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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局

更让景帝恼火的事还在后头。刘荣被废,窦婴以病为由好几个月不来上班,置天子颜面何在?窦婴如此这般的性格注定了他在仕途上是颇为坎坷的。尽管后面有窦太后为其撑腰,自己又战功赫赫,但景帝还是顶着压力拒绝其出任相国。景帝说:“太后岂以为臣有爱,不相魏其?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难以为相,持重。”意思是太后难道认为我有所吝啬而不让魏其侯当丞相吗?魏其侯这个人骄傲自满,容易自我欣赏,做事草率轻浮,难以出任丞相,担当此重任。

事实上也只有窦婴这样性格的人才做得出这种事来。先是争辩,争辩没有效果就罢工。这里窦婴其实犯了两个大忌:一是按他的立场或者位置来说不该争。作为太子傅,太子被废是要退而避嫌的。哪怕问题真的出在景帝身上,因为喜新厌旧,所以立幼废长,但由当事人窦婴出面来为社稷的伦理纲常来正名,颇有以公谋私之嫌,说服力不够;二是在争的过程中不够光明磊落,夹带了些小动作。刘荣被废固然和母亲栗姬失宠有关,但也与他侵占宗庙地修建宫室有关。按照西汉律令,这是一种重罪了。刘荣因此被传到中尉府受审。审查期间,窦婴偷偷派人送给刘荣刀笔,让他向景帝写争辩材料——案子还没审清,窦婴就不明不白地掺乎进来,景帝明白真相后,颇为恼火。

帝国仕途拒绝个性,当然更拒绝个性带来的副产品,就像景帝所称的“沾沾自喜,多易。”他最后用了建陵侯卫绾为丞相。和窦婴相比,卫绾的性格走了另一个极端。中庸平和,讲究无为而治。这个在平定“七国之乱”的战争中因功升为中尉的人在拜相之前还有一个很不好的背景:系废太子刘荣生母栗氏的亲属。本是失势人物,却在仕途意外崛起,刘彻被立为太子后,卫绾竟入了景帝的法眼,先是诏封为太子太傅,随后升为御史大夫,五年后再拜为丞相。他做丞相期间,“朝奏事如职所奏”,不图创新,但求无过。窦婴见了,也只能感叹仕途无情加无耻,自己时运不济罢了。

风波和太子被废有关。景帝四年(公元前153年)四月,景帝以立长的原则,决定立栗姬所生长子刘荣为太子,同时封刘彻为胶东王。这一年,魏其侯窦婴为太子太傅,即太子的老师。这是一个崇高的职位,仕途中人都以为,如果不出意外,窦婴的前途将一片大好。有战功,有封侯,又有人脉关系或者说预期,所欠缺的只是时机而已。但是三年后,世事有了转折,栗太子被废,为临江王。这大约与栗姬失宠有关,这件发生在景帝七年(公元前150年)正月的帝国权力场风波毫无疑问深刻地影响了每一个当事人的心情。四个月后,谜底进一步揭晓,王美人被封为皇后,景帝宣布,立其儿子胶东王刘彻为太子。刘荣是刘彻的兄长,景帝立幼废长,按窦婴的性格当然是要据理力争的。《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交代说:“魏其数争不能得。魏其谢病屏居蓝田南山之下数月,诸宾客辩士说之,莫能来。”意思是栗太子被废,魏其侯多次为栗太子争辩都没有效果。魏其侯就推说有病,隐居在蓝田县南山下好几个月,许多宾客、辩士都来劝说他,但没有人能说服他回到京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