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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但是,安德鲁,我看过照片,她看上去真的很善良,也很漂亮,我认为你会很喜欢她的。”

“不,”安德鲁说,“一点儿都不想。别提这事了。”

“这不是重点,”安德鲁说,“因为我不想要……那个。这不适合我,现在不行。”

“但她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而且听斯帕克说,她准备,你懂的,重新开始一段婚姻。所以,我在想,那个,就是,或许你想……”

“‘这不适合我。’天哪,老弟,我们现在讨论的是爱情啊,又不是什么比萨上面加不加凤梨。你不能无视爱情的存在。”

安德鲁把手机从耳旁拿开。如果她是想说我在想的事情的话……

“为什么不能?我怎么就不能了呢?我这么做没伤害到任何人,不是吗?就算有什么,我只是想确保没人会因此受伤。”

“他有个朋友叫朱莉娅,也住在伦敦。就住在水晶宫路,离你不远。她今年三十五岁了,之前的婚姻很糟糕,两年前离婚了。”

“可你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啊,老弟。你才四十二岁,仍旧在人生的黄金时期。你得考虑考虑,好好投入生活,否则你就……就是在主动拒绝任何幸福的机会。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往前看。”

“噢……”

安德鲁的心开始怦怦直跳。他有种恐怖的预感,姐姐正在鼓足勇气准备问他一些之前从未聊过的话题——其实萨莉不是没有尝试过开启这些话题。但有些事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决定把姐姐的想法掐断在萌芽期。

显然是记得的。

“我很感激你的关心,但说实话,真的没必要。我现在过得很好。”

“你记得的,老弟。就是那个在布赖顿街开烟斗店的啊!”

“我知道,但是,说真的,我们终有一天会讨论……你知道的……那件事。”

“不记得了。”

“不,我们不会讨论。”安德鲁为自己说话的声音轻得如同蚊子叫而感到愤怒。此时此刻,任何展现出来的情绪都会被萨莉当成一种继续追问下去的默许,仿佛他私底下渴望的便是谈论“那件事”——实际上,他肯定、绝对不想再谈。

“嗯——一般我不这样做,因为……好吧,我们一般都不聊这个。但不管怎样,你还记得我有个叫斯帕克的老朋友吧?”

“但是,老弟,我们今后肯定会谈论到的,这不健康!”

“噢。”安德鲁说着,立即起了疑心。先是安排见面,现在又搞这个。天哪,她该不会是想尝试让自己跟卡尔见面吧?

“是不健康,就跟你一辈子抽大麻一样,所以我觉得你没有资格评论我,不是吗?”

“好了,听着,老弟,”萨莉说,“我还要跟你说件事。”

安德鲁皱了皱眉,他听到萨莉吐了一口烟。

好吧……安德鲁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搬家时就把她甩了。说实话,兄弟,我还挺开心有了个摆脱她的理由。她尝试着对我进行催眠,可一直不成功。我告诉过她这招对我没用,可她就是不听。后来,我在纽基找了个新医生,我想她更像个精神疗愈师吧?她当时正在张贴广告,就贴在卡尔瑜伽课程的广告旁边,正好被我撞上了。你说巧不巧?”

“我只想说,”萨莉说,语气明显慎重多了,“我觉得把这件事说清楚,对你也好。”

“对。”

“我也只想说,”安德鲁说,“我真的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聊到我的爱情生活,或是暂缺的爱情生活,让我觉得不舒服。特别是那件事,就更没什么好谈的了。”

“你是指我的心理治疗师?”

沉默。

“就是你之前要去见的那个人,去聊聊心事的。”

“哎,好吧,哥们儿,我想,这是你自己的事。我的意思是,卡尔一直劝我不要再拿这事烦你了,可这很难,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弟弟啊,老弟!”

“我的那个人?”

一股熟悉的自我厌恶的痛苦又一次袭上心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当他姐姐好意关心,安德鲁总会让她滚开。他是想好好道歉并告诉她,她的关心对自己当然很重要,可话在嘴边,却开不了口。

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扑哧”点燃的声音,随后萨莉轻轻地吐了一口烟。

“听着,”萨莉说,“我觉得,我们差不多都准备好找个时间坐下来吃点东西,聊聊天了。所以……晚点再联系?”

“你跟你的……那个人最近怎么样?”

“好的,”安德鲁说着,沮丧地闭紧双眼,“没问题。谢谢你,你懂的,谢谢你打来,还有一切的一切。”

他决定换个话题,正好想起了上次聊天时萨莉提到的一些事情。

“不客气,别想太多,老弟,照顾好自己。”

安德鲁环顾四周,咬了咬嘴唇。自从二十年前搬进来后,这个公寓基本维持着原样。因此,他的生存空间与其说是有点陈旧,还不如说是破烂不堪。在被当成厨房用的区域里,天花板和墙壁交界处污渍斑斑;灰色的沙发和地毯都磨破了,本来寓意着秋日风光的黄棕色墙纸,现在也只能看出消化饼干的成色了。墙纸褪色了,连带着安德鲁想要改造室内环境的热情也褪去了。虽然对目前的生活环境充满了鄙夷,但每当想到改造,安德鲁的内心就会整个被恐惧占据,更别提搬家了。独居且从不请人到家里来至少有一个好处——没人能够对他的生活方式评头论足。

“嗯,我会的,没问题。你也是。”

“好,可以,你来之前记得打招呼。”

安德鲁抄近路从小厨房走回电脑旁时,差点迎头撞上“苏格兰飞人”[1],后者仍自顾自地咔嚓咔嚓行进着。在他收集的所有火车头模型中,“苏格兰飞人”似乎是最欢快最无忧无虑的一个(例如,跟每次启动总是耍坏脾气的英国城际铁路相比较而言)。这是他人生中第一辆火车头,也是收藏的火车模型中的第一个零件。十几岁收到这份礼物时,他立即就着迷了。或许收到礼物的惊喜远远超过礼物本身的意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开始欣赏到模型的完美所在。他用了好多年才攒够了买第二辆火车头模型的钱。然后又买了第三辆,第四辆。接着,铁路轨道、侧线、站台、缓冲器和信号箱,直到公寓的地板上堆满了一整套复杂的铁路系统——交织的轨道和各式各样的背景:钻入山谷的隧道、溪边放牧的牛群、整片的麦田和一排排小小的卷心菜地,被戴着宽檐帽的男人精心照料着。没过多久,他就收集了足够演绎真正四季变化的装饰。每当风景变迁,他总是兴奋不已。有一次,在一个只有死者的酒友出席的葬礼现场,当牧师的悼词中用到了时光倒流这个拙劣的比喻时,安德鲁心里正在期待即将到来的周末,将现在葱郁的背景换成秋日风光,当时他兴奋得只想朝空中挥拳。

“好呀,太棒了,老弟。不过我们搬家了,还记得吗?我们现在住在纽基——因为卡尔的事业在这儿,反正因缘际会吧。所以,我们可能要重新选个中间点了。不过五月份我要去伦敦见个朋友。或许,我们到时候可以见一面?”

打造这些国度是会让人上瘾的,而且花费极其昂贵。长久以来,安德鲁把微薄的薪资全部耗在了自己的收藏上面。除了房租,他把薪水全部用在了藏品的更新和保养上。他会连着几个小时,或几天,在网上浏览更新设备的方式。他不记得是哪天发现并且注册了一个叫作“火车模型迷”的论坛,自此,他每天都会登录。大多数发帖的人都让安德鲁感觉自己相当业余,他对每个人都非常钦佩。在他心目中,任何人——不管是谁——在凌晨两点三十八分登录留言板并且发帖:“新手求助!斯塔尼尔2-6-4T底盘破裂。求助!”几乎和其他三十三个在几分钟内回复并提供建议、解决方案和鼓励话语的人一样,都是盖世英雄。事实上,这些技术性的谈话他只能理解10%,但他总是一个帖子一个帖子地读过来,看到搁置长达数月的问题得到解答时,心里也是感到由衷的喜悦。他有时会在主论坛上发布一些善意的普及帖,但真正的改变出现在他开始频繁地与其他三个用户交流,并受邀——当然是通过私信!——参加专属的分论坛后。作为论坛元老级人物之一的“砰砰67”最近被授予了版主的权利,于是便建立了他们这个小天堂。另外两位受邀的成员分别是“修补匠亚历”——一个大家眼中年轻而热情的狂热分子,以及经验老到的“宽轨吉姆”,他曾经发了一张照片,拍的是他建在奔腾河流上的一道沟渠,太美了,安德鲁不由得俯首称臣,拍手叫绝。

“那……那主意不错,”他说,“当然得等你有空,我们也许可以选个中间点碰头。”

“砰砰67”当初建立分论坛的目的是炫耀新近获得的版主特权——他确实喜欢炫耀,发帖时会上传一些搭好的火车模型照片,但与其说是展示模型,还不如说是他更想让大家观摩他漂亮的豪宅。他们一早就发现,除了热心、慈祥的“宽轨吉姆”声称“住在莱瑟黑德”长达三十余年,其他三个人都住在伦敦,可谁也没提出在现实生活中碰面的请求。这很适合网名叫“追踪器”的安德鲁,很好。因为这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自己可以随时调整网上的人格,掩盖现实生活中的不足。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这才是网络存在的意义。而且,作为自己仅有的、因此也是最亲密的朋友,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他发现他们不过是一群浑蛋,那真的是太扫兴了。

七年,安德鲁心里纠正道。上次见面还是参加戴夫叔叔的葬礼,火葬场位于班伯里,对面有一家快照冲印连锁店。你喝醉了。自那之后,他也承认,自己并未向萨莉发出太多的见面邀请。

主论坛和分论坛有明显的不同,前者的生态环境非常微妙,交流需要紧扣话题,一旦有人违反规定,就会遭受相应的惩罚,处置结果有时甚至非常惨烈。最臭名昭著的案例要属“轨道麻烦制造者6”,他无休止地在有关齿轮的主题下发布底座的帖子,被版主定义为“浪费空间”。令人心寒的是,“轨道麻烦制造者6”从此消失了。但分论坛不同,远离了主论坛版主的监视,转变正在慢慢上演。没过多久,大家就开始讨论起私人话题了。刚开始感觉特别恐怖,仿佛自己扮演的是反叛军的角色,正躲在布满灰尘的地下室里,在仅有的一个灯泡下研究着数份地图。而此刻,敌军部队就在正上方的酒吧里喝酒。是“宽轨吉姆”第一个提出了明显不在火车模型讨论范围的问题。

“是这样的,我在考虑……我们要不抽时间碰个头吧。毕竟,都已经,差不多,五年了。”

“听着,伙计们,”他写道,“一般情况下,我不会用这种事情来麻烦大家,但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女儿艾米莉在学校被抓到‘网络欺凌’其他同学,发卑劣的信息,还有合成的照片。我看过之后,也觉得十分下流。她跟我说自己不是始作俑者,而且心里真的很难过(我相信她的话),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跟她讲清楚,即便要付出失去玩伴的代价,以后也坚决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我真是个没用的笨蛋,只想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如果没有,也没关系!!!”

“嗯,还好医生们没有过度担心。”安德鲁说,心里想着,如果萨莉说话不那么孩子气,自己也不该摆出一副压抑情感的牛津老学究的腔调。他曾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姐弟俩的关系不应该那么疏离。然而,依旧是老一套的无聊话题:工作、健康、家庭(好吧,卡尔,唯一算得上的共同家庭成员)。但这次,萨莉却丢出了一个难题。

在安德鲁等待别人回复的时候,炒蛋已经放凉了。“修补匠亚历”最先回复,他的建议简单明了,很有道理,看出来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得令安德鲁瞬间就被感动了。他也试图想要提供自己的建议,但想不出比“修补匠亚历”更有价值的回应,于是,他跟在“修补匠亚历”后面,写了几句表示赞同的话,搞定了。或许这有些自私,那下次再帮忙好了。

“上个月作了更多检查,但都没什么定论,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更多的进展了。不过,我感觉好多了。而且他们认为应该不是心脏的问题,所以我不会像老爸那样毫无征兆地一命呜呼。他们只是一味地重复那些废话,你也知道的呀——多运动,少喝酒,等等。”

安德鲁登录了论坛,听着身后传来令人安心的“苏格兰飞人”呼啸而过的声音,迫不及待地等着感受它驶过后带来的微风。他调整了一下电脑显示屏。三十二岁时,他买了这台电脑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当时,它确实是一台时髦又功能强大的机器,可十年后的今天,相较如今最新的机型,它已经慢得出奇又过分笨重。不管怎么说,安德鲁对这台笨重的老机器存在深厚的感情,所以只要它还能运转,他就会一直使用下去。

萨莉叹了口气。

“大家好呀,”他写道,“有人上晚班吗?”

“听上去……不错。”安德鲁说。随之而来的短暂沉默是一个明显的分界线,必须谈些更紧要的事情了。“对了,你的检查进行得如何?”

他知道,等待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他小心翼翼地穿过火车轨道,来到点唱机前,在唱片堆里翻找着。唱片随意地叠放在一起,看上去摇摇欲坠,他不喜欢按部就班地将唱片整整齐齐地排在架子上,那样会丧失好多乐趣。随性的摆放可以带来不时的惊喜。这里有不少艺术家的唱片集——迈尔斯·戴维斯,戴夫·布鲁贝克,迪齐·吉莱斯皮——但埃拉的唱片数量是最多的。

卡尔,萨莉的丈夫。每次见面,他不是在大口大口地灌蛋白奶昔,便是在积极地举重。

他从唱片套里抽出来《完美将至》,但又改变了主意,放了回去。他变换屋内火车沿线的风景摆设,是根据季节的转换,但选择听埃拉的哪张唱片,就没有这么直接的逻辑可循了,更多的是当下的一种感觉。唯独有一张唱片例外——那就是她翻唱的《蓝月亮》。二十年来,虽然旋律不时地回荡在脑海,但他无法重新去听这首特殊的歌曲。只要旋律一响起,太阳穴就刺痛无比,视线开始模糊,伴随着音乐,耳边还会出现刺耳的回声和尖厉的吼叫,肩膀像是突然被一双手紧紧地抠住一样诡异。突然,就在一瞬间,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留下他一个人盯着眼前一脸疑惑的收银员,或是意识到已经坐过站了。几年前有一次,他走进苏豪区的一家唱片店,突然听出店里的音响正在放这首歌。他太过匆忙地离去,以致于和店主以及一个路过的刚下班的警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近的一次,在频繁换台后,他锁定了一场足球比赛。几分钟后,他拼命地找着遥控器想要关掉电视,因为曼城队粉丝唱的明显就是《蓝月亮》这首歌。听到这首歌已经很崩溃了,更别提五万人集体大合唱了,简直痛不欲生。他试图告诉自己,这只是人们遭受的不寻常的小病痛而已,就跟对阳光过敏或有夜惊症一样,忍忍就过去了。可有时他又觉得,或许真的要找时机跟人好好聊聊这件事。

“我想没什么好抱怨的,老伙计。我和卡尔这周末要参加一个瑜伽静修项目,帮他了解一下瑜伽教学之类的东西。”

他的手指滑下高高低低的唱片堆。今晚,《你好,爱情》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小心地放下唱针,回到了电脑前。“砰砰67”是第一个回复的。

“噢,就那样,你知道的。你呢?”

“晚上好呀,各位。我也上夜班。谢天谢地,家里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看到今晚他们在重播BBC的节目吗?詹姆斯·梅在摄影棚里重搭一台格雷厄姆·法里什[2]372-3IIN型号的蒸汽火车头。显然,他们一次就搞定了。不管怎样,别费心了。不好看。”

天哪,她为什么非得这样说话,好像他们俩还是年轻人呢?

安德鲁笑着刷新了页面。“修补匠亚历”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对了,你过得还好吗,小弟?”萨莉说,“一切顺利吧?”

“哈哈!就知道不是你的菜!不过很抱歉,我喜欢!”

一阵沉默。

刷新页面。“宽轨吉姆”出现了。

“你好呀。”萨莉说。

“我也上夜班,伙计们。这是我第一次看梅的节目。当他开始争辩为什么选用软木衬底而非道砟[3]时,恐怕我就不能把这节目当回事了。”

“你好。”他说。

安德鲁活动了下颈部,然后瘫进了椅子里。四个人都发帖了,埃拉在低声吟唱,一辆小火车在房内轰隆隆地穿行,打破了寂静,他可以放松下来了。

他灌了一大口水,接起了电话。

万事俱备,世界完整了。

就在那时,工作台上的手机亮了起来。看到姐姐的名字,他心里一沉。他看了下屏幕角落显示的日期:3月31号。他早该有准备了。他仿佛看到,萨莉翻动着日历,看到31号上画的一个圆圈,低声咒骂着,知道又到了每季度的例行问候时间了。

这就是他的一切。

楼下传来了哼唱声。安德鲁知道,这个女邻居是新搬来的,前面的租户在几个月前搬走了。之前那对年轻的夫妇,二十岁出头,魅力四射——完美的颧骨,健美的臂膀。他们赏心悦目的外貌意味着他们这一生都不用为任何事道歉。每次在走廊相遇,安德鲁都会强迫自己正视对方的眼睛,鼓足勇气,装作轻松地打个招呼,然而,他们从来都懒得回应。直到听到那独特的哼唱声时,他才意识到有新人搬进来了。他从来没见过新邻居,但奇怪的是,他闻到了她的气味。至少,他闻到了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在走廊里久久不散。他曾幻想过她的长相,但他想象中的那张脸只不过是一张皮肤光滑、毫无特色的鹅蛋脸而已。

[1] 指行驶在伦敦与爱丁堡之间的快车。

家里只有一把还算锋利的刀,塑料把手因烧焦而变形了,他用它切了一片全麦面包,又无精打采地翻动着铁架上旅行平底锅内噼啪作响的烤豆子,随后将豆子铺在了面包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灶台后方那块有裂痕的方形瓷砖,假装它是台摄影机。“就这样,我会把豆子和面包放在一起,再加点番茄酱——我用的是船长牌番茄酱,任何牌子都可以——美味的三件套就出炉了!剩菜不能冷冻,当然,你只需九秒钟就能将其完全吞下,你会忙着厌恶自己,而没空担心剩菜的存在。”

[2] 格雷厄姆·法里什是一家英国模型公司,大量生产N型号英式火车模型。

安德鲁很难相信,距离自己站在那个狂风肆虐的街道,费力地想搞清楚卡梅伦的意思,时间才过去五年。他感觉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3] 道砟是铁路运输系统中,用作承托轨道枕木的碎石,是常见的轨道道床结构。工程在路基稳固后铺设路轨,接着撒上厚厚的道砟,借由轨道震动减少碎石之间的缝隙来稳固住路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