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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择偶的逻辑

嫁给我亲爱的老爹的

就像那

女孩一样……

我要一个女孩

读者,现在可别找出把尺来量自己与老伴的耳垂,看看究竟差了多少。或者你已经找出父亲(或母亲)与兄弟(或姊妹)的照片,仔细对照老伴的面容,居然看不出丝毫相似之处。要是你的老婆唤不起你对老妈的记忆,可别丢下书不读了,也不必担心自己必须请教一下心理分析医生,看看自己的“搜寻参考意象”是不是出了差错。请记住:

依我看,我们结婚的对象,并不是与自己相似,而是看来与自己的父母或异性同胞相似的人。我们对未来的性伴侣,“搜寻参考意象”从小就开始发展,那个意象深受我们身边异性的影响。对大多数人而言,父母、同胞与童年密友,是日常生活中与我们互动最频繁的人。我们的行为,20世纪20年代一首流行的歌,有精辟的描述:

一、所有研究都显示:宗教与人格特质之类的因素,比体貌更强烈地影响我们择偶的决定。我前面所谈的,只是指出体貌特征有某些影响。事实上,我相信一夜情的双方之间,比起夫妻之间,体貌特征的相关系数比较高。因为我们挑选露水姻缘的对象时可以完全以体貌特征为标准,而不理会宗教或政治观点。这个观点仍有待测验。

我们会与类似的人结婚,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了吧?但是——且慢,与一个女人最相似的男人,是拥有这个女人体内一半基因的男人,也就是这个女人的父亲或兄弟。同样地,一个男人最速配的女人,是他的母亲或姊妹。然而我们大部分都遵守伦理道德,不会与自己的父母或异性同胞结婚。

二、同时,请记住:除了父母、同胞之外,你的“搜寻参考意象”也受其他人的影响,只要他们在你成长期间经常出现在你周围,例如你的童年玩伴。也许你老婆像是你童年的隔壁小女孩,而不是你老妈。

举个例子好了。当年我和我太太玛莉才刚认识,我就觉得一往情深,她也有同感。回想起来,我能发现原因何在:我们两人都是棕眼珠,身高、体格与发色都相同。但是,另一方面,我总感觉玛莉不知怎的不太符合我理想中的女友形象,可是我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直到她与我第一次约会,一起去看芭蕾舞,我才解开了谜团。我把我的望远镜借给玛莉,让她仔细欣赏舞者的舞技,她看了一会儿就还给我,让我也能欣赏。可是我拿起她还给我的望远镜,却无法将目镜对准眼睛,原来她将望远镜调整了一下,使两个目镜的水平距离缩小了,才对得上她的双眼,这样一来,我得将望远镜恢复原状,才能让眼睛对准两个目镜。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玛莉的眼睛,距离比较近,而过去我追求过的女孩,眼睛都和我一样,分得比较开。还好玛莉的耳垂与其他特征抓住了我,不然,我和她两眼距离不相配,还真不容易妥协。要不是那副望远镜,我也不会觉察到我喜欢两眼距离比较大的女孩,我从来没有发现那个特征有那么大的魅力。

三、最后,请记住:“搜寻参考意象”容纳了许多彼此不相关的体貌特征,因此大多数人找到的配偶,都是在许多特征上平均说来与“搜寻参考意象”接近的人,而不是在少数特征上最接近“搜寻参考意象”的人。这就是所谓“丰满的红发女郎”理论。要是一个男人的母亲与姊妹都是丰满的红发女郎,他也许长大后对丰满的红发女郎特别感兴趣。但是红发女郎本就不多,丰满的红发女郎就更少了。而且,这人即使找一夜情的对象,都可能讲究其他的体貌特征,挑起老婆来,就更婆婆妈妈了,无论对孩子,对政治,对金钱的态度,都得考究。结果,一群丰满的红发女郎生的男孩子,长大后只有少数幸运儿能找到条件和老妈一样的女人结婚;有些人娶了丰满女郎,但是头发不红;有些人娶了红发女郎,但是身材不丰满;大多数人娶的老婆,普普通通,不丰满,头发也是深色的。

除了空间距离与协商顺利之外,让人们决定结婚的因素,就剩下体貌的性感了。那不该令人惊讶。大多数人都知道,我们对显而易见的体征,例如身高、块头与发色,都有特别的偏好。乍听之下会让人惊讶的,倒是许多其他体征的重要程度,例如耳垂、中指与两眼的距离,因为我们通常并不自觉对那些特征有兴趣。然而,我们一见到中意的人,就立刻惊为天人,情难自已,内心充满“蓦然回首”的惊喜,所有那些其他特征都在潜意识里促成了我们的决定。

读到这儿,你也许要抗议,指出我的论证只适用于恋爱结婚的社会。从印度和中国来的朋友,立即提醒我:自由恋爱是美国与欧洲在20世纪的特殊习俗。在过去,美国与欧洲不兴自由恋爱,今天世界上大部分地区也不兴,婚姻由双方家长做主,是家族的事。甚至有时新人在婚礼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我的论证怎么可能应用在那样的婚姻上?

配偶间有相似的倾向,另一个明显的原因是:婚姻并不只是选择,婚姻是协商的结果。我们不会在大街上盲目寻觅,直到发现一个人,他拥有合适的眼珠颜色、合适的中指长度,于是我们走上前去,向那人宣布:我们结婚吧。对大多数人而言,婚姻是求婚的结果,而不是单方宣言的结果,而求婚是某种协商的高潮大戏。协商的双方,在政治观点、宗教与人格特质上越相似,协商的过程就越顺利。平均来说,已婚夫妇比热恋中的男女,人格特质更接近,而婚姻美满的夫妇比婚姻不美满的夫妇,维持婚姻关系的夫妇比离婚的夫妇,也一样。但是这并不能解释夫妇间耳垂长度为什么相关,夫妻闹离婚,很少以耳垂长度不相配做理由的。

要是我们只谈论合法婚姻,当然不成。但是我的论证仍然适用于婚外情对象的挑选。婚外性活动也能创造孩子,比例不小,正如英、美初生婴儿的血型调查所透露的。事实上,在女性已经享有婚姻自主权的社会中,如果婚外性活动都能创造出那么多孩子,那么在女性没有婚姻自主权的社会中,婚外性活动可能会创造出更高比例的新生儿,因为只有通过婚外性活动,女性才能伸张性自主权。

一言以蔽之,物以类聚,同气相求。造成这个结果,有许多原因,举其荦荦大者,空间距离非常重要,显而易见:我们的居住社区,通常在社会经济地位、宗教与族裔方面,有高度的同质性。举例来说,在美国的大城市中,你可以指出富人区在哪里,贫民区又在哪里,而且犹太区、华人区、意大利区、黑人区等也都历历可指。我们走进教堂,遇见的是同宗教信徒;我们在日常活动中,总是遇见社会经济地位、政治观点相似的人。由于在那些场合,遇见与我们在很多方面都相似的人的机会比较大,难怪我们比较可能与背景类似的人结婚。但是人类组成居住社区,并不以居民的耳垂长度为准,因此必然还有其他的因素,使得配偶间在耳垂长度这类体质特征上表现出相关性。

所以,我并不主张:斐济群岛的男人会偏爱斐济群岛的女人,而不是瑞典女人;或斐济群岛的女人偏爱斐济群岛的男人,而不是瑞典男人。我们的“搜寻参考意象”具体得多了。不过,这些睿见仍然没有回答所有的问题。我们寻觅伴侣的“参考意象”,是遗传下来的,还是学习来的。要是让我从我妹妹与一位陌生女子中,挑一个性伴侣,我一定不会挑选妹妹,也许连表妹都不会选。要是从表妹与一位陌生女子呢?我会不会因为表妹比较像我而挑她呢?我们可以设计一些“决断实验”(crucial experiments)来解答这些问题。例如将一个男人关在笼子里,让他与亲疏等级不同的“表妹”在一起,看他最“宠爱”哪一位,详细地记录下来。这个实验得多找几个男人做,然后再让女性与表哥们做。当然,我们无法用人做这样的实验。但是科学家已经用好几种不同的动物做过这样的实验,结果发人深省。下面我会举出3个例子:喜爱表亲的鹌鹑;喷过香水的老鼠与小老鼠。(无法以我们的近亲黑猩猩做这样的实验,因为它们太不挑剔了。)

夫妻体质特征的相关系数,平均是0.2,不比人格特质(0.4)与宗教信仰(0.9)高,可是仍然显著地大于0。有几项体质特征,甚至高于0.2,其中最令人惊讶的,是中指长度,相关系数是0.61。至少在潜意识中,大家似乎对于意中人的中指长度非常在意,对发色或智商倒没那么在意。

首先是日本鹌鹑。这种鸟在正常情况下,由亲生父母抚养,与亲手足一起长大。科学家在卵没有孵化之前,把它从亲生母亲的巢里移到另一个巢里,让它由“养母”孵化、养育,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同胞”一起长大。然后拿它做实验,看它的“性偏好”如何表现。

要是人家问你理想的意中人的模样,你心中浮出的第一个“意象”就是与你差不多的:身高、体重、发色、眼珠色与肤色。但是你理想的意中人的许多其他特征,即使你一时举不出来,也与你自己的条件差不多,那些特征种类繁多,例如鼻宽、耳垂长度、中指长度、腰围、两眼间距以及肺活量!学者在各地调查,都得到同样的结果,如波兰的波兰人、密歇根州的美国人、中非乍得的非洲人。要是你不相信,下次出席结婚宴时仔细观察一下。

为了测验雄鹌鹑的性偏好,把它与两只雌鹌鹑一齐放入笼里,然后观察雄鹌鹑对哪一位雌性比较好,相处较久,或交配次数较多。要是这只雄鸟和陌生的雌鸟(虽然有些是亲生同胞,但从未见过)在一起,只要它有选择的机会,它会偏爱表妹,疏远一点的表亲或没有亲缘关系的雌鸟都比不上。但是要是关在笼里的是表妹与亲妹妹,它仍偏爱表妹。很明显地,雄鹌鹑成年后记得一同长大的姊妹(或母亲)的长相,因此找的配偶,与姊妹有点像,却又不会太像,暗合“中庸”要旨。就像生命中的其他事情,“内婚”只要不过分,似乎是好事。一点点,有益;多了,有害。举例来说,在没有亲缘关系的雌鸟中,雄鸟偏爱不熟悉的,对与它一起长大的“姊妹”则较没有兴趣。(虽然不是真姊妹,可是仍然能触动雄鸟体内“不可恣意乱伦”的机制。)

那么夫妻的体质特征有没有配对关系呢?要是你只观察过几对夫妻,答案大概不会令你立即有会心之感。因为我们选择配偶,并不看重身体特征,倒是为自家的赛犬、赛马或肉牛“配种”时非常挑剔。但是我们的确会挑。要是你观察过许多夫妻,答案就会出奇地简单:平均而言,夫妻间稍微有点相似;可是在体质上,几乎每一项特征都显著相似。

老鼠与小老鼠都在童年学会找配偶的诀窍,不过它们不凭体貌,而是凭气味。小老鼠的实验,针对的是雌性。婴儿雌性由反复喷过香水的父母养大,成年后对带着香水味的雄性比较感兴趣。在另一个实验中,婴儿雄鼠的母亲,奶头与阴道都喷了柠檬味。雄鼠长大后,与雌鼠关入同一个笼子,有的雌鼠身上有柠檬味,有的雌鼠没有。雄鼠与雌鼠的互动,都用录像机录下,然后重播录像带,记录关键情节的时间。结果发现:身上带柠檬味的母亲养大的雄鼠,遇上带柠檬味的雌鼠,插入与射精比较快,遇上不带柠檬气味的雌鼠,比较慢。由身上不带柠檬味的母亲养大的雄鼠,表现则相反。具体而言,有柠檬味的母亲养大的雄鼠,遇上带柠檬味的异性,就兴奋得不得了,11分半就射精了,可是不带柠檬味的异性,就要17分钟。但是,身上不带柠檬味的母亲养大的雄鼠,遇上带柠檬味的异性,得花17分钟才射精,而不带柠檬味的异性,只花了它12分钟。雄鼠受母亲体味的挑逗而兴奋,显然是学会的,那个知识不是遗传的本能。

如果你找到的夫妻够多,测量的项目也够多,你会发现相关系数最高的项目(约正0.9)是:宗教、族裔、人种、社会经济条件、年龄与政治观点。换言之,大多数夫妻,先生与太太有相同的信仰,是同一族裔等。你也许不会惊讶,相关系数次高的(约正0.4)一组项目中,包括人格与智力的测量,例如内向还是外向、讲不讲究整洁,以及智商。邋遢的人与邋遢的人有配对的倾向,但是邋遢的人也可能与有洁癖强迫症的人结婚。

这些鹌鹑、小老鼠与老鼠的实验,告诉了我们什么?它们传递的信息很清楚:那些动物种的成员,在成长过程中学会辨认自己的父母与同胞,成年后,体内便形成了一个程序,引导它们寻觅理想的配偶。它们的理想配偶,与父母、同胞中的异性蛮相似的,但是,绝不会是父母或同胞——不得乱伦。它们也许遗传了某种“搜寻参考意象”,告诉它们老鼠大概的长相与构造,但是很明显的,对于谁是漂亮、性感的老鼠,它们的“搜寻参考意象”是学来的。

心理学家对这个问题已经研究了好多年。他们收集了许多对夫妻的资料,分析了许多变项,只要想得到的,巨细靡遗,包括长相的特征与其他的条件,目的在于找出“做夫妻”的“道理”。他们的结论,可以用统计学的“相关系数”简明地表达出来。要是你以某个标准将100个先生排成一行,例如身高,再以同样的标准将他们的太太排成一行,“相关系数”描述先生在他那一行中的位置,与他太太在太太那一行的位置,对应倾向有多大。“相关系数”如果是正数1,表示双方有完美的对应关系:身材高的先生配身材高的太太;身高第37名的男性,与身高第37名的女性正好是一对夫妻等。“相关系数”如果是负数1,关系正好相反:最高的男性娶了最矮的女性;身高第37名的男性,与身高倒数第37名的女性正好是一对夫妻,等等。最后,如果“相关系数”是0,那么男女的配对就没有逻辑可言,至少身高与做夫妻扯不上关系。其他的项目也可以计算相关系数,比如收入、智商等。

我们可以立即评估:需要什么样的实验,才能得到确凿的证据,显示这个理论也适用于人类。我们应该选一个中等幸福的家庭,父亲每天在身上喷香水,母亲哺乳期间每天都在奶头上涂抹柠檬油,然后等待20年,看他们的儿子、女儿会娶、嫁什么样的人。算了,别提了,为了建立关于人类的科学真理,我们还得过五关、斩六将,想起来就令人丧气。但是有些观察与“意外实验”,仍然能让我们蹑手蹑脚地接近真理。

我们在人海中浮沉,每个人都在寻觅自己的意中人,这正是心理学家所说的“搜寻参考意象”的一个例子。(所谓“搜寻参考意象”,是一个心灵意象,我们在搜寻过程中,不断将身边的人和物与那个意象比较,以便迅速认出自己想要的。)我们如何在心中发展出对意中人的“搜寻参考意象”?我们寻觅的,是熟悉的类型,像我们一样的?还是陌生的类型,与我们很不一样的?要是有机会的话,大多数欧洲男人都会对波利尼西亚女子倾心吗?我们寻觅的对象,是拥有与我们互补的特质的人吗?举例来说,有些男人的确娶了像妈一样的女人,享受母性的温暖。可是这样的配对是典型的吗?

就谈乱伦禁忌好了。科学家一直在辩论:人类的乱伦禁忌是本能产生呢?还是养成的?就算我们不知怎的养成了乱伦禁忌,它的应用范围是学会的呢,还是遗传组中储藏着那份信息?通常,我们在我们最亲近的亲人(父母与同胞)身边长大,所以我们后来回避他们,不把他们当性伴侣,不管是先天机制(遗传),还是后天机制(学习),都一样说得通。但是养子女在养父母家中成长,也有发展乱伦禁忌的倾向,这意味着:回避亲人的行为,是后天养成的。

除了前面所讲的理论兴趣,我们择偶的方式,本就是个令人感兴趣的题目。大部分人的大部分人生,念念不忘的就是寻找意中人。我们之中的孤家寡人,每天都会梦想意中人。要是我们比较同一社群中的人对意中人的不同口味,这个问题就更有意思了。只要问问自己:对什么样的人感兴趣?就成了。要是你是男性,请问你喜欢发色浅的女性(例如金发),还是发色深的(黑发/褐发)?小胸脯或丰满胸脯?小眼睛或大眼睛?要是你是女性,请问你中意的男性是留胡子的,还是每天刮胡子的?高的还是矮的?笑面迎人的还是愁眉冷峻的?你可能不会见到任何人都喜欢,只有某些类型的人才吸引你。有些离过婚的人,再婚的对象活脱脱是前妻或前夫的翻版,你也许也有这样的朋友。我的一位同事,交过许多女朋友,她们都是貌不出众、瘦小、褐发、圆脸的女性。最后他终于找到一位合得来的结婚。不论你对异性的口味如何,你一定已经注意到:你的朋友的某些口味与你完全不同。

以色列合作农场的一组有趣的观察资料,支持这个结论。以色列的合作农场,实行“集体制”,大人各有职掌,可是所有的孩子组成一个大团体,由大人共同照顾、抚养。农场上的孩子,自出生到青少年时期,都亲密地生活在一起,就好像一个大家庭中的兄弟姊妹。要是空间距离是主要影响婚配对象的因素,大部分农场孩子的嫁娶对象,应该是“自己人”。事实上,研究人员分析了2769个农场上长大的孩子的婚姻,发现只有13对新人出生在同一个农场;所有其他的农场孩子,成年后都与“外人”结婚。

上一章我们讨论过:尽管理想上单偶家庭是人类社会的基本单位,但婚外性活动仍有很大空间。我们挑选婚外情的对象,比我们挑结婚对象,更讲求“性感”;出轨的女性,比男性更挑剔。所以,无论是为了结婚还是露水姻缘,我们挑选性伴侣的方式,是“人性”的另一块重要基石。我们的自然根源是黑猩猩之类的动物,演化成人的过程涉及的不只是改造骨盆结构,还有择偶的方式,两者都是人类演化的基本面相、塑造人性的基本力量。甚至人类的“人种”,都可能是我们的“审美标准”的副产品。挑选性伴侣,牵涉之广,岂仅是一家一姓之兴亡?!

甚至那13对新人都应该当作例外,反而证实了“不与自己人结婚”是规则:13对新人中,其中11人都是6岁以后才迁入集体农场的。自出生起就在农场上同一群体中生活的人,不仅没有人结为连理,青少年时期或成年后,也没有人发展过罗曼蒂克(异性)关系,这真是令人惊讶的自制力。朋友,那里可有近3000名年轻男女,每天都有机会“乱搞”,而且他们与“外人”谈情说爱的机会更少。这个研究戏剧化地说明了出生后的6年内,是我们形成性偏好的关键期——我们懂得:在这段期间的亲密伴侣,不可以在我们成年后当作性伴侣。虽然,这是在潜意识中进行的。

这是个在人类演化过程中新出现的问题,或者至少可以说,比起另外两种黑猩猩,这个问题对我们更为重要。也许你会觉得惊讶吧?我们已经讨论过,人类的婚配系统(理想上一男一女维持长期的关系)是人类创造的。波诺波猿与人类完全相反,从不挑剔性伴侣:雌性与许多雄性轮流交媾,同性之间也有频繁的“性交”。黑猩猩并不那么“乱交”,有时一雌一雄会离群“幽会”,过好几天才回来。不过以人类的标准来衡量,黑猩猩也是“乱”得可以。人类对性伴侣非常挑剔,因为把孩子拉扯大,光靠单亲(通常是母亲)非常困难,尤其是在狩猎-采集社会。另一个原因是:一对共同抚养孩子的男女,“性”是“黏合剂”,使他们的关系显得与众不同。对配偶或性伴侣很挑剔,在自然界并不是人类独有的特色,其他许多(名义上)实行单偶制的物种,由于“配偶”关系也是长期的,所以寻找配偶时颇为讲究。但是我们类似黑猩猩的祖先,已经丧失了这个特色,我们是在演化过程中重新创造这个特色的。许多鸟类,以及我们的远亲长臂猿,都讲究择偶。

在我们的“搜寻参考意象”中,有一部分告诉我们“什么人必须回避”,我们在生命的第一个6年内,不仅学习了这一部分,还似乎学习了“什么人必须追求”那一部分。举个例子吧。我有一个朋友,她是百分之百的中国人,却在一个白人社区中成长,整个社区其他的家庭都是白人。等到她成年了,就搬到一个中国人多的社区。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与中国人,白人都约会,最后才觉悟:她觉得只有白人才能吸引她。她结过两次婚,对象都是白人。她的经验使她对其他中国女性的经历非常好奇,于是询问她的中国女友的背景。结果她的女友中,凡是在白人社区成长的,大多数最后都嫁给白人;可是那些在华人区成长的,就嫁给华人,虽然她们年轻的时候,交往的朋友中白人、华人都有。因此,在我们成长期中出现在我们周遭的人,虽然不能当作成年后的性伴侣,却塑造了我们的审美标准,以及“搜寻参考意象”。

异性美与性感有没有普遍的标准?中国人、瑞典人与斐济群岛岛民,外形上有很大的差异,他们有共同的美感、性感标准吗?要是没有,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的“口味”,那么那些“口味”是怎么来的?是基因,还是向“同胞”学来的?我们究竟是怎样挑选配偶与性伴侣的?

朋友,请想想看: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性感?你是在什么地方形成那种“口味”的?我敢说,大多数人都像我,可以追溯自己的“口味”到父母的体貌,或同胞,或童年朋友。所以别因为那些有关性感的老掉牙的谚语而沮丧,什么“绅士喜爱金发美女”、“戴眼镜的女生没人看”等。每一条这样的“规则”,只对一些人有效,而且这样的男人(其母亲既近视,发色又深)数量很多。我和我太太都很幸运,我们两个都是发色深、又需要戴眼镜的人,我们的父母也是这样。情人眼里出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