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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感染瘟疫

韦桓刚从张翰持刀胁迫当中缓过神来,疫民们就像豺狼一般扑向韦桓。韦桓被疫民打得鼻青脸肿,四仰八叉,动弹不得,疫民还不解气,纷纷朝韦桓的脸上吐口水。

“就是他!就是他要烧死我们!”一个疫民指着韦桓大叫道。

“你不是要烧死我们吗?我们就把瘟疫传给你!看你烧死谁!”

韦桓要焚烧病舍的消息不知被谁说了出去,传到了疫民的耳中。疫民们急红了眼,揭竿而起,变成了暴民。既然不顾我们的死活,视我们如草芥,我们就跟他拼了!拼了!拼了!疫民们如雷鸣一般呐喊着,如山呼海啸一般冲了过来,官兵们毫无防备,被疫民们撞得七零八落,抱头鼠窜。

好在并州司马来得及时,喝住了暴民,不然韦桓还真被暴民活活打死。

张翰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终于松开了韦桓,韦桓全身被汗水浸湿。

几日后韦桓也感染了瘟疫,疫民们拍手称快,说这就是报应。韦桓被单独隔离在一个阴暗的小屋子里,没人愿意与他待在一块。韦桓欲哭无泪,伤心欲绝,心想,这回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开始无端地恨起父亲韦义仁来,要不是这个冷血的父亲硬把他推到并州,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御医们也纷纷劝张翰不要冲动。

骇人听闻的疫情被千里急报传到了宫里。听说疫民们已向长安逃来弄不好长安也会暴发疫情。宫里上下人心惶惶,有臣子上奏皇上暂离长安以保周全。武则天力压群臣,稳住了阵脚,按兵不动,哪儿也不去,以不变应万变。又雷厉风行地派韦义仁率余下的御医火速前去并州支援,韦义仁有一千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顿时,尚药局倾巢出动,全力以赴,浩浩荡荡开往并州。

孙若兰看着惊心动魄的一幕,花枝乱颤,劝张翰冷静一点。

韦桓于绝望之中见到了韦义仁。

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此时不顺着他就可能成为他的刀下鬼。韦桓说道:“谁说要烧病舍了?都是一些捕风捉影流言蜚语罢了,信不得。况且孟诜是皇上器重之人,烧死了他,我如何向皇上交待?杀人偿命,光天化日之下你杀了我也难逃法网。”

韦义仁抵达并州四下盘问才知孟诜与韦桓都染上了瘟疫,孟诜染上瘟疫韦义仁他求之不得,韦桓染上瘟疫他有些意外与心焦。孟诜这家伙,死了还要拉上我儿子垫背!

“你要是敢烧病舍,我就一刀割断你的喉咙!”张翰急红了眼。

韦义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生怕瘟疫找上自己,出于父子之情又不得不去探视韦桓。还不到病舍门口,一股刺鼻的恶臭味袭来,他尽管戴了口罩还闻得到。韦义仁大吃一惊,韦桓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瘦得皮包骨,死鱼一般的眼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你……你……你要干什么?张翰,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韦桓看着泛着寒光的匕首,吓得魂飞魄散,舌头像打了结,话也说不圆乎了。

“桓儿。”这一声呼唤还是有些情真意切的。

张翰听到了韦桓与官兵的谈话,怒不可遏,拿出锋利的匕首架在韦桓的脖子上。

韦桓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无亲无故的他乡,自己行将就木还会有谁找他?直到韦义仁说自己是父亲时,韦桓才有了一丝活气,从散乱的干草堆里爬起来。韦义仁远远地站在门口外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这装扮也让韦桓吃了一惊,将信将疑问道:“你真的是父亲吗?”

韦桓这个狠毒的家伙,竟效仿当年父亲韦义仁的做法,要活活烧死那些疫民。

韦义仁用力点了点头,“我是父亲韦义仁。”

张翰焦虑万分,孙若兰更是忧思如焚,每每冲进去探视孟诜都被官兵拖了出来。

韦桓听出了父亲的声音,问道:“父亲为何离孩儿那般远?孩儿有那么可怕吗?”

孟诜被韦桓无情地隔离了起来,让他与那些自生自灭的疫民住在一起。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要体谅父亲的心。你也不想看到父亲也染上瘟疫吧?”

这下御医们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个个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如果孟诜因为瘟疫而死去,这无疑将是对御医们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再也不会有人去医治疫民了。他们宁愿丢掉乌纱帽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韦桓故意向前走了几步,韦义仁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韦桓的心凉了半截。

更糟糕的是,尽管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但每日与疫民接触,孟诜也染上了瘟疫!

“现在父亲满意了吗?我有今天全是拜父亲所赐!”

因无法对症下药,孟诜只能给疫民服一些无关痛痒的补益类汤药,摸着石头过河,但毫无效果。疫民一个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凄惨死去,孟诜心如刀绞,然而,又力不从心。

“你怎么突然说出这种摸不着头脑的话来了?难道是父亲让你染上瘟疫的吗?”

韦桓心烦意乱道:“吵吵嚷嚷什么!”说着就自顾自走了出去。

“难道不是吗?要不是父亲强迫,我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刚到尚药局就摊上这事。我可不想客死他乡,死后连个送葬的人都没有!”

“不要无理取闹!我怎知会有瘟疫?你看我也不是逼不得已来到这里了吗?”

“当务之急应向皇上禀报,请求支援!”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你是逼不得已,而我是被你直接推入火坑的!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你的儿子?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利用我除去孟诜,稳固你的地位?要不然这些年我怎么一点也感受不到你对我的爱?在你眼中我不是没出息的东西,就是不中用的家伙,既如此,何必当初要认我?我宁愿永远也没父亲,也不愿有一个名存实亡的父亲!”

“大人,你出个主意吧。”

韦桓面红耳赤,急火攻心,发起飙来。

不!我一定要竭尽心力阻止这场悲剧。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你带病之身,我不跟你理论。”韦义仁的气焰被韦桓的叫嚣压了下去。

御医们都望着孟诜。孟诜却一言不发,面容冷峻,心情沉重。行医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了自己毫无头绪、束手无策的疾病了,这可怕的如魔鬼一般的疾病。孟诜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的家乡汝州,那场恐怖的天花瘟疫夺去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也夺走了自己的父母的性命,每每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如噩梦一般。难道悲剧又要重新上演吗?

“父亲是理屈词穷了吧?我也不想为难你,只需一个小小的验证就知你是不是真心把我当作你的亲骨血。父亲敢不敢试一试?”

御医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就是没有一个能说出所以然来。这瘟疫真是奇怪得很,似乎什么病都像,又似乎什么病都不像。瘟疫患者主要症状是上吐下泻,脉络闭塞,阳气暴伤,阴液干枯,最后心阳衰竭而死。

“如何?”韦义仁底气不足。

“不对,寒毛竖立,四肢不舒,下颌鼓动,头痛如裂,口渴欲饮,应该是疟疾。”

“父亲只需站在那不动,孩儿向前走几步就可。”韦桓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腹泻,里急后重,便有脓血,这不是痢疾吗?”

“你要干吗?你别胡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想和父亲同归于尽不成?”韦义仁眼里露出惊恐之色。

“恶寒,颤抖,发热,腰酸背痛,依下官看似乎就是风寒。”

韦桓向前走动起来。韦桓走几步,韦义仁就后退几步。韦桓做出欲冲过去的样子,韦义仁再也把持不住了,也不管什么颜面了,快速转身,撒腿疾跑。那速度令人瞠目结舌,似乎后面有一只猛虎在追他。

简陋的病舍里,御医们愁眉苦脸,心不在焉地讨论着瘟疫到底是何疾病。

韦桓疯子一般仰天大笑。

御医们慌了手脚,这瘟疫可不比医治因饥饿而病倒的灾民,医治得了瘟疫的病患自己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韦桓更是叫苦不迭,作为御医队伍的负责人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首当其冲,骑虎难下,韦桓只好采取避重就轻的原则,能躲就躲,躲不过的就走走过场,做做样子。

“哈哈!父亲?你是我哪门子父亲?”

在导引术的帮助下,灾民们望眼欲穿终于盼来了朝廷的救济粮。服用糜粥后再服用汤药,病很快就退去了,一些身强体壮的人都未服用汤药就好了。大病初愈后的神清气爽着实让灾民们欢欣鼓舞,可还没欢喜几天,又一场灾难风卷残云而来。一场暴雨过后并州又发生了大规模的瘟疫。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场瘟疫对刚刚从鬼门关逃出来的灾民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比饥荒更可怕的瘟疫,死人的速度惊人。饥饿中的灾民尚且苟延残喘,垂死挣扎,在猖狂残暴的瘟疫面前,灾民们毫无招架之力,任瘟疫张开血盆大口无情地吞噬着自己微弱的生命。瘟疫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莫名其妙地死去,却不知为何死去,死时人人都睁着恐怖的眼,死不瞑目。并州城一时成为人间地狱,百姓们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纷纷逃离并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