嗓音除了他，还有谁？
我阿奶小跑着追到林仁杰跟头，东看看，西摸摸，确定安然无恙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夕夕，快起来给爸开门，外面风大，冻死了都。”
“大吉大利，这新年第一天你能回来，是好的，是好的，一家人团圆，发财。”
“你谁呀？我们家里人都睡了。”我鼓起勇气，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
林仁杰尬笑，没心思理会老太太，这会他定然压力巨大，最难搞的那个态度还未明确，接下来面对他的，是一场硬战啊。
“砰砰砰—”
林仁杰俯下身子，连着被子把我母亲环在怀里。
没想到这丫头比我还没用，第一时间就蜷进了被窝里，脑袋都不肯露。
“阿翠，媳妇儿，我回来了。我对不住你，这回我真知道错了。我在外面，想你，想孩子。”
“你听到了吗？有人在敲玻璃。”我对着她耳根子轻声说。
就在我忍不住抖鸡皮疙瘩之际，我母亲猛然间坐起身来，用脑袋对准林仁杰的肚子，狠狠地撞了上去，这一下，快，准，狠！
我不受控制的踹了老妹一脚。
林仁杰捂着小腹，疼的龇牙咧嘴。我奶奶更是浑身的战斗细胞都爆棚起来，跺着脚，准备跟眼前这个伤她儿子的“恶妇”大战五百回合。
我够起脑袋来看，外头一片漆黑，偶尔有烟火的亮光洒在玻璃上，忽明忽暗，再配上我母亲诡异的呼噜声，那气氛，格外瘆人。
事实是，林仁杰咬着牙站起身来，以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姿态又凑到了我母亲跟前。
我刚驱散完怨气，准备合眼，却被窗外的敲玻璃声给惊醒了。
“你怎幺解气怎幺来，钱我已经败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省，我确实不是人，我对不住你和孩子，我现在是回来赎罪的。”
“砰砰砰——”
瞧瞧这台词，果然是我老爹，我这写文的天赋全是从他身上遗传来的。
我和妹妹哪里睡得着，要不是受母亲的钳制，被她没收了所有“私房钱”，我们早就穿西装打领带，吆五喝六的上了牌桌。多不说，五毛钱的地主总得玩上几局，要不，都白瞎了这除夕夜的大好时光。
我母亲气的呼吸急促，她抬起手，想要再朝林仁杰把拳头抡过去，愣了几秒却又收了回来，只能狠狠捶打着被子。
年初一，大概是凌晨一点钟，外面炮竹响得震天，母亲裹着我们在床上熟睡。她可能是白天累坏了，呼吸间还带着厚重的呼噜声。
“你滚，你回来干嘛？你滚啊，你滚……”
当所有人不得不接受林仁杰已经“放逐江湖”的事实，他倒好，在这月黑风高，神鬼不觉的夜晚，一眨眼，又出现在了我们跟前。
我母亲重复嘶喊这两个字，先是愤怒，再是悲怆，最后，却是无比的凄凉。
“外头是我爸，我爸回来了，不是鬼”
林仁杰一把把我母亲搂进了怀里，灯光下，我看见了他眸子里含着的泪，剔透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