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喜悦一点点膨胀,但立刻又被“养老中心”这个名词给狙击了。
赵力心里稍安慰一点,点了点头,巡视着屋里各处,双人床和桌子很旧,到时扔掉换新的;卫生间和厨房都很小,但好在都有;靠卫生间的木地板踢脚线有点坏了,补两块就好了;橱柜有个门螺丝掉了,门关不严,这也是小毛病。她把搁浅很久的想象又拿出来一一安放在这屋里的各处,屋角靠阳台的地方放双人床,阳台不小,可以摆下她所有的绿植。买张双人沙发,挨着厨房的一角放张小餐桌,剩下的地方可以放个衣柜,甚至还可以放下一张电脑桌……
李景中道:“就是因为它当初建设的名义是养老中心,所以市场上有顾虑,升值空间小,要不它怎么便宜这么多呢?但住是绝对没问题的,你买它为了自住,升值与否也不那么重要了,对吧?”赵力犹豫道:“话是没错,但……”她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产权证,脸上阴晴不定。李景中见状,跟业主说:“陈大爷,要不我们可以带她到胶印厂办公室问一下,赵小姐比较担心卖房合同是否有效的问题。”
朱文俊在百度上查出相关政策规定,果然赵力看到了和李景中所说一样的解释。业主笑道,“你放心吧,这是我们单位分的公房,当初也是花了钱的。如果有问题,我们也不会买。”
四人到了他说的地方,赵力果然得到了可以在买卖合同上盖章的回答,心里稍定。出来之后,赵力又到那个房里,仔细看着各处的细节。也许是太想有个房了,也许是得到了确认之后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个房就在一个小时之内,让她越看越爱。出来后她对业主说:“这样,容我想两天,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变故,我就决定买了。”李景中道:“没问题。对了,小区门口有共享单车,咱们这回体验一把,看看全程交通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李景中带着赵力和朱文俊骑上车到地铁。赵力算了下时间,到达换乘的地铁枢纽大站一共是一小时二十五分钟,心里有了数。三人笑着告别,临走时赵力向朱文俊道谢,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李景中走到一间屋前,业主已等在这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果然就像赵力见过的公寓般,一个朝南的大开间,阳光照在浅黄色地板上,显得屋里很亮堂。业主道:“这房一个月可以租两千。我本月是一定要把房卖掉的,价格可以再商量一下。”业主拿出产权证,赵力见内页抬头写着“成本价公房”,心里又“咯噔”一下。李景中苦笑道:“说实在话,赵小姐,本市的房屋产权有二十几种,有时连我们中介都搞不清呢。不过,你不用管它到底是哪一种,只要有产权证,无抵押无纠纷,就可以放心地买。按国家规定,已购公房符合政策规定,是可以上市交易的。”
“赵力姐,你再坚持几天,我这两天就让我爸和小童妈回去。”赵力忙说没关系。“让你见笑了,我和小童这个事搞得乱七八糟,唉!”
“对,其实就是这么叫,应付上面检查而已。里面也是可以住人的房,上下水齐全,厨房、煤气、卫生间什么都有。”赵力的喜悦之情消失了,三人一时沉默,场面有点尴尬。朱文俊有点埋怨:“景中,你都没说清楚……”李景中忙道:“这小区里只有这个地方有她买得起的房,而且是合法产权,你说她上哪儿找这么合适的房子呀?”赵力没办法:“既然都来了,就去看看吧。”等三人进了楼,赵力又有点释然。这个四层楼走廊装修有点像酒店式商住公寓,过道的米色大理石看上去材质还不错。路过一间敞开门的屋子,她看见里面有个人在炒菜,一股蒜香味传了出来,这种家常的感觉多少驱散些她心中的阴影。
赵力语重心长道:“小朱,从我这个外人角度来看,小童提的要求不过分。她是个值得珍惜的姑娘,你想好了。”朱文俊长长地叹了口气。
三人进了小区,没想到里面比从外面看要好很多。广场铺着大理石,小道上是红格砖,显得洁净雅致,冬青丛修剪得整整齐齐,每个楼幢入口安的是厚实的防盗密码门。小花园的健身器械上,有几个老人带着孩子在那里健身,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小产权楼盘。一股岁月静好、安居乐业的气氛让赵力的眉宇渐渐舒展,但李景中却没有带她往楼里去,而是走向广场对面一座矮矮的类似办公楼一样的四层小楼。快走到地方,赵力看那楼上挂着“玫瑰园社区养老中心”,不由疑惑。李景中道:“赵小姐,这个小区的土地所有权构成比较复杂,咱们脚下站着的这块地,是原区里老胶印厂的地,胶印厂用养老中心的名义盖的房。您只能出九十万,合下来够买四十平方米房子。这些楼里就没有这么小的户型,只有这个社区养老中心有。”赵力傻眼,和朱文俊面面相觑:“社区养老中心?”
赵力回到艾轩家,一进门却傻了眼,爸爸来了。不但如此,艾轩居然也回来了,三人坐在沙发上说着话。爸爸见她回来了,横了她一眼,没说话。妈妈有点讪讪的:“我担心子昂和你弟媳妇,就打了电话,结果你爸就说来看看,刚巧艾先生也回来了。”
“可是一平方米才两万多,而且你不是记者吗?又不用坐班,这性价比很划算啦。这里的商品房一平方米五万了,而且还在涨。”朱文俊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红白相间的楼盘,感同身受地控诉起来:“幸福嘉苑,我们前年看的时候才四万。”他笑得比哭还难看。赵力叹道:“咱们进小区看看再说吧。”
赵力暗暗叫苦,父母的事就像她见不得人的疮疤,她绝不想让别人当面看到,尤其是她在意的男人。她在艾轩身边坐下,勉强笑了笑:“你怎么回来了?”艾轩揽住她:“我告诉你今天回来呀,不记得吗?”
见周围环境这么差且这么远,赵力心凉了半截,面露失望。李景中赶紧说近年来地铁扩建得非常迅速,从地铁站出来,骑共享单车十五分钟或者坐公交可以直达小区,说着让司机拐进一条小街,果然五分钟后就在路边看到一个簇新的还未启用的地铁站。赵力稍稍安慰了一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从这里到单位的站数,算完后她倒抽了一口气,她要倒三趟地铁,三十五站。全程两个小时以上。
赵力心想自己为了买房焦头烂额,居然把他的归期给忘了,可见自己对他也不怎么在意嘛。
朱文俊频频点头,印证着他的话,赵力心里稍安慰一点。车在路的尽头拐了个弯,眼前现出一大片楼盘,看上去倒也规划整齐,不过几乎没有什么绿化。小区外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大片野地,杂草丛生,还有一片被翻整出来的红土地,旁边用铁皮围了起来,不知是要建房还是干吗。小区的楼下底商看上去已开发得很成熟了,美容美发、干洗、小超市、水果店等一应俱全,路上行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倒也热闹,看上去服饰比城里没那么讲究,谈吐气质也相对粗鄙。
爸爸不愧是当年曾经跑采购的老江湖,面对艾轩这样地位、财富都碾压他的人,淡定自如,一点也不唯唯诺诺:“我今天是来接你妈回去的。又不是没有家,这样借住在别人家像什么话?”赵力还没说完话,电话响了,是弟弟。她接通,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弟媳妇的哭骂声,还有赵子昂的哭声。弟弟道:“姐,爸妈在你身边吗?”赵力说:“是。”弟弟哀求:“姐,你在外面给爸妈租个房子吧,我们实在不能和爸再住在一起了。我老婆说了,爸要是回去,她就从楼上跳下去。你帮帮我,姐。她现在怀孕,状态特别不稳定。”
三人按相约的时间在郊区的地铁口会合,打了个出租车往李景中说的地方去。赵力看这车越开越远,心里直犯嘀咕。光坐地铁就坐了一个多小时,再开车这么远,这地方到底在哪儿啊?李景中似是感受到她的不安,“马上就到了。你别看远,这里可是市里的开发热点,房价一个劲儿地涨呢。”
赵力愣了,弟弟哀求:“哪怕让他们先住半年,等我老婆生完了再回来。姐,我给你跪下了,我真的也快被咱爸逼跳楼了,天天在屋里抽烟、喝酒、打咱妈。妈这一不在,他更暴躁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喝酒把脑子喝坏了,你带他去看看医生好不好?”
这天,赵力、朱文俊和他的前同事李景中看了一款据说是非常适合她的房,郊区某单位的公房,价格只是同样位置商品房的二分之一,位于一个名叫“玫瑰园”的小区里。
爸爸已经听到弟弟在电话里的话了,眼睛瞪了起来,鼻孔粗了,额头青筋条条爆起,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眼看又要打人了。妈妈打了个冷战,坐到了离他远一点的地方,中间隔着艾轩。艾轩身子稍微往前一点,挡在他和赵力妈中间,警告道:“赵先生,请你控制你自己。”
她手里一共也就九十万,而且她不能把钱全花了,还得留一些生活费。目前她这份工作隐患重重,且她干得也没什么意思,哪天失业都说不定,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寻求远郊区的便宜商住。她不停地查看各大房产公司的APP,可是结果仍让她沮丧。商住要全款,最便宜的远郊地铁商住也要一百多万,她仍买不起,而且远得都快到另一个城市了,根本无法上班。单位的公积金除非买正规商品房,不然取不出来。见她焦头烂额,加上前次买商住未遂有点不好意思,朱文俊非常热心地帮她奔走打听,又引荐了当房产中介的前同事为她打听房源。除了在小童这个问题上他表现得比较渣之外,其他方面朱文俊真的是个好男人。赵力不由暗想。
爸爸再暴躁,终究不敢在别人家撒泼,瞪着妈妈,强行忍耐着。赵力走进洗手间,关上门,烦躁地对弟弟道:“我去哪里给他们租房?半年的房是说租就租的?钱谁出?”弟弟哀求道:“我这边火烧眉毛了,你就不要跟我那么计较行吗?”赵力恨得快把牙咬碎,那边弟弟急急忙忙道:“玲玲往阳台去了,我得赶紧去看看,挂了。”赵力在洗手间待了半天,等情绪平息下去了,才走出去。
赵力豁出去了,她必须买一个房,哪怕是老旧的地下室,她一定要给自己和妈妈安一个家,不能像流浪狗一样四处游荡了。可是了解了之后,她再受打击,哪怕是半地下也算商品房,需要购买资质。她是单身,买不了。
父母看着她,猜测着她打电话的内容。爸爸咆哮道:“赵勇这浑蛋是不是要把我赶出去?”赵力怒视着他:“你说呢?天天在屋里抽烟、喝酒、打人,谁敢和你住一起?玲玲是个孕妇,这样担惊受怕的,你就不怕她流产?”
妈妈在婚姻里受尽苦,可是一扭脸就来向赵力贩卖婚姻,赵力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问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地相信女人一定要有婚姻。妈妈郑重道:“虽然我和你爸过得不好,可是不结婚,我哪来的你和你弟弟?没有你俩,我哪来的家?没有家,我就是平安活到九十岁,也就是个孤魂野鬼。”她深情地抚着赵力的脸,“无论我受多大罪,你记住,只要是为你俩受的,就值得。你和你弟弟就是我的命啊!”
爸爸眼珠子血红:“我是他爸,我把房卖了,棺材本儿拿出来给他买房娶媳妇儿,他就得给我养老。现在想赶我走?没门儿。”赵力接道:“那你保证从今天起不许在屋里抽烟、喝酒、打人。你不保证,我也给你撵出去。”爸爸站起来吼道:“你敢!”赵力更大声地吼回去:“你看我敢不敢?!”
“不能结婚,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有他家钥匙?你不会是……”妈妈迟疑的口气让赵力笑了,她挑挑嘴角:“妈,有钱人即使要包养,也会包养年轻女人,不会是我这样的吧?”妈妈踏实了,欣慰道:“我就知道你不能做这种事。不过闺女啊,女人毕竟还是要结婚成个家,你再拖下去,就彻底没戏唱了。”
爸爸一拳抡过去,艾轩挡在赵力面前,脸被重重击了一下,赵力惊叫了一声。爸爸没想到打到别人,不由一怔。打家人他是不怕的,家人么,打了也就白打了,但打外人要承担责任,这点他是懂的。艾轩捂着脸,弯下腰,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妈妈和赵力双双围了上去,惊呼着:“没事吧?”艾轩脸色煞白,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半天勉强出了口气,“我没事。”
她从未做过嫁入豪门、灰姑娘一夜登顶的美梦,她只是想要一个平凡的伴侣,普通的工薪阶层就可以了,而不是有一整栋写字楼,数不清的财富,换豪车如换衣服,英俊出挑如人中龙凤,来无影去无踪的艾轩。
赵力起身打电话,“喂,110吗?我们这儿有人打人,地址是……”
赵力无奈,只得答应带妈妈去住艾轩家。艾轩这才消了气,两人聊了一会儿,道了晚安,赵力打了车,带着妈妈到艾轩家。妈妈虽不懂装修,也能看出这屋子的华贵。母女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说着话。“你和艾轩到底什么关系,能结婚不?”妈妈问。赵力摇头:“不能。”妈妈忧愁道:“为什么?”赵力已经对艾轩不做指望了,尽管他对她很好,处处宠溺,然而这段关系从头到尾让她不踏实。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个灰色沉重的调调,恰似她第一眼在艾轩微信看到的黑白色的坦塔罗斯头像,坦塔罗斯,身处炼狱……她早该明白,这世间不会平白为她准备艾轩这样完美的伴侣,英俊、富有,与她有说不完的话,心灵相通,还恰好赞成她丁克。
大家愣了,妈妈刚想求情,赵力指着她,表情可怕得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妈妈讪讪地闭嘴。爸爸这下傻眼了,喘着粗气倒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她该追问他的归期,该撒娇地催他快点回来,该甜蜜地吐露思念之情,该向他求助,但她却一句也没有说起。两人聊了些有的没有,艾轩捕捉到她的心不在焉,道:“你那屋住不下了吧?去我那里住吧。我不是留了把钥匙给你吗?”当初他执意给了她一把钥匙,她偶尔也会去,不过从来没有在他不在的时候去过。此时她道:“谢谢你,不过不是太方便。”艾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怎么不方便?过渡一下,不比你让她睡地板强?”赵力道:“我带她住酒店吧!”艾轩声音不快:“你就和我这么见外?”赵力仍要推辞,艾轩有点生气,“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既然是,你遇到麻烦,我当然必须第一个站出来帮你。你和我这么客气,让我觉得很怪异。”
稍倾,艾轩嘴角流出了血,嘴肿了起来。赵力拿着纸巾给他擦着血,万分心疼而歉疚地问道:“没事吧?”
晚上睡觉,怎么排,两个床加沙发也睡不下了。正犯愁之际,艾轩在微信上发起视频请求。“嗨,宝贝儿。”艾轩在镜头那边微笑道。看环境他不是住酒店,而是住在家里。中国香港、美国、内地,他到底有几个家?赵力道:“我妈来了。”
艾轩摇摇头。二十分钟之后,警察进屋,爸爸看到警察,气势低了下去。赵力说明情况,警察一看艾轩也没有什么事,于是例行公事道:“怎么着?要不要申请伤情鉴定啊?”妈妈在一旁打圆场:“就是嘴里破了点皮——”赵力截断她的话:“他打到他的头了,万一脑震荡怎么办?”艾轩道:“这次就算了,我自己观察一下吧。”警察又训了爸爸几句,走了。一见他们走了,爸爸的气焰又嚣张起来,愤愤道:“亲闺女报警抓老爸,这是要天打雷劈的。”
“他不叫你滚,你是不是还不滚?”赵力拿着冰块敷着妈妈脸上的青肿处,没好气地问道。“我肯定不能走啊,没有我在当个缓冲,你爸和你弟弟一家怎么相处?尤其是你弟媳,已经闹着要打胎离婚了。”妈妈说着,又哭了,一边向两个老人道,“当妈的,只要是为了孩子能过好,就是被打死也得忍啊。”小童妈勾起自己的伤心事,不由得也眼泪汪汪。朱文俊爸爸连连长叹。
赵力平静道:“这是第一次报警。我发誓你第二次动手,一定送你坐牢。我可不是我妈。”爸爸竟然被她的话给镇住了,想回骂不知道骂什么,想动手又不敢,左顾右盼之后,竟然大步走出屋,“砰”的一声把门关得震天响。妈妈想追上去,看着赵力的脸色,又不敢。艾轩道:“你们住这儿吧,别租房了。我去芝兰住。”
屋里更挤了。小童妈和朱文俊爸听说了赵力父亲家暴的历史,不由唏嘘,同声痛斥着他的暴行。赵力却疑惑,从前也被打,为何妈妈这次要跑呢?“他把我赶出来,把我衣服全扔到窗外,叫我滚。”妈妈道。
赵力想起还没跟他好好叙叙他出差的事,本该柔情蜜意的时刻,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由内疚道:“算了,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我带他们先去住快捷酒店吧。”艾轩道:“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这么生分呢?我这房空着不也是空着吗?”无论艾轩怎么劝,赵力还是坚持带着妈妈走。她此刻特别想逃离艾轩,带着自己的狼狈不堪,远远地逃离。她甚至拒绝了艾轩开车送她们,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带着妈妈离开了。
这晚赵力加班,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快走进楼道口时,她看到有一个人坐在黑暗中,不由吓了一跳,刚想绕过去,那人一抬头,居然是妈妈,身后放着一个包。妈妈抬起头,半边脸肿了,不用问,肯定又是爸爸打的。赵力心里又痛又急,拉着妈妈进了屋。原来她虽然记得赵力的小区和楼栋,却忘记了门牌号,就一直等到现在。可能是长期被家暴,妈妈的头脑显得有点迟钝,一副听之任之、逆来顺受的茫然思维,居然也想不到去公共电话亭打个电话,然而现在要找个电话亭也很困难了。赵力问她,她说她忘了赵力的手机号。那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打车。还好,看来还没有被打傻,毕竟还知道跑。
赵力提着妈妈的行李包,走在大街上,寻找着快捷酒店。想起小童曾经跟她描述过,夜晚提着行李走在街头,感觉自己像只流浪狗,不禁惺惺相惜。
艾轩到国外出差了,说要到美国做一个画展,半个月才回来。这回离开,他倒是主动地告诉她,不再突然消失了。赵力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收到微信之后,她意兴阑珊,连回微信的兴趣都没有了。反正艾轩就是这样来去自由,她即使反对,说要走了才突然打招呼,又有什么用?她对这段关系本来就不抱指望。
她的想法是立刻把玫瑰园的房买下来,这样只要在快捷酒店过渡几天就可以了。朱文俊说他父亲和小童妈过几天就走了,可是过“几天”呢?她也不好催。小童妈已经坚持付了她那房间一半的钱给了她,而朱文俊父亲一直睡沙发,理论上来讲也没有太影响她。合租么,便不能太计较,且和逃离艾轩一样,她同样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老吴。虽然她付了他房租了,可是这样延绵数年,若有若无,藕断丝连的情感,已经让她疲惫了。赵力走着,看到妈妈频频回头,便也回头一看,爸爸垂着头,沉默地跟在她们后面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