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人文社科 > 大食医 > 二、流放

二、流放

“无妨。我习一下武就可。”

张大山惊问道:“孟大人,这么冷你光着身子?”

说完,孟诜就走到一边,练习起从侠医魏天刚那里学来的功夫。

“你要是再抢,你身上那件也别要了!”

过了一会儿,许小兵又道:“孟……孟大人,我感觉我快要……死了。求你……过来抱住我们吧。”

孟诜又把里面的衣服脱了下来扔给张大山,许小兵贪得无厌还要去抢,被孟诜喝住了。

孟诜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走了过去,就像雄鹰展开双翅一样庇护着二人。

“大山,我身子单薄,衣服就让给我吧。”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孟诜隐约觉得前方有高大的影子在晃动,于是走过去一看究竟。原来是一棵胡杨树。孟诜大喜,三下五除二折了一堆树枝,又捡了两块火石回到了原地。一会儿篝火燃烧了起来。二人兴奋不已,都夸孟诜脑子灵光。而张大山则被孟诜的舍己救人的大义感动得一塌糊涂。真是不明白,如此好的一个人硬是被韦义仁说成无耻卑鄙小人,还要我们暗杀他,天理何在?

孟诜没说话,把衣裳脱了,扔给二人。许小兵一把夺过披在自己的身上。

偎着温暖的篝火,许小兵与张大山二人迷迷糊糊睡去,许小兵还打起酣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度日如年,愈发冷了,许小兵厚着脸皮道:“孟诜……你……你……不冷吗?过来和我们一起抱着吧。”

一轮旭日冉冉升起,如通红的火球。二人醒来,睁开惺忪的双眼见孟诜在忘我的晨练。孟诜平日里时刻不忘强身健体,拥有好的身体是做任何事的基础。闻鸡起舞,无论寒暑,风雨无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许小兵与张大山见孟诜那优美娴熟、令人眼花缭乱的武功招式惊叹不已。许小兵更是叫苦连天,后悔不迭,当初韦义仁怎么就没告诉他孟诜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呢?如此,就算孟诜手无寸铁,自己手持利刃也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办?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身不由己地走去抱张大山,张大山也受不了了,仿佛置身于冰窖里。两人抱作一团,相互取暖。

果真如许小兵所担忧的那样,接下来的日子毫无下手的机会,许小兵心急如焚,张大山却一副毫不在乎悠哉乐哉的模样。

许小兵自言自语道:“好冷……好冷……”

也不知徒步了多少个时日,上了一个小山坡,眼前豁然开朗。绵延起伏的山脉,如大海一般碧波荡漾的草甸,天离自己如此的近,似乎轻轻一跃就可摘下那如棉絮一般的朵朵白云。孟诜壮怀激越,被雄奇壮美的草原风光迷住了,忆起失忆时琪公子向自己描述他草原家乡的壮美,那时孟诜就心驰神往了,不曾想还真有缘亲眼目睹了。也不知琪公子家在何方,现在过得如何。

子夜时分,沙漠的气温骤然下降。许小兵与张大山冷得直哆嗦。

远远地,看见有骏马在驰骋,牧马人唱着嘹亮悠扬的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又冲孟诜发火道:“都怪你孟诜!要不是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早就走出了沙漠,此刻正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睡大觉呢!”

孟诜被感动了,情不自禁地念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许小兵又道:“现在有一壶酒就好了,既可壮胆又可驱寒。”

孟诜热泪盈眶,心想,要是在如此壮美的地方度过余生也不失为人生一件快事。

风呼呼作响,沙漠里的风阴森可怕,如鬼哭狼嚎一般,许小兵心里直发麻。许小兵把身子紧紧靠在张大山的背上,用瑟瑟发抖的声音道:“会不会有鬼啊?”张大山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孟大人,前面就是阴山了,翻过阴山,我们的目的地就到了。”张大山道。

张大山觉得孟诜说得在理,也坐了下来。许小兵胆小如鼠,不敢单独行动,只好也一屁股坐下,拿出干粮大口大口地乱咬一通。后来一赌气,把未啃完的烧饼扔了。

许小兵一听这话急火攻心,大事不妙啊,过了阴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不行,一定得动手了。

“不过夜又能如何?没有光亮辨不清方向,瞎走只会越走越远,明日天亮再决定方向吧。”

许小兵提议姑且在阴山脚下留宿一晚,养精蓄锐,明日在翻越阴山。张大山知道许小兵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强烈反对,执意要一鼓作气翻过了阴山再休息。二人唇枪舌剑,争得面红耳赤,只好由孟诜定夺。孟诜正沉醉于草原风光之中,欣然应允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许小兵大惊:“难不成要在这过夜?”

许小兵大获全胜,好不得意,冲张大山龇牙咧嘴地笑。突然内急,屁颠屁颠地跑到偏僻处方便。这一尿不打紧许小兵尿出来的是淡红的血,吓得三魂没了六魄,在古人的观念里,凡是见血的病都是不吉利的。许小兵胡思乱想,这不会预示着我有血光之灾吧。

孟诜道:“你们俩还是节省点精力吧,不然半夜会冻死你们。”

许小兵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一张脸像苦瓜似的,道:“孟大人,救我,我病了。”

孟诜拿出牛皮水袋,仰起脖子饮了几口水,坐了下来又拿出又干又硬的烧饼啃了起来。

孟诜一惊,道:“好端端的犯什么病?”

许小兵又气又急又怕,真担心就这样横尸荒漠留下一堆白骨。早知如此,就不领这份苦差事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许小兵把怨气全部发泄在孟诜的身上,喋喋不休地用最恶毒的话咒骂孟诜,孟诜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我刚才去方便,尿出血来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么一折腾,天黑将下来,果真没有走出沙漠。更糟糕的是,三人竟然迷路了,走了很久发觉在原地打转。

孟诜宽心道:“不用大惊小怪,尿血是司空见惯的小病。把手伸过来,我替你把把脉。”

而张大山被孟诜的善良与正气震住了,真是豪侠一般的人物啊。许小兵的话他压根儿就没听进去。

许小兵惊魂未定,畏畏缩缩地伸出手。孟诜目视前方,替许小兵切着脉。

孟诜给孩子切脉的时候,许小兵对张大山耳语道:“这人牛高马大,虎背熊腰,彪悍得很,不好对付。我们得智取,不得硬来。”

“是不是经常怕冷?”

老妪又背着孩子欢欢喜喜地走了。

“是的。一年四季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不然沙漠那一晚就不会和大山争抢你的衣服了。”

“太谢谢大夫了,省得我再跑一趟了,不然来回折腾要一整天呢!”

“你属于虚寒性体质,这一路又受了寒邪,导致虚寒性尿血。”

“不要紧的,孩子只是偶感风寒,发发汗就没事了。不用抓药,回去煮点生姜汤给孩子喝就可。”

“要紧不?”

孟诜气定神闲地走过去为孩子切脉。

“跟我采药去。”

张大山犹豫了一下,过去帮许小兵拔长矛,两人咬紧牙关,脸上的肉都拧成一团了,吃奶的力气也使出来了,长矛依然纹丝不动。孟诜不想与二人耗下去了,轻轻一抽,长矛就从二人手中脱落。二人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孟诜朝前方用力一掷,长矛被掷出十丈开外。二人目瞪口呆。

“采药?哪里有药?”

许小兵大叫:“大山,还不快来帮我!”

“阴山!”孟诜往前一指,冲下了山坡。

孟诜不说话,轻轻一抬,就把许小兵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挡在自己面前的长矛弄开了,许小兵竟不料孟诜有如此大的力气,恼羞成怒,竟举起长矛向孟诜后背戳来。心想,就这里了结了他,一了百了。说时迟那时快,孟诜头也没回,似乎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一把抓住了长矛。许小兵想把长矛抽出来,却丝毫不曾拔动。

许小兵在背后边追边叫:“什么药啊?”

“不行!走,快走!”

“艾草!”

孟诜又看着张大山,张大山道:“就让孟大人给孩子看一看吧。”

三人去阴山采集艾草,采回来后寻了一牧民家煎汤药给许小兵喝。当晚许小兵尿血就止住了。大喜过望却不思图报,反而又寻思着如何除掉孟诜。对他来讲,在黄白之物诱惑面前,任何恩情不堪一击。

许小兵竟要耍起横来,眼珠子鼓了出来。

黄昏,许小兵把张大山拉到无人处密谋。

“我说不行就不行!叫你一声大人算是对你客气了,你现在是大逆罪人,一切得听从于我!”

许小兵贼眉鼠眼道:“咱今晚就动手吧!”

孟诜道:“不碍事的,要不了多一会儿。你且休息片刻,少安毋躁。”

“嗯。”张大山无动于衷,表情木然。

士兵许小兵却把长矛往孟诜面前一挡道:“不可以!孟大人。我们必须赶路,绝不能把时辰耗在别的事上!我可不想半夜露宿在沙漠之中,要是再来一场沙暴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趁孟诜熟睡之际咔嚓一声抹了他的脖子。咱明里斗不过他,暗里还算计不了他吗?”

惊喜的表情溢于言表,老妪忙不迭地放下孩子。

张大山又“嗯”了一声。

“真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那就麻烦你给我孙子看看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子时三刻,记住了,别误了时辰!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在此一搏了!”

孟诜点点头。

“一切听从你的安排。”张大山不露声色道。

“你是大夫吗?”

是夜,万籁俱寂。草原的夜多么美妙与安详。星星睡去了,月亮也睡去了,牛儿马儿也睡去了,天地万物也睡了,孟诜也怀着愉悦的心情进入了梦乡。完全不曾料到身边暗藏杀机,他旁边躺着的是两只“狼”。许小兵佯装睡得如死猪一样,鼾声如雷。张大山佯装沉沉地睡去。一切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把孩子放下来,给我看看吧。”

子时三刻,幽灵现身,魔鬼出动。许小兵蹑手蹑脚,猫着腰,手里紧紧攥着可以一刀致命的削铁如泥的鱼肠匕首。张大山跟在许小兵后面,许小兵全身都在冒冷汗,这种铤而走险的事还是头一遭,可以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如此时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比如孟诜一个翻身他准会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比兔子还快。还好,一切还是那么安静。

“我孙子病了,要去那边的张郎中家看病。”老妪喘着粗气说。

已到了孟诜的跟前,心快要蹦出来了。许小兵举起了刀,千钧一发之际,张大山突然倒戈相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刀架在了许小兵的脖子上。许小兵面如土灰,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万万不曾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容不得他多想,张大山用力一割,许小兵的喉管就断了,血汩汩而出,一头倒了下去,挺尸了。

忽见一老妪背着一孩童匆匆跑来。孟诜见老妪慌张模样好心问道:“大娘,你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儿?”

许小兵的惨叫惊醒了孟诜,孟诜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

“必须在日落西山前走过这片沙漠,不然我们会冻死在荒漠。”

张大山跪在孟诜的面前,不断地磕头。

前方就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了,苍凉、辽阔、悲壮,依稀可见胡杨顽强地挺立于天地之间。

“孟大人,请饶恕小的,小的有罪。”

与此同时,孙若兰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

“起来说话。”

猛然间离了故国与亲人,孟诜多愁善感起来,情不自禁吟诵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韦大人要我们暗杀你……”

一场秋雨飘落下来,三人在一茅屋下避雨。

于是张大山把韦义仁的阴谋和盘托出。

这一路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会路过荒漠,路过戈壁,路过草原,然后抵达朔漠。

孟诜倒也不震惊,只是替韦义仁感到悲哀,如此穷追不舍、极尽邪恶之能事到底何时是个头啊。又想起临行前韦桓的送别,看来分别时的眼泪白为他流了,还是屡教不改。这回孟诜还真误会韦桓了,此次暗杀他的事与韦桓毫无瓜葛。韦桓至今也还蒙在鼓里呢。

许小兵与张大山对孟诜倒也和和气气的,只是笑里藏了一把锋利的刀。

孟诜惊问道:“你把许小兵杀了?”

另一位士兵张大山道:“孟大人,天黑之前得赶到前面的驿站。”

“我不杀他,他就会杀大人。为保大人周全,小的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马后桃花马前雪,叫人如何不回头。再过一个山坡就再也望不到长安了。孟诜回头望,热泪汪汪。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韦义仁的阴谋。”

“快走吧,孟大人!”押解孟诜的士兵许小兵催促道。

“小的,小的也是在最后关头幡然悔悟的,被大人的德行所感动才改变了主意。”

孟诜先是诧异,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唤,回头一望,认出了韦桓。立在那里,微微笑着,侠骨柔肠的孟诜竟为韦桓的这一声呼唤流下泪来。

“把许小兵好生埋了吧。”

破天荒的,韦桓也来为孟诜送行,却不能光明正大,只能偷偷摸摸。待众人走后,才跟在孟诜后面走了很久,很想叫住孟诜却始终开不了口。一直到城门口,才鼓足勇气大叫了一声:“大哥,珍重!”

“是。大人。”

又是灞亭。杨柳岸晓风残月,又有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孙若兰折柳相送,望着孟诜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风吹乱了自己的发,吹乱了自己的心,却吹不散浓浓的离愁。

边埋许小兵,张大山边在心里嘀咕:许小兵,你休得怪我,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要不是孟大人,你早就冻死在荒漠了。孟大人还好心为你治病,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还这般对待孟大人。赶紧走吧,下你的十八层地狱去,别阴魂不散,就算你变成厉鬼来找我,我也不怕你。我张大山烂命一条,有种来拿。

人生终不过是聚少离多,孙若兰的乌发长出来,还没过多久怎么又要离别了呢?难道此生注定与孟大哥无缘吗?此次不同往昔,孟诜一个人被放逐到那隔了千山万水的朔漠,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返回,也许一辈子再也回不来了。孙若兰愁肠百结,恨不能一同前往。

张大山为弥补罪过,誓言要效命孟诜于鞍前马后,生死相随。

兴奋得辗转难眠,一夜不曾合眼,又找韦桓商议对策,让孟诜有去无回,在流放途中死于非命,永远除去孟诜这个心腹大患。不曾想,找遍了尚药局角角落落不见韦桓的影子。自从并州回来后,父子俩的关系每况愈下,僵在那里,谁也不想让一步,不说一句话,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了,视同陌路。韦义仁还想借这个机会打破僵局,修复一下与韦桓的关系呢。找不到韦桓,韦义仁只好自作主张,花重金买通了押解孟诜的两名士兵,让二人在途中寻找机会了结孟诜的性命。

二人翻过了阴山,疲惫不堪,打算小憩一会儿。张大山去附近的小河边打水,回来一看,孟诜躺在草地上睡了过去。张大山也打算睡一会儿,刚坐在地上,猛不丁地抬头,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一只凶猛的豺狼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呢,路出尖利的獠牙,随时要扑过来的样子。张大山见孟诜睡得正香也没叫醒他,以为凭自己的身手对付区区一只狼不在话下。

最得意忘形的非韦义仁莫属了,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大呼: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为不误伤熟睡的孟诜,张大山把狼引到了一边。

孟诜流放朔漠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尚药局。尚药局上下无不扼腕叹息,真觉得这荣华富贵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孟诜被众人仰望的日子还没过上多久又遭飞来横祸。唉,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啊。

张大山掏出了明晃晃的匕首,“来吧,畜生!”

孟诜当时还想,说不定在朔漠会遇上远游的师父也未可知。

狼的眼睛发出绿幽幽的光,心里盘算着该从哪个角度把张大山扑倒。只要结果了张大山,孟诜自然也会成为它的美餐了。

“臣领命谢恩。”

狼迅猛地扑了过来,张大山只觉耳边刮过一股急利的风,张大山眼明手快躲过这致命一击。

武则天并不想要孟诜死,也舍不得他死,况日后自己身子有何差池他还大有用处。武则天只想把孟诜发配得远远的,皇上鞭长莫及的地方,这样她就高枕无忧了。

张大山挥舞着手中的匕首,一步一步向狼靠近,狼一步一步后退。张大山想以退为进,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急速地后退几步,想麻痹狼。狼果真上当了,快速向前了几步。张大山猛地冲过去,一刀直刺狼的眼睛,但被狡猾的狼一跃,躲了过去。狼刚着地又反身向张大山扑过来,张大山躲闪不及被狼咬到了右臂。匕首从手中滑落,血流了一地。没了匕首,狼就更肆无忌惮了,对张大山发起猛攻。张大山也发了狠,咬牙切齿,誓死与狼同归于尽,不顾一切地像风一样扑了过去。狼看走了眼,被张大山抓住了前腿。张大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狼掷出老远。那只狼在空中灵巧地翻了几个跟斗,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好,本宫就欣赏你这股大义凛然的爽快劲儿。你就流放朔漠吧,就给那些常年驻守边疆的将士们看病。这是无上光荣、任重道远的事情,你可不要有怨言。”

右臂的血一直在流,张大山的体力渐渐不支,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口气,狼又扑了过来。很不幸,左臂也被狼咬掉了一大块肉。张大山疼痛难忍,哎哟一声,跪在了地上,连招架之功也没了。狼再一次扑了过来,张大山任其疯狂地撕咬,瞬间血肉模糊。

“大丈夫顶天立地,敢作敢当,微臣但凭娘娘发落。”

孟诜醒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飞也似的跃了过去,猛地一脚把狼踢出三米开外。狼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快被孟诜震裂了,完全不曾想到孟诜有这等气力。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到嘴的肥肉就这样没了,它岂能甘心?狼抖了抖身子向孟诜扑来,但元气大伤,动作迟缓了许多。孟诜面无惧色,也不躲闪,等狼扑近的时候手轻巧地抓住了狼的腿,在空中挥舞着,画了几个圆弧,然后把狼狠狠地摔在地上。狼瞬间死去了一般,一动不动,其实在装死。待孟诜转过身去观看张大山之际,狼做最后的负隅顽抗,朝孟诜扑过来。孟诜眼观四方,耳听八面,感觉到后面有风,头也没回,飞起一脚,正中狼的心窝。狼重重地跌落在地,吐血而亡。

“孟诜,你还有何话可说?”

孟诜把奄奄一息的张大山扶起,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用手抹去他脸上的血。

孟诜立下生死状,给唐高宗施针,唐高宗暂时无恙。几日后又因为多饮了几杯,头风复发,武则天做雷霆震怒之状,拿出孟诜立下的生死状狠狠地扔在孟诜的脸上。

“大山,你为何这般傻?为何不叫醒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莫须有的罪名,何患无辞?孟诜看出来了,无论立不立军令状,这一回武则天一定要拿他开刀了。联想到上一回武则天忽然发问是不是所有的病都能治,再结合眼下的形势,孟诜对武则天的司马昭之心渐渐明了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立就立吧,听天由命。

“大人……大山不中用……大山只想让大人多睡一会儿……”

武则天见时机已到,道:“本宫要你立下生死状,如这次再不治愈皇上,但凭本宫处置。”

“大山,你别说话了。我现在就为你包扎伤口……”

孟诜道:“皇上风疾迁延不愈,臣难辞其咎,臣愿领受责罚。”

“不用了,大人,就算大罗神仙在此也无力回天了……”

孟诜回想起翁怀山叮嘱的话,给王公贵族看病的四难唐高宗都占了。不听医嘱,自以为是,喜怒无常,作息没有规律,饮食又没有节制,一会儿暴饮暴食,一会儿粒米不尽,全凭自己的兴趣。如此,即便有一百个华佗再世也枉然。可是这些话只是想想,只能烂在肚子里,孟诜总不能说病治不好全在于皇上吧。病好医,人难医,人的习性不变,病医好了也会复发。

孟诜心痛如绞,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孟诜刚要为唐高宗施针,武则天突然怒道:“孟诜,这到底怎么回事?大大小小的病都难不倒你,唯独皇上的头风病久治不愈,为何?是你医术不精还是刻意为之想获取圣宠?”

“大人,大山不能陪你了。你保重……今天的天好蓝……”

孟诜被召至唐高宗龙榻前。

张大山说完最后一个字,头一歪,永远地倒在了孟诜的怀里。

唐高宗的风疾又发作了。

孟诜悲呼一声:“大山!”泪如泉涌。

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