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诜道:“偏阴者为癫,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神志恍惚,表情麻木,言语错乱,饥饱冷暖不知。癫症主要由痰气郁结、心脾两虚所致。偏阳者为狂。兴奋异常,红光满面,喧扰不宁,大喊大叫,歌笑不休,喜怒无常。严重者攀墙爬树,持刀伤人。癫与狂可相互转化,癫病经久,痰郁化火,可以出现狂症;狂病既久,余火渐得宣泄而痰气留滞,亦能出现癫症。”
张翰似有所悟,道:“大哥,我听闻癫狂症分两种,一种是癫,一种是狂。夫人这是癫症还是狂症?感觉夫人似癫像狂,似狂像癫,一时难以辨清。”
张翰望着李氏的背影,道:“从夫人的表现来看,癫狂并存,但偏重于狂。”
孟诜言简意赅地把杨夫人与千金公主的事说与了张翰听。
孟诜点点头,又问陶公子道:“你阿娘何时出现这种情况的?”
孟诜道:“他得了癫狂症。”
“三日前。孟叔叔一定要救救我娘啊!我给你磕头了!”
张翰道:“夫人到底怎么了?”
孟诜赶紧扶起陶公子道:“放心吧,我和张叔叔一定会尽全力的!”
陶公子哭道:“孟叔叔,救救我阿娘吧,我不能没有阿娘了……”
张翰道:“该如何施治?”
孟诜、张翰二人冲进去,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李氏弄到岸上。
“用生铁落饮处方。此外要在她的鸠尾穴、上脘穴、中脘穴、丰隆穴上施针。”
李氏慢慢地向湖中心走去,湖水漫过了她的膝盖,她的腰……
张翰的表情颇显为难:“夫人这个样子如何施得了针?”
“我要离这苦苦愁愁的红尘,我要去那渺渺空空的仙境……”
“用麻沸散先把夫人麻醉,再施针,喂其汤药。”
李氏跑到了湖边,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湖里,用两只手来回拍打着湖面。
三日后,在孟诜不差毫厘的汤药下与张翰炉火纯青的针术下,李氏的神智恢复到了常人。但恢复后的李氏与往昔孟诜认识的李氏判若两人。先前的李氏泼辣爽利,风风火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藏着掖着,含含蓄蓄。如今的李氏像极了寂寞春闺里的妇人,多愁善感,沉默寡言,满腹的心事如山高如海深。岁月流年真的会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陶公子在后面追着,哭着,喊着:“阿娘!阿娘!……”
“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李氏用殷切的目光望着孟诜,语气谦和,全无以往的霸道。
李氏甩开了张翰的手,身子东倒西歪,又向前方疯癫而去。
张翰颇为识趣,领着陶公子走开了。
又抓住张翰的手,上看下看,道:“你又是谁?是不是玉皇大帝?不是,不是。你是骗子,你是骗子!……”
“也许这个世上只有你可以耐着性子倾听一下我的心声了。”李氏用忧伤的语气缓缓说道,“我不需要你怜悯的泪水,我只想一吐为快,而你只需静静地听着。”
李氏跑过来,捋了捋散乱的头发,露出两只布满血丝怪异的眼睛。抓住孟诜的手,左看右看,痴笑两声,梦呓一般道:“你是谁?是不是太白仙人下凡来接我去天庭的……”
“但凭夫人诉说,在下洗耳恭听。”
张翰的心情也颇为沉重,也叫道:“夫人,你怎么了?”
“你可知我为何痴迷于丹药,一心想成仙?”
见李氏落得这等模样,孟诜心酸不已,唤了一声:“夫人!”
“在下不敢妄加揣测。”
孟诜一听李氏的唱词心里就全明白了,定是服用仙丹没有成仙大受刺激,精神失常。
“我又何尝不知这成仙之事就是痴人说梦。可我厌倦了这个世道,这红尘太苦太苦……”
说曹操曹操就到。三人正欲去寻李氏,李氏就朝这边跑了过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痴痴傻傻,疯疯癫癫。李氏对孟诜二人熟视无睹,自顾自地手舞足蹈,嘴里还哼唱着:“我要离这苦苦愁愁的红尘,我要去那渺渺空空的仙境……”
“所以夫人想逃避,以求解脱?”
孟诜道:“快带我们去看看!”
李氏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很痴傻?”
张翰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怎么会疯了呢?”
“在下不知在夫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在下以为能让你解脱的唯有你的心而已。”
陶公子抽泣着,“母亲……母亲……她疯了……”
李氏瞟了孟诜一眼,“你总是这般睿智吗?”
孟诜听了心一阵发疼,把陶公子揽入怀中,道:“告诉叔叔,母亲怎么不要你了呢?”
孟诜浅浅一笑,回忆起刚刚恢复记忆那段不堪回首的混沌岁月,“也曾迷惘过。”
陶公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带着哭腔道:“父亲不要我了。母亲也不要我了。呜呜……”
“陶大人走后,我害怕寂寞,找了其他男子。一个又一个,我疯狂的,不加节制的,毫无廉耻的,寻寻觅觅,觅觅寻寻。满心满眼的想找一个比陶大人出色的如意郎君,携手共度余生。可一个不如一个,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陶大人的。那些年轻浪荡的花花公子曾向我投怀送抱,我也曾一时感到新鲜刺激,但他们真正图谋的是这万贯家产。如此我愈加空虚寂寞。这红尘之中,万千男子,就没有一个与我情投意合的人吗?”
陶公子哭得甚是伤心,孟诜走过去执着他的冰凉小手,又摸了摸他的头,关切地问道:“怎么哭了呢?”
平素里喜欢浓妆艳抹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氏此刻素面朝天,丝毫不施粉黛,已经半老徐娘的她,面色苍白而哀伤。
二人匆匆从云鹤楼下来,一看,少年正是陶德山的儿子陶公子。似水流年,陶公子已十岁有二。
孟诜默默地听着,不曾言语。
就在二人唏嘘感叹、睹物思人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一位少年的哭声。
“更可笑的还在后头。我情迷上一个比我小十载相貌与陶大人有几分相似的穷酸书生。他谎骗我说为了功名还未曾婚娶。我怜其志向,挥霍无度,走动关系,为其谋了一份官职。孰料,他却无情残忍地告诉我,他有妻儿老母。如果我愿意可以嫁于他做二房。”
陶府如此萧条苍凉的景象,让孟诜张翰二人心里感伤不已。
说到这,李氏狂笑了一声,那笑声让人心头发麻。孟诜注意到,李氏的脸上写满了恨意。
云鹤楼,曾经陶德山流连忘返的去处,如今已人去楼空,没了主人,云鹤楼显得落寞不已。门楣上,桌面上,雕花的窗棂不是落满尘埃就是结满了蜘蛛网。四面墙壁上悬挂的名家字画七零八落,有的歪斜着,有的掉落在地。
“哈哈!这真是报应啊!那一刻我真想拿一把刀子把他捅了!可恶的东西,我破口大骂,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我让他滚!从此以后我对男女情爱之事再无心思,我绝望了。我觉得红尘好苦好假,我想解脱。于是我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开始醉心于丹药,疯狂地服用丹药,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马上离开这苦苦愁愁的红尘,去那渺渺空空的仙境。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门庭冷落车马稀。陶府昔年的光景不复存在,偌大的一个院子一个人影也没有。没了陶德山的精心呵护,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也都无精打采,偶尔有寒鸦的叫声,更添凄冷。曾经那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水已见不到游来游去的鱼,成了一潭污浊不堪的死水。湖面上漂浮着死鱼散发出来的腥臭随风飘到了十里开外。
又是一段关于红男绿女、痴男怨女的悲情往事。
三日后中秋佳节,朝廷准了一天的假,孟诜提着武则天赏赐的月饼与张翰赶往陶府。
这红尘,千千万万人想离开,千千万万人又前赴后继而来。
从杨府出来,孟诜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去陶府走一遭了,不然就有负于陶德山的深情嘱托了。
孟诜想安慰一下李氏,又觉此刻的言语苍白无力,也许她需要的就是倾听。
见武则天心平气和,千金公主急不可耐地要孟诜医治自己体内的丹毒,生怕自己也像杨夫人一样突然失明,那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这个温柔富贵乡,烟柳繁华地她还没待够呢。孟诜二话不说,替千金公主把了脉,开了药方。千金公主揣着药方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杨府。
“你知否?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武则天赏识孟诜,爱屋及乌,心里估摸着能够成为孟诜至交的人也差不到哪里去,亦曾对陶德山的两袖清风、高风亮节有所耳闻,又听母亲这么一说,武则天就作罢了。
“在下不知。”孟诜猜出了七八分,只是不想点破。
一直对孟诜心存感激的杨夫人帮腔道:“此事不宜弄得人尽皆知,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把陶大人从我身边赶走。曾经沧海之后才知他才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男子。”
“回禀娘娘,陶德山是卑职一位知心故友。请看在陶大人曾为朝廷恪尽职守、鞠躬尽瘁的份上饶恕李氏吧。想必李氏与公主一样也是受他人蒙蔽所致。卑职愿前去一劝,让她改过自新。”
孟诜于心不忍,但还是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可世间的事没有过不去只有回不去。”
“何出此言?”
“我知道。”李氏突然抓住孟诜的胳膊,似乎像抓住生命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央求道,“但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恳请你领我去终南山寻他,帮我劝服他,希望他回心转意,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孟诜赶紧替李氏求情道:“请皇后娘娘手下留情。”
“这——”孟诜好不为难,这夫妻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怎么好插手呢。
武则天道:“还不找个理由把这个愚妇了结了,以免她胡言乱语,有损大唐清誉!”
“孟大夫,我知道他最听你的话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为情所困的妇人吧。我向你跪下了!”
这回轮到孟诜大吃一惊了,不曾想这回丹药事件还牵扯出一位故人来。细想来已经有半载不曾去探望陶德山的孩子了,曾经有诺在先的孟诜不免心里有些惭愧。
“夫人,不要这样,我答应你就是了。”
“上任门下坊中庶子陶德山前妻李氏。”
终南山。
武则天的语气缓和下来,问道:“公主,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雨过天晴,终南山的云雾若隐若现,缠绕在终南山的腰间。白云深处有人家,那人家就是陶德山,就是云鹤居。
杨夫人圆场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家和万事兴。看在先皇的份上,皇后就大度一点,别再计较了。”
孟诜引着李氏找到了陶德山。李氏为多一成胜算,还带上了儿子。在家中李氏对儿子千叮万嘱一番,告诉儿子关键时刻该怎么说,还说一家人能否团聚全靠他了。
“皇后息怒。我也是受害人。不瞒你说,我今日来就是告知杨夫人这事的。我也是听别人唆使的。”
知音来访,陶德山自是喜不自禁,但欢喜的表情立马僵硬了下来。
“你要是有意为之还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吗?作为一国的公主不为黎民百姓做出表率也就罢了,还干出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来,成何体统?要是被传了出去,大唐王室的颜面何存?”
李氏母子先候在院门外,孟诜先进屋知会知会陶德山。
千金公主忙不迭地跑过去执着武则天的手,谢罪道:“请皇后娘娘原谅,我不是有意的!”
“陶大哥,今日不只在下来看你,你的前妻也来了。”
杨夫人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孟诜,道:“要不是这位御医妙手回春,我这条老命恐怕也保不住喽。”
“她来做甚?又出什么幺蛾子?”
千金公主大惊失色,又立即道:“那夫人的眼睛——”
陶德山好久才反应过来,说真的,他几乎忘记了还有李氏这个人。
杨夫人道:“公主以后别再听信那些旁门左道之人的歪理邪说了,那些所谓的仙丹,我服用后失明了。”
“陶大哥,容在下冒昧地问一句,你与夫人复合的可能有多大?”
见武则天不明说,千金公主又转向杨夫人道:“夫人,可发生什么事了?”
“绝无可能!”陶德山脱口而出,又不解道,“这世间最了解我陶某的就是孟兄弟你。可你为何也干出这种事来呢?”
“你干的好事!”
“陶大哥见谅。夫人苦苦相求,在下于心不忍。如此,我出去告诉她一声就是了。”
千金公主见武则天神色与往昔不一样,吊着一个脸子,纳闷道:“姐姐今儿个怎么啦?妹妹哪儿得罪你了?”
来到院门口,李氏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武则天没声好气道:“谁是你姐姐?本宫可担待不起!”
“恕在下无能为力。”
武则天阴鸷着脸,心想,好你个刁辣的千金公主,害本宫母亲失明,本宫不去找你,你倒自投罗网来了!
“我不信。我要亲口问问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不至于如此铁石心肠。”
千金公主与往昔一样放诞惯了,没有向武则天问安行礼。
说着,就拉着陶公子冲进了屋。
“姐姐也在啊。”
李氏吃了一惊,如此狭小阴暗的茅屋,陶德山居然安心住了这么久。
千金公主体态丰腴,扭着腰肢妩媚而来。因正值盛年,千金公主虽也服食丹药,但对身体的危害还未彰显出来。千金公主生性泼辣爽利,又是先皇唐太宗的长女,与武则天颇合得来,常私下里聊一些帷帐中的体己话。千金公主倒也不是钻进牛角尖不肯回头的人,服食丹毒百日后没有羽化成仙,大失所望,但没有失去理智,果断停止了服食丹药。这不,她急匆匆地赶来就是要告诉杨夫人不要再服食丹药了。对杨夫人失明一事毫不知情。
李氏情意绵绵地唤道:“德山!”唤完已经是泪水涟涟。眼睛痴痴地盯着陶德山看,多年未见,竟觉陶德山的相貌如此俊美,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呢。
来人正是武则天耿耿于怀的千金公主,杨夫人失明的始作俑者。
陶德山听到李氏的叫唤全身上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有理会李氏,径直走到儿子面前。
正聊得热火朝天,一位不速之客突然闯了进来,把武则天的雅兴全部赶跑了。
“父亲。”陶公子怯生生地望着陶德山,幼时关于父亲的记忆荡然无存。
武则天自己也不明何故,每次见到孟诜都异常兴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往往有意对孟诜打破沙锅问到底。孟诜每每对答如流,口若悬河,那优雅的谈吐让武则天心醉神迷。
陶德山抚摸着儿子的脸情难自禁,热泪盈眶。
时至今日,杨夫人的病已然痊愈毫无疑问。武则天凤颜大悦,把皇帝丈夫玩弄于股掌之中,生杀予夺大权牢牢在握的她当即就下达了口谕,要擢升孟诜为尚药局的司药。
李氏道:“看在孩子的份上跟我回去吧。”
杨夫人谈兴正浓,意犹未尽,武则天大驾光临,探望母亲来了。
陶德山道:“跟你回去?回去作甚?”
孟诜把益元糕的制作方法说与了杨夫人听。杨夫人如获至宝,命人好生记下,明日就做着吃。
“我想重新跟你在一起。我知道我错了,请你给我一次补偿你的机会吧!”
“它叫九九归一益元糕,是一位善养生的前辈高人传给在下的。”
“你把婚姻当什么了?过家家吗?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覆水难收,木已成舟,你我已是陌路,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情,生拼硬凑在一起又有何意义?”
“哦?当真有这等神奇的糕点?”杨夫人混浊的眼睛放出明亮期许的光芒,巴不得马上吃那糕点。
“如果你不愿意回去,那我搬到这里来也未尝不可。只要你允许我陪在你身边,你要我干什么都行!”
“夫人若想延年益寿,在下有一糕点想献与夫人,夫人每日食之对身体有百益而无一害。”
曾经心高气傲的李氏此时却把自己的老脸也豁出去了。
杨夫人听得津津有味,大发感慨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以往那些来给我瞧病的大夫啊,一个个像闷葫芦似的,一句话也不说。我生疑问几句吧,他们回答得勉勉强强,惜字如金,生怕我偷学了他们的医术,抢了他们的饭碗似的。不像你说得甚是动听,深入人心。”
“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不要再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顺天时,就是顺应一年四季时令的变化,每个季节的养生方法都不同,冬天该做的事情不要等着春天去做;节饮食,就是该吃的吃,不该吃的就要节制,万不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肆无忌惮,胡吃海喝;调情志,就是保持好心态,把喜怒忧思惊恐悲调适好,不要过度。简而言之,就是每日欢欢喜喜,没有烦心事挂在心头,就是人间好时节嘛;慎医药,就是不要乱吃药,是药三分毒,不要什么补药都拿来吃。殊不知,有些补药别人吃着好,自己吃了未必有益。”
“你说吧,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回心转意?”
“能不能详细说说,老身不太明了。”
“无论你怎么做都绝无这个可能。”
“顺天时,节饮食,调情志,慎医药。”
陶德山咬定青山不放松,以往就是因为自己心软,优柔寡断,一错再错,错得一塌糊涂。这一次他再也不能动摇了,再也不能重蹈覆辙了。以前的日子想起来就后怕,谁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如何才能延年益寿?”不能长生不老,杨夫人兴致浓厚地问道。
“你真的就这般绝情吗?”
“这世上无长生不老,只有益寿延年,颐养天年。人这一辈子没有比能够寿终正寝更幸福的事了。”
“对!”陶德山斩钉截铁地说道。
杨夫人对长生不老之事依然念念不忘,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通生死的大夫,老身心头一直有个困惑,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事吗?”
“好。你会后悔的。”
“在下明白了,夫人以前得的是耳鸣,上了年纪的人大抵都会有的。”这真是意外的收获,孟诜替杨夫人欢喜不已。
李氏说完,拉着儿子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时我没跟你讲,我的耳朵以前老是嗡嗡叫,聒噪的要命。这几日竟然发现恼人烦的声音没了!”
陶府。
“耳朵?”
残阳如血。
“你给我配制的药膳不但吃好了我的眼睛,利索了我的腿脚,还治好了我的耳朵呢!”
李氏没有疯,却比疯了还疯狂。留着这副残败之躯苟延残喘已无任何意义,这一回她要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解脱。他既然不肯原谅她,她就死给他看,她要他记得她,她要他内疚一辈子。
杨夫人突然冒出这句话孟诜不解其意,道:“夫人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不喝酒她没有这个勇气。就在那个湖泊,她慢慢走近湖中央,让冰凉的湖水没过了她的头……香消玉殒,灰飞烟灭。
好茶好座招待着,杨夫人笑着说:“孟御医,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陶公子看见母亲的尸体浮在湖中央,嚎啕大哭,哭得死去活来。
杨夫人已经行动自如,亲自拄着紫檀木寿杖,步履轻盈地去府邸门口迎接孟诜。孟诜受宠若惊,忙让老太太以后不要这般了,自己承受不起。杨夫人却说以后再也不要拘束,就把杨府当作自个儿家一样。百余来日的相处,在杨夫人的心目中早就把孟诜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
孟诜与张翰为李氏料理了后事。谁也不曾料到李氏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这日,孟诜去杨府替杨夫人请脉,杨夫人精神矍铄,兴致勃勃,与孟诜高谈阔论起来。
噩耗传来,陶德山满目悲伤,却无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