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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消渴

“是的,娘娘。”

武则天一惊,眉毛一扬,道:“你就是孟诜?就是揭发姜永贵、冯大富罪行的那个孟诜?”

“把头抬起来,让本宫好好瞧一瞧。”

“卑职孟诜。”

孟诜缓缓抬起头,武则天心里叹道,好一张英气逼人、正义凛然的脸!

武则天与孟诜只有一面之缘,就是孟诜医好太子那一日,自然认不出孟诜,但晓得他的名字。

“韦义仁这老东西倒落得个逍遥自在,他既然敢高枕无忧地把杨夫人的身子交由你照料,想必你已经找出医治夫人的眼疾法子了。”

“哦?你是谁?怎么这么面生?”

“回禀娘娘,杨夫人患了消渴。”

孟诜道:“韦大人把杨夫人的玉体交给了卑职。”

“消渴?夫人不是眼睛看不见东西吗,与消渴又有何干系?”

武则天款款走来,脸上写满了疑虑,厉声问道:“怎么是你们两个?其他御医呢,跑哪去了?”

“失明正是消渴的症状之一,此外下肢麻木、溃烂也是消渴的症状。”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杨夫人的贴身丫环灵芝抬起头来紧张地说道:“启禀娘娘,前些日子奴婢伺候老夫人洗脚,水已经很烫了,老夫人却没有感觉。”

武则天思母心切,寝食难安,一大早就乘着凤辇匆匆赶来探望母亲的病情。

武则天逼视着孟诜道:“你确定是消渴吗?”

半夏一下子又吓趴在了地上。

孟诜坚定地说道:“卑职确定。”

半夏正忘乎所以鼓弄着呢,突然传来太监尖利的嗓音:“皇后娘娘驾到——”

“好。给夫人伺候汤药了吗?”

也不是半夏要投机取巧,实在忍不住了,劝孟诜歇一会儿再跪,反正杨夫人也不知道。孟诜说自己没事,她受不住了可起来休息,不必与他同跪受折磨。半夏不再相劝,自顾自地起身,原地走动了一下,拍了拍肩膀,捶了捶腰,揉了揉膝盖,顿时舒服多了。

“这……”孟诜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跪了半个下午与一个晚上,半夏几次昏昏欲睡,见孟诜始终挺着腰板,自己咬着牙关死命撑着,终于熬过了漫漫长夜。天刚拂晓,半夏的膝盖已经麻木僵硬了,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无一处不酸痛。半夏再一看孟诜,目光如炬,精神抖擞,像没事人一样,心中叹服不已,真是百折不挠,能屈能伸的汉子啊。半夏哪里知道孟诜有高深的武功作底子,这点皮肉之苦自然不在话下。

半夏善解人意,壮着胆子怯怯地说道:“回禀娘娘,夫人硬说自己没病,拒绝喝药。孟医官在此跪了一天一夜了……”

半夏倒是有情有义,铁了心要留下来陪孟诜,也在门口跪了下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武则天半信半疑,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孟诜,跪了这么久精神头还这么好,这身子是铁打的吗?

杨府上下也乱作一团,个个都像无头的苍蝇,横冲直撞。杨夫人的贴身丫环灵芝见孟诜那架势,六神无主,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得在心中不断念阿弥陀佛,乞求诸菩萨保佑不要出大乱子才好。

武则天问道:“果真如此吗?夫人不肯就医吗?”

韦义仁与韦桓做了甩手掌柜,脚底抹油,溜了。

孟诜替杨夫人说情道:“可能是因为夫人对疾病心存恐惧或者对卑职的医术不够信任,故不想贸然喝下汤药。卑职无能,不能劝夫人服用汤药,请娘娘责罚。”

韦义仁道:“杨夫人的身子你可要负全部的责任,出了什么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灵芝也帮衬着说情道:“启禀娘娘,御医大人所言非虚。夫人还把汤药打翻在地。”

韦桓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孟诜你就在这跪着吧,本官与韦大人可不奉陪了!”

武则天有些动容,竟对孟诜生出一丝恻隐之心,语气柔缓地说道:“孟诜,你先起来吧。容本宫进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半夏劝道:“孟大夫你还是起来吧,杨夫人死不就医,你再怎么跪也无济于事的。”

武则天进了房间,屏退左右,只留自己一人在房间。

孟诜与杨夫人较起了真,在房门口跪了下来,用震耳欲聋的声音说道:“夫人!在下就在您的房门口跪着,一刻也不离,直到您肯喝药为止!”

“母亲。”武则天轻轻唤了一声。

孟诜不断叫唤着,被家丁拖出了门外。

杨夫人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本能地睁开眼睛想看一下女儿的威仪凤颜,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杨夫人挣扎着要起身,又被武则天扶着躺下。

“夫人!夫人!……”

“母亲身子不适就不必拘礼了。”

“把这个狂徒拖出去!”

杨夫人气有些上不来,喘着粗气道:“皇后事务繁忙,何必每日都来探望老身。”

“夫人,有何吩咐?”

“母亲说这话折煞女儿,此刻,女儿不是什么皇后,就是母亲的女儿。父亲去得早,母亲含辛茹苦地把女儿拉扯大是何等的不易,女儿时刻记着呢。”

冲进几个粗壮结实的家丁。

“难为你宠冠六宫还有这份孝心。”

又声嘶力竭大喊:“来人哪!来人哪!”

“母亲,你为何不肯吃药?”

“跪死了也活该!不要妨碍着我休息,要跪就到外面去跪!”

“哦。原来你不是真心来探望我的,是来做御医们的说客的。”

孟诜没法,把心一横,大声说道:“如夫人执意如此,在下就在此长跪不起!”

“母亲,你这样让女儿怎能安心?你可知外面的那位御医为你跪了一夜。”

杨夫人说着又把碗摔在了地上。守在门外的人听了坚脆刺耳的声音都忍不住胆战心惊。

“有这回事吗?我还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还动真格了,那他可真有耐心。”

“喝!喝!我让你喝个够!”

杨夫人的心稍稍感动了一下。

杨夫人摸索着,拿起了盛有汤药的碗,猛然地把汤药泼洒了出去,热气腾腾的汤药溅了半夏一身。半夏尖叫一声,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还好,汤药没有泼洒在半夏白嫩的脸上。

“看在御医一片诚挚炽烈的心意上,母亲还是喝药吧。”

半夏把汤药端到杨夫人跟前,手不停地颤抖。

杨夫人眉头紧锁,左右为难,似乎有满腹狐疑的心事。杨夫人不置可否,沉默不语。

说着,杨夫人快速坐了起来。

“母亲当真要铁石心肠吗?”

“是我故意要它瞎的!不要你管!”

杨夫人翻转了身子,只是叹了一口气,依然不言语。

孟诜道:“夫人,你说您没病,可您的眼睛……”

“后宫的争端每日都如火如荼地上演着,女儿为此心力交瘁,精疲力竭。难道母亲也要这样为难女儿吗?”

杨夫人一言不发,不理会二人。

武则天的耐心是有限的,杨夫人如果再不发话的话,她可要发作了,无论是谁,她都会翻脸无情。

半夏走过去,俯下身子,轻声道:“夫人,奴婢扶您起来喝药吧。”

紧要时刻,杨夫人开启了金口:“皇后,不是我不肯就医,而是我不能吃药。”

“夫人,请您喝药。”孟诜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

“母亲何出此言?”

“我说过我没病,没病!”杨夫人大叫道。翻转了身子,背对着孟诜与半夏。

“因为,再过一月我就要羽化成仙了。如果吃药就会半途而废,前功尽弃。皇后不想我成仙吗?”

孟诜跪在杨夫人的床头,目光充满了忧虑。

武则天大吃一惊,道:“母亲,你吓着女儿了,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成什么仙?”

“夫人,请您喝药。”

“皇后误会了,我说的成仙不是驾鹤西游,而是功德圆满,得道成仙。”

汤药煎好后,杨府的丫环害怕杨夫人的火暴性子伤及自己都不敢把汤药端进去。半夏自告奋勇,神态自如地端着汤药跟在孟诜后面进了房间。

武则天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杨夫人的额头,还真担心她烧糊涂了。

孟诜嘱托杨府下人煎温阳益肾的肾气汤给夫人喝。

武则天追问道:“母亲和女儿都是肉体凡胎,凡夫俗子,谁告诉母亲可以成仙的?”

众人没法,只得都退了出来。

“千金公主(唐太宗之女)说有一位仙风道骨的高人是太白金星转世,精通于丹药,说只要服用他炼制的仙丹百日后就会飞升成仙。在那样一个仙界,每日有七彩祥云笼罩大地,百鸟齐飞,百花齐放,万物吉祥,人们安居乐业,和睦相处,没有战乱,没有疾病,无忧无虑,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里的人据说都是用晶莹剔透的水晶做的,不用吃喝也不用睡觉,只为自己的心意活着。皇后,这般美好的天地我做梦都想着早点去呢。皇后为何要阻拦我呢?”

说着,杨夫人还挥舞着紫檀木寿杖乱打一气。韦桓躲闪不及,平白无故遭杨夫人一记闷棍。但韦桓狼狈至极,心中恼恨不已。

杨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陷入一种痴迷的状态,面容发出一种怪异的光芒,心早已飞到了那个仙界。

哪知杨夫人一听这话,勃然大怒,骂道:“可恶的东西!如此狠毒的心!是不是眼巴巴地旁望着我早死啊?我什么都没有!滚!都给我滚!”

“母亲当真是糊涂了!这都是妖人在信口开河,装神弄鬼,母亲怎能信以为真?若真能成仙,历朝历代的君王怎么没有一个成仙的?千金公主也太不像话了!妖言惑众,本宫决不饶她!”

上完茅房回来,孟诜向杨夫人禀明道:“夫人,您患了消渴。”

“不要迁怒于千金公主,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我自愿服食丹药的。”

“是,夫人。”

“我看母亲的病就是这丹药惹的祸!如果这丹药真能使人成仙,母亲素来疼爱女儿,为何不与女儿分享丹药,让女儿陪你一起成仙呢?难道是母亲不爱女儿了吗?”

“茅房,我要上茅房……”

杨夫人无话可说了。

“奴婢在,夫人。”

“如此看来母亲还是对成仙一事心存疑虑的,怕连累女儿,所以没有把丹药给女儿服用。”

杨夫人被尿憋醒了,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口中急呼“灵芝,灵芝”,挣扎着要从舒适宽大的床榻上起身。

“老身这点心思始终瞒不过皇后那双火眼金睛。”

韦义仁一本正经道:“孟诜,无论你怎么治,本官都不会干涉。杨夫人的千金贵体就全权交给你了。”

“母亲,应该醒悟了吧。女儿恳请母亲服用汤药,祛除病魔,再也不要听信鬼神之说。”

孟诜道:“眼睛的病并非一定要治眼睛。”

杨夫人有些赌气地说道:“皇后都发话了,老身岂能不遵?把御医叫进来吧!”

韦桓抢先道:“别胡说八道,夫人眼睛有问题,跟消渴风马牛不相及。”

武则天走出房间,从温良孝顺的女儿又变成了母仪天下、仪态万千的皇后。

“大人,杨夫人患了消渴。”孟诜转过头低声对韦义仁道。

武则天简明扼要地把适才杨夫人的话向孟诜转述了一遍。孟诜心头先是一惊,不曾想杨夫人心中还有这么大的一块结。后又如释重负,此前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丝隐忧,那就是杨夫人的症状是消渴无疑,但百思不得其解,杨夫人的消渴是从何来。按常理分析,消渴大多是吃出来的富贵病,饮食没有节制,多食肥甘厚味。但怪就怪在杨夫人很早就念佛吃斋了,绝不会因为饮食而得消渴的。武则天这么一说,孟诜心头的隐忧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对治愈杨夫人的病更加胸有成竹。

见夫人面色黧黑,又探得脉细无力,再结合刚才丫环的讲述以及杨夫人的失明,孟诜初步判断杨夫人得了消渴。

灵芝道:“奴婢现在就去熬药给老夫人喝。”

“对对!饮完水不多久就要上茅房。”

孟诜道:“且慢。情况有变,方子也得稍作改变。以前的方子得延后服用,当务之急要去除夫人体内的丹毒。丹药一般是由硫磺与水银制成,此二物都有毒性,长期服食会毒发身亡。”

“上茅房?小便吗?”

灵芝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夫人念佛吃斋,吃得不多,但饮水特别多,对了,还有上茅房的次数特别多。”

“用土茯苓、黄连、黄芩、金银花煎水给夫人服用。”

孟诜问杨夫人的贴身丫环:“夫人发病前饮食起居如何?”

武则天对孟诜的刚毅果决、泰然自若的模样有些心醉神迷,仿佛眼前这个魁梧高大的男子不是御医,而是指挥千军万马、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大英雄。

孟诜到时杨夫人刚好歇下了,孟诜也正好趁机替杨夫人切脉。

灵芝走后,一向不喜问医药之事的武则天好奇问道:“人为何会得消渴呢?”

韦桓领着孟诜步履匆匆而来,后面跟着如影随形的半夏。

孟诜理了理思路,侃侃而谈:“人的气血水平有四个层次;正常水平、阴虚水平、阳虚水平、阴阳两虚。当一个人的气血水平跌入谷底,也就是阴阳两虚时,就容易得消渴。此人的气血将要竭尽,为了维持生命,就要从皮肤腠理调一部分气血出来供五脏六腑使用。皮肤腠理没有气血的供养滋润就会变得松松垮垮,没有气力,人就会日益消瘦,也有人会胖,但是虚胖。”

有了孟诜,其他御医们就无用武之地了,人多眼杂,韦义仁让这帮御医先打道回府,自己和韦桓留下来,静观其变。起初御医们无不忧虑万分,说孟诜一个小小的药童怎能担此重任?万一有个差池,岂不是要把他们置于万劫不复之地?韦义仁用三寸不烂之舌将他们说服,御医们才勉勉强强地离去。

武则天又问:“本宫听闻消渴患者尿液有一种甘味,这做何解?”

“别啰嗦了,还不赶快去叫孟诜。”

孟诜道:“很多医者陷入一种误区,以为消渴患者的尿液是甜味,是他们食入过多的甜食所致,这其实是一个表面现象。归根结底,在于病患在阴阳两虚的气血水平下导致的脾胃运化能力极度虚弱,无法将吃进去的食物化成精微物质分配到人体各个部位,而直接从窍门排泄出来。”

“孩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父亲分忧,只是父亲不相信孩儿罢了。”

武则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本宫还听闻消渴治愈难度非常之大,耗时也很久,是这样吗?”

“一石二鸟,不错。”韦义仁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了阴笑,“想不到桓儿也能替爹排忧解难了。”

孟诜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通常情况下都是如此,尤其是那些长年累月酿成的宿疾更是如此。但也不能一叶障目,以偏概全,夫人的消渴有所不同。”

“孟诜不是一向自视医术高明吗?不如把他叫来给杨夫人医治。医好了替我们解了围,医不好让他做替死鬼。我们可以禀告皇后娘娘说,孟诜一心想逞能立功,恣意妄为要为杨夫人医治。”

“哦?”武则天的眼睛亮了一下,“有何不同?”

“孟诜?”韦义仁不解地看了一眼韦桓,“你这榆木脑袋能有什么好主意?说!”

“夫人的消渴主要是由丹毒引发的,来得猛烈去得也快。不出三个月夫人的病就会痊愈。”

“孟诜。”

“既如此,那本宫就静待佳音了。”武则天向孟诜投去赞许的目光。

“你刚才说想到什么人?”

武则天再一次觉得孟诜这个御医与众不同,往御医堆里一站鹤立鸡群,引人夺目。以往那些御医们在陈述病因总是含含糊糊的,半天也说不明白。而孟诜有条有理,收放自如,武则天听着爽心,一点也不费神,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我记着呢,这不是没人嘛!”

“孟诜,本宫问你,你现在尚药局担任何职?”

“大众场合,让你不要叫我父亲就是不听!”韦义仁迁怒于韦桓道。

“药童。”

韦桓这回脑子倒灵光了,跟了出来,为父亲献上一计:“父亲,孩儿想到了一个人。”

孟诜话音刚落,武则天的表情风雨突变,心想,好一个老奸巨猾的韦义仁,竟敢对本宫的交待敷衍了事,让如此出类拔萃的栋梁之才竟屈就一个小小的药童!武则天本想发作,但还是强压住了心头的怒火。

御医们的聒噪声让心浮气躁的韦义仁头疼欲裂,大叫一声“都给我住嘴”,一个人跑出了门外。

“你对你的职务有何看法?”

“老了就无所谓了,下官还这么年轻,还没娶妻生子呢,这婆娑世界还没看够呢!”

武则天本想冲动之下立马提拔孟诜,又一想不太妥,这样太张扬突兀,不如等他医好了母亲再说。

“老了老了还出这等事,本打算过了这个月就告老还乡的,不承想……”

“无论何种职务都是各司其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齐心协力,团结一致才能把一件事做到最好。”

“韦大人,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快想想办法吧,要不然脑袋就不保了。”

武则天又试探孟诜的口风道:“你不仅医术超群,还颇有济世之才,有没有想过为国家效力,弃医从政?”

武则天刚一走,御医们就唉声叹气,叫苦连天,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替百姓解除疾病的痛苦就是替国家效力,卑职从未想过弃医从政。”

说完武则天就摆驾回宫了。

“如此甚好。本宫就看你的表现了,来日方长,孟诜。摆驾回宫!”

“给你们一个月的期限,如果治不好夫人的眼睛你们的脑袋就像这茶杯一样!”

武则天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了一眼孟诜,风情万种而去。

杨府的丫鬟们吓得花枝乱颤,众御医们也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跪在武则天的面前,把头几乎垂到了裤裆里。这些御医们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这杨夫人脾气还古怪得很,明明眼睛都瞎了,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没病。御医们前去请脉,不是闭口不言就是一问三不知。武则天在场还好说,要是不在场就会把御医们骂得狗血喷头,让下人把他们轰出去。查不出病因就无法对症下药,又不能在武则天面亲说杨夫人讳疾忌医。这可如何是好呢?御医们一筹莫展,韦义仁更是愁白了头,自己风风雨雨几十年都过来了,难道就要栽倒在这里爬不起来了吗?

心结解开以后,杨夫人接受了孟诜的治疗,也没想过孟诜会把自己的眼睛治好,但孟诜神奇的医术着实让她惊叹,视力恢复的速度也让她不可思议,从一团漆黑到模模糊糊再到清清楚楚,明明亮亮,只用了两个月,比孟诜向皇后承诺的时限还缩短了一个月。不仅是医术,孟诜照料杨夫人所表现出来的体贴入微也让杨夫人大为感动,自己在饮食起居中出现的一点点偏差,他都会耐心地指出并解释其中的危害。真想不到长得高高大大的孟诜竟有这份细腻的心思。

武则天“啪”的一声把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清除杨夫人体内的丹毒后,孟诜又为杨夫人精心制作了三道药膳。

“韦义仁,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到底何时才能让夫人重见光明?”

首先是止上消之渴的橄榄枸杞茶。上消指的就是多饮,这主要是肺主功能失调所致。肺主管人体水分的运输,肺功能失调,水分就不会被人体吸收,而是通过尿液直接排出体外。如此,饮再多的水也会觉得口干舌燥。橄榄枸杞茶可清肺生津,利咽解毒,还可滋肾益精,对缓解上消之渴大有裨益。

这可急坏了武则天,命宫里最好的御医倾巢出动,前往杨府,不治好杨夫人的病就不许回宫。杨夫人已七十高龄,好端端的突然两眼昏花,竟双目失明了,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不痛也不痒。以韦义仁为首的御医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这不,心急如焚的武则天正凤颜大怒呢。

第二道药膳消中消之火——山药沙参猪肚汤。中消属胃,当胃火炽盛时,人就容易饥饿,就会出现多食的情况,但脾胃虚弱吃进的食物直接排出了体外,故越吃越瘦,令消渴患者困惑不已。山药健脾第一,沙参益胃生津,猪肚亦大补脾胃。杨夫人中消之症很轻,用了这道味美的药膳后很快就消失了。

绿树红墙,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乍一进杨府像是进了皇宫,可见这杨府宅院的气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武则天登上皇后宝座后自然不会忘了她的母家。武则天的父亲早死,这一身的荣华富贵便落到母亲杨夫人的头上。杨夫人做梦也不会料到有这么荣耀的一天,寄托在儿子身上的期望成了泡影,反倒是女儿让她惊喜连连。杨夫人更想不到的是女儿有朝一日会成为世上唯一一位女皇帝。于是杨夫人每日吃斋念佛,祈求佛祖护佑这来之不易的富贵永远延续下去。富贵还在,她老人家却突然病倒了,杨府已有十余日没有听到杨夫人敲木鱼的声音了。

第三道滋下消之阴——甲鱼熟地汤。由于甲鱼是稀缺之物,较为昂贵,若是一般的病患孟诜万万不敢开的,但杨夫人的富足程度对付区区甲鱼自然是绰绰有余。下消主要是由肾阴亏损引起的,这道甲鱼熟地汤大补肾阴。

武则天母家杨夫人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