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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所以说,今晚……”她说。

佩姬大笑着:“没什么。”她取出他手里的酒瓶,换了另一瓶。

安德鲁眨了眨眼。“全部搞定了。”他说。

“嗯嗯,好主意。等等,什么?”

佩姬突然停下了脚步,等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佩姬叹了口气:“我还想唱着《波希米亚狂想曲》,赤身裸体骑大象去海里呢。”

“安德鲁,你刚刚对我眨眼了?”

“听上去很棒。”安德鲁说。不过到底为什么红辣椒几乎垄断了辣味薯片?该死,要是有人对红辣椒,或是吉姆做的菜过敏怎么办?好了,放松。深呼吸。深呼吸。该死。呼吸。

从超市回到办公室后,他就径直走向了基思的办公桌。

“我在想,”佩姬接着说,“如果有,比如说,一个可以提供那种服务的慈善机构,或者——我知道这听上去有点疯狂——我们是不是可以自己建立一个。如果不这样,在找不到亲属后,那我们是否能想个办法保证除了我们,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去参加葬礼。”

基思正在吃着甜甜圈,盯着电脑屏幕哈哈大笑。但他看到安德鲁时,就丢下了甜甜圈,怒目直视。

“嗯,好主意,好主意。”安德鲁说。小点心。他们需要小点心吗?还是最近,小点心已经过时了?在那之前,他还没有感到那么焦虑,但现在他真的紧张起来了。

“哈啰,基思,”安德鲁说,“对了,我来就是想对上周的行为跟你道歉的。事态真的失控了,但之前那么推你,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呃,不,不算是。这瓶怎么样?”她递给他一个瓶颈上缠着银网的酒瓶。“我的意思是,”她说,“我们做得已经很好了,但总有点‘事后诸葛亮’的遗憾,你懂吗?我是想说,如果每个人能多做一点儿,至少给人们一个寻找陪伴的机会,能够联系到与逝者相似处境的人,就不会是这种根本无法避免的孤独了。”

他将佩姬挑选的香槟递了过去,并且主动伸出手。起初,基思似乎被他的魅力攻势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常态。“考斯特卡特[1]自营品牌,对吗?”他说,无视安德鲁伸出的手,来回翻看着商标,而梅瑞狄斯也迅速跑过来,站在他旁边,一副防备的状态。

“大概是吧,”安德鲁说着,伸手拿了一瓶香槟,递给佩姬,“这酒好吗?”

“不过,这可远远不够。”梅瑞狄斯说。

“她肯定是你经历过的说出‘我们宁愿失去联系’的第一百号人了吧,是不是?”

安德鲁举起了双手:“我知道,我同意。就是一点儿小意思。我真的希望,今晚,我们在我家可以共度一段美好的时光,忘掉过去的一切。你们觉得呢?这计划不错吧?”

“嗯嗯。”安德鲁正在看一瓶黑比诺酒的商标,心不在焉地说着。

好了,好了,闭嘴吧,别搞得这么可怜。

“你今天通话的那个人——叫姬蒂,对吗?”佩姬说。

“好吧,”基思说,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我那天可能有点不正常。而且,那个,我猜你也不是故意打晕我的吧?”

“我要顺道去个地方,很快。”他说着,拐进了塞恩斯伯里超市,朝酒水专柜走去。

“不是。”安德鲁说。

就在那时,他收到了吉姆发来的关于晚上菜单的信息——食物看上去挺时髦的,令人安心——到底什么是球茎甘蓝?——还让他去买点酒。他消除了心中的疑虑。他必须集中注意力保证今晚的计划能够完美施行,不管佩姬怎么想。

“显而易见,换一天,我可能会因为你打我而将你扫地出局,你就没有今天这么幸运了。”

安德鲁感觉到佩姬转头看向了自己,但他不敢抬头正视她的眼睛。他知道她的言外之意——但他不想妥协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

“当然了。”梅瑞狄斯说着,一脸崇拜地看着基思。

“不用抱歉。我很早之前就该这么做了。有时候,你只需要一点儿外力的推动而已。一个让你下定决心的原因。”

“但是,为了我们能够,你懂的,继续走下去,我很开心地说,让往事随风而去吧,管他的呢。”

“很抱歉。”安德鲁说。

这次,基思跟他握了手。

“嗯,史蒂夫昨天来取了最后的一点儿行李,我真是松了一口气。他说自己已经连续十天没沾酒了,但他浑身都是酒味,除非他非常不幸,有人在他身上洒了大量的杜松子酒,那么在我看来,他就是在撒谎。”

就在那时,卡梅伦刚好经过,又折回来看看情况。他眼睛下面有一层很重的黑眼圈,看上去憔悴得很。

“事情处理得如何?”在离开公寓时,安德鲁说,他想尽量问得含糊一些,这样佩姬就能随意回答了。

“没事吧,伙计们?”他警惕地说。

“噢,天哪,那是……他是我的哥哥……可怜的马尔科姆。天哪,真是个可怕的打击。恐怕,我宁愿跟他没有联系。”随着最后几个字的进展,安德鲁用唇语告知了佩姬。

“嗯,什么事也没有,”安德鲁说,“我们刚刚在说,很期待今晚的晚餐派对呢。”卡梅伦将信将疑地盯着安德鲁的脸,想看看他是不是在讽刺挖苦。发现不是后,他明显很满意,笑了笑,双手合十用印度的合十礼说了句:“有礼了。”便退回到走廊,重新充满了力量朝办公室走去。

“啊。”他说。这张纸的最上端写着“妈妈&爸爸”“姬蒂”,小小的字迹很整洁,旁边还有对应的电话号码。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爸爸”的电话,但接电话的女性听上去很年轻,她从未听过马尔科姆的名字,也不知这个号码之前的主人是谁。安德鲁在姬蒂那儿倒是有了些收获。

“真是个怪人。”基思说。

“最后一页。”佩姬说着,伸手抓着安德鲁顺势站了起来。安德鲁翻到通讯录背面的“备注”部分。

梅瑞狄斯看到基思的衣服商标从领口里露出来,伸手过去替他塞了进去。安德鲁发现,对此基思看上去有点难为情。

“找到了。”佩姬在卧室里喊道。安德鲁看到她盘腿坐在一个步入式衣帽间的地板上,周围是一双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头上挂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西装外套,就好像她是一个玩捉迷藏的小朋友似的。她递给安德鲁一个很时髦的通讯录。他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没找到任何笔迹。

“所以说,安德鲁,”梅瑞狄斯说,“今晚我们终于能见到黛安娜了吗?”

周四晚上的晚餐派对那天,凑巧是两周以来安德鲁和佩姬首次搭档的住所检查——六十三岁的马尔科姆·弗莱彻在凹凸不平的日式床垫上突发心脏病而亡。而这一次,他们竟只用了几分钟就有了重大的突破。

“不行,恐怕见不上,”安德鲁说,“她跟孩子买了今晚的演出票,正好冲突了。”尽管他之前练了好几次,但还是要拼尽全力才使得说出口的话听上去真切一些。他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桌子的托盘里堆着一叠新的文件,又要处理一堆新的死亡案件了,他忍不住想到当初自己恳请佩姬帮忙时她责备的神情。只有你可以改变一切……只有靠你自己才可以。

就当第二天一早走出公寓楼时,他突然奇迹般地瞥见了那个喷香水的女人关门前的背影。竟然能亲眼看到她生活在这里,真让安德鲁惊讶到差点叫出了声。

[1] 英国连锁超市和便利店。

佩姬担心安德鲁会直接去上班。“你应该再休息几天,整理一下思绪,”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你要知道你的工作有多残酷。你不是歌手或冰激凌品尝师。”但安德鲁在家的时光也很煎熬。他孤零零一个人在胡思乱想,他讨厌那些想法——基本都是垃圾。在佩姬来过他的公寓后,他才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居住环境到底有多么可笑。在跟分论坛的朋友聚会回来后,他把角角落落全部清扫了一遍,直到浑身是汗,筋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