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嫌弃自己，明明心里立了狠誓再也不管这个男人的死活，可她还是不受控制。
一瞬间，母亲只觉得心脏被扯了一下。身子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微愣了几秒，又冲出了车厢内。
母亲跑到林仁杰对面顿住了步子，她大口喘着气，冷冷地问了一句。
母亲坐在靠窗的位置。大概八点左右，车里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母亲无意间瞥到了窗外的男人，他靠在治安亭的墙壁上，一双眼睛正死死朝着这边张望。路有些远，但这个人，就是化成灰，我母亲也不会认错。
“你回不回家？现在车还没走。”
那天凌晨，雪下得很大，西北风像一把刀子一样刮着耳垂。我母亲裹着一个蓝色的旧围巾，背上跨着塞得鼓鼓的牛仔布包，一路步行去客运站。可能是上回摔过一次，母亲这回步子迈得极其小心，那双宽大的脚掌踩在雪地里，留下了一排长长的印记。
林仁杰嘴角带着苦笑，挠了挠头皮说：“你回去看好孩子，我对不住她们，没脸回去。”
临走之前，母亲把她在出租屋里所有的物件收的一件不留。她再也不想回到这里了，这个腌臜的地方，留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欺骗，没有一丝温情。
“那你来干什幺？寻死吗？”母亲气急道。
我和妹妹哭着纠缠母亲，诉说着对她的思念。就是这一通电话让她活了过来，她重新抖擞精神，跟身边的同事借了几百块钱，先去医院打了石膏，随后便张罗起了回家的事。
林仁杰捏了捏鼻子，一副泰然的模样说：“你别管我。”随后，便扭头离开。
感谢上帝，让我母亲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农历二十七的上午，母亲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她说她不回来过年了，让我们在家乖乖听话。
我母亲赶忙扯着嗓子喊：“你到底回不回去？”
林仁杰不堪忍受心灵的折磨，不，应该说他是无颜面对我母亲。他从那天晚上出去后，就再没露过面。
她这哪里是在问啊？连她自己都知道，这语气分明就是在求，求他回去。
母亲像一具被掏空了血肉的躯壳，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她以为，或许这辈子就这幺算了，活也好，死也罢。
林仁杰不再回头，他瘦弱的背影僵直地立在寒风里，一点都不坚挺，更多的，是脆弱。
拜林仁杰所赐，母亲虐了自己这幺些年才抠出来的那点钱，如今却飘飘然不知去向。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捶胸顿足怨恨自己，瞎了眼才看上了这样一个浪荡之人。
母亲只觉得可笑，到头来，矫情的反倒是他了。
你知道那种身无分文的滋味儿吗？就是你想在路边买一个包子，口袋里却偏偏连这一元钱都拿不出来。这种滋味儿，我母亲尝够了！
她长呼了口气，艰难的挪回了步子，明明客车近在咫尺，可这段路，她却走得特别漫长。她甚至痴痴地想，林仁杰后悔了，会回过头来，舔着脸搂上她的肩膀，跟她一起回家。钱嘛，输就输了，大不了重头来过。
“这辈子就这幺算了，活也好，死也罢”
林仁杰并没有回头，留我母亲孤身一人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