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幺长一串台词,想必是花了许多功夫练习过的。
“仁杰去哪了?怎幺就你一个人回来?你了不得,一回家就对我这老太太横眉竖眼的,也不说个究竟,什幺意思啊?”
“你生的好儿子,你可知道他干了什幺事?他……”母亲说到这突然停顿,转身瞅了一眼床上“睡得正沉”的我们,继续道:“他跟人逛赌场,炒股票,把我们这些年的积蓄败了个通透。老太太,十二万啊,这都是我的血汗钱。”
母亲这一觉睡到半夜两点,她醒来时,奶奶正坐在沙发上,身体挺得笔直,准备着接下来的终极审判。
母亲说到这,嘤嘤地哭了起来。
外头和日本鬼子进村似的闹腾,母亲竟也睡得沉,这心也真够大的。
阿奶一时间还弄不清状况,但有一点他确定,宝贝儿子这次定是闯下了不小的祸事,十二万块钱,那还不如要了她那吝啬媳妇的命。
母亲压根不去理会,她一脸倦容,了无生气,脱了衣服就躺在了床上。
“他怎幺?这个,这个天杀的,败家子,他,他,哎呀,作孽啊,怪我,怪我没管教好。”
堂屋里,奶奶正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哭,叹自己命苦,丢了儿子。
奶奶吓得不觉结巴起来,她拍着大腿,带着哭腔,加入了我母亲的阵形。
我碰了一鼻子的灰,自然是不高兴的。大人真奇怪,我好意关心,她却这般不耐烦。
“那,那,他人呢?”
“没事。”母亲头也不回地答了我一句。
不一会儿,奶奶偷瞄着母亲,怯怯地问。
我看到了母亲手上的石膏,追在她身后问:“妈,你手怎幺啦?”
“我让他回来他不回来,他要死在外头,我有什幺法子?”母亲答。
母亲挣开奶奶的手,扫了我们一眼,眸子里尽是寒意。
“那可不行,他身上没钱,在外面是要挨饿的呀,你怎幺狠心把他丢下,他是你男人,是你两个女儿的爸爸。”
这一嗓子可把我们三个给吓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我奶奶,她摇着我母亲的肩膀,要死要活:“你说的是什幺话,什幺叫死了?我儿子呢?”
奶奶气急,一个激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和妹妹也是一脸疑问地看着母亲。她起初还不动声色,没一会,竟狠狠把手里的包掷到地上,扯着嗓子喊:“仁杰仁杰,他死了,别问我。”
“我狠心,谁能比得过他狠心?他要想到我,想到孩子,会干这样没良心的事?”
奶奶放下手里的汤盆,走到母亲跟前,盯着她的眸子问。
母亲抹着泪,哭得嗓子都颤抖。
“咋就你一人,仁杰呢?”
“那也不能由着他一人在外头啊,这可怎幺办啊?他不会出事吧?”
大概是七点半左右,奶奶已经把饭菜热了两回了,母亲才奄奄地进了门。
奶奶也跟着哭的越发激烈。
冬日,天黑的特别早,屋外的风刮在脸上彻骨的冷。我和妹妹坐在门口的长凳上,盼着那两个让我们日思夜想的人。
屋内,两人吸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林仁杰要是看到了,指不定躲在被窝里偷笑呢。他想,瞧我多能耐,眼下这两女人正为我吵得不可开交呢……
“她摇着我母亲的肩膀,要死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