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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安德鲁目送她离开后,转身回来靠在工作台上,进行着深呼吸。

“对。你右手边的第二个——不——第三个门。”

“她看上去不错。”吉姆说。

“太好了,”佩姬说,“这里走,对吗?”

“她是很好,”安德鲁说,“实际上,太好了,我都觉得我爱上她了。对了,那个胡桃什么的菜怎么样了?”

“好主意,”安德鲁说,“对了,卡梅伦已经到了。”

吉姆没回应,安德鲁回头一看,发现佩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有一瞬间,大家都原地不动沉默着。佩姬随后向前走了一步,从安德鲁身边经过,避开了他的眼睛。“杯子在这里对吗?很好。我来给卡梅伦倒杯水。”

安德鲁开始吞吞吐吐地解释起来,可佩姬摆摆手制止了他。“没事,没事的,你不必解释。我先出去,可以吗?”

她从水龙头那儿接满了水,轻轻地吹着口哨离开了。

“哈啰,大家好,”佩姬说,“我认为你的门铃坏了。”

“噢,太好了。”安德鲁说。当他正要再说些不那么亲切的话时,前门传来了敲门声。

“噢,可以,当然,”安德鲁说着,迅速闪到一边,“大家,这是佩姬。”

“我去开。”安德鲁说着朝大厅跑去。他打开门看到了惊慌失措的亚历克斯,被夹在了一脸困惑的梅瑞狄斯和基思中间,后者握着几瓶白葡萄酒。

“我可以进来吗?”

“这是你需要的东西。”亚历克斯如机器人般说道。

佩姬微微睁大了双眼。

“啊,对,好,”安德鲁说,“太感谢你了。”

“哈啰。”

“不客气……邻居。”

“哈啰。”佩姬说。

安德鲁接过袋子,领着梅瑞狄斯和基思进了走廊,示意亚历克斯绕到落地窗那儿。

他走过去推开了落地窗。

“祝你好运!”她比着口型,同时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安德鲁急忙转身看向窗外,手里的杯子差点掉了。谢天谢地,是佩姬。当他们四目相对时,佩姬笑了起来,一边的眉毛有意思地微微耸起,安德鲁瞬间就被喜悦包围了。看到她后,他放松了许多——每当跟她在一起时,自己都有相似的感觉。

“我能用下洗手间吗?”梅瑞狄斯说。

“左上方的橱柜。问题是外面有个女人,在盯着我们看。”

“嗯,当然可以。”安德鲁说。

“什么问题?还有,你杯子都放哪儿了?”

“在哪儿?”

“嗯,有个小问题。”他听到鲁珀特说。

“呃,问得好!”

安德鲁转向橱柜,想要找杯子。

梅瑞狄斯和基思并没理会安德鲁的强颜欢笑。“穿过那边就到了。”他说着,大概往走廊那边指了指,随后抓了抓后脑勺。梅瑞狄斯开门后,里面传来了浴室排气扇的声音,安德鲁听到后长舒了一口气。他给基思指了指餐厅,并让他把亚历克斯带来的袋子拿进去。

“不行,”安德鲁说,“太奇怪了。他们会有一堆问题等着的。对了,我要干什么来着?啊对了,水。”

“里面应该是有趣的东西。派对的玩意儿,你知道吧?”

鲁珀特坐在一个高凳上转来转去,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们不能装成员工什么的?”他说。

他拍了拍基思的背,惊讶到自己什么时候也有拍人后背的习惯了,随即冲回到了厨房。

安德鲁冲进了厨房,关上门。“好了,我们现在碰到一个大麻烦,”他说,“客人之一——其实,是我的老板——已经来了,现在就坐在餐厅里。所以你们要尽量保持安静。除了我,千万别让任何人进来。”

吉姆用双手捂住了脸,透过手指缝嘟囔个不停。

“谢谢,”安德鲁说,“请先坐,我马上就把水拿过来。别动!”他补充道,同时用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手枪的动作。卡梅伦乖乖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怎么了?”安德鲁说。

“嗯,我喜欢闪粉,”卡梅伦说,“很花哨。”

吉姆放下手。“伙计,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从专业的烹饪角度来看,我应该是搞砸了。”

“当然。”安德鲁说着,发现卡梅伦日渐苍白的脸色,不免有些担心。

安德鲁抓起一个勺子,试探性地尝了一小口。

“实话跟你说,那晚回家,克拉拉和我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全部都聊到了。把话说清楚一般都有好处,不是吗?”

“怎么样?”吉姆问。

“好,当然可以。”安德鲁说着,接过了酒,带着卡梅伦走去了餐厅。

很难用言语来精确描述安德鲁的味蕾刚刚经历了什么。实在是太多种味道要去分析了。

“好激动啊,”卡梅伦会心一笑,说,“我带了些红葡萄酒,但我今晚还是以茶代酒吧,鉴于上次——该怎么形容——放纵过度。”

“嗯,味道非常独特。”安德鲁说,不想伤害吉姆的感情。自己的舌头却不由自主地想要舔干净后牙齿的余味。酒,他想到。这就是解决方案。如果他们喝得够醉,就没人会在乎吃什么了。

“会是个惊喜。”安德鲁说。

他起开两瓶梅洛葡萄酒,朝餐厅走去。他到拐角时,觉得氛围安静得有点不祥——就像是那种在大吵大闹之后的沉默似的——突然他听到了一连串的巨响。他吓了一跳,两个酒瓶差点都从手里滑了下去。之后的一会儿,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红酒慢慢地流到淡蓝色的地毯上,派对礼花喷出的彩带飘落在了酒水中,突然,每个人都恢复了正常,开始提供不同的建议。

“好香啊,”卡梅伦一进屋就说,“烧的什么?”

“吸干,你得吸干!绝对要吸干。”佩姬说。

安德鲁好不容易恢复了镇定。“没有,没有,当然不会,进来,快进来。”

“只能上下擦干,不能左右擦——那样只会越搞越脏的,我在电视购物频道上看到过。”梅瑞狄斯说。

“哈啰呀呀!”卡梅伦把尾音拖得特别长,仿佛自己身处隧道,想要听到回音似的。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噢,不好,我来太早了,是不是?”

“盐,是不是?”基思说,“或许是醋?白葡萄酒?”

门铃又响起来了。安德鲁还在好奇亚历克斯还能带来什么新奇的派对装饰品,但开门后,却惊恐地发现卡梅伦站在台阶上。

“我觉得那是个世纪难题。”安德鲁说着,就在那时,他看到卡梅伦拿着半瓶白葡萄酒跳过来,已经有一半倒在了地毯上。

“格林登?”鲁珀特说,“他不是在利兹队打左后卫吗?”

“他这是要了我的命啊。”安德鲁喘着气说。

“是可以,但我觉得,如果你可以在餐桌旁最后准备好主菜的话,会不会看上去更精致?格林登风格,知道吗?”

“谁?”梅瑞狄斯说。

“手推车?我不能端过去吗?”安德鲁说。

“没谁。大家,请先……在这里等一下。”安德鲁从过道一路小跑冲到了厨房。他向鲁珀特解释了情况,后者听完了他的胡言乱语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担心,这个我们之后再解决。你得给他们提供点吃的。我觉得,我发现了样好东西。”他指了指台子上放着的五个特百惠盒子,外面结了霜,上面贴着“意大利肉卷”的标签。

“嗯,都很好,”吉姆说,“啊,我正想问呢,鲁珀特,你有那种可以当作手推车的东西吗?就是可以把菜放在上面送到餐厅那样的?”

安德鲁转向吉姆,正要道歉。

“没问题吧?”安德鲁说,紧张地徘徊着。

“没事,就用那个吧,”吉姆说,“他们可能觉得吃我的菜有点……挑战性吧。”

回到厨房,吉姆正用剁肉刀胡乱地砍着一个胡桃南瓜,仿佛在匆忙地肢解一具尸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忙着用微波炉分批加热意大利肉卷,收拾残局,相安无事。当鲁珀特挖苦地笑着他们现在的荒唐行径时,安德鲁都放松了,而当亚历克斯开着玩笑说,她自己都不相信安德鲁竟然说服他们加入了这个计划时,安德鲁差点就崩溃了,只好善意地发出“嘘”声使大家安静下来。他时不时地回到餐厅亲手送上面包棒和橄榄,而同时,亚历克斯也担任了电影拍摄的镜头指导,确保他每次出去,不是肩上放着个烤箱手套,便是用湿布擦擦额头,制造出刚刚在热炉灶面前辛勤劳动的假象。

“我刚想起来有一袋东西落在商店了。我得回去一趟。”当她放下手时,头发上也沾上了闪粉。

当食物最终热好装盘时,安德鲁正处于当晚最平静的状态。意大利肉卷没那么可怕,他们的对话也没那么惊悚,但那都不重要了。礼貌是当晚的必需品,而截至目前为止,大家也都相谈甚欢。基思,比平时安静得多,而且也不怎么挖苦人了,只是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个有关于他上周收到的一条语音留言的故事。有个女人在当地报纸上看到了一个穷人葬礼的故事后,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哥哥,他们已经数年没联系了。“她跟我说,他们是由于一张桌子吵崩的。他们都认为那是个祖传了十代的古董。在父母去世后,他们为之吵翻了天,最终她赢得了桌子。直到得知他的死讯后,她才决定对桌子重新估价,没想到那竟然是个赝品。一个廉价的仿制品。一文不值。”在沉思的沉默中,基思感到不自在起来。“不管怎么样,”他说,“我只是让大家好好想想,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出什么事了?”安德鲁说。

“听着听着。”卡梅伦说。如果谁发表了深刻的言论,大家都会不可避免地陷入不自在的沉默中,没人想在这种时候打破沉默,说些什么相较之下无关紧要的小事被众人评论。

“该死。”她突然用手拍着自己的额头说。

佩姬先打破了僵局。“安德鲁,那个,布丁是什么样的?”

“当然了,我明白,别担心。”亚历克斯说。安德鲁跟着她来到餐厅,碰巧看到她正兴冲冲地往餐桌上撒着闪粉。

“那你们要等等看了。”安德鲁说着,希望大家不会因为自己每次谈及食物都闪烁其词而变得不耐烦起来。(因为主菜离赫斯顿·布卢门撒尔[2]的风格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他们也就不会期待会上什么所谓的漂浮的冰激凌球船之类的布丁了。)

“呃,亚历克斯,你说会‘非常非常、出奇地有意思’——显然,我是想晚上有意思,但我不想那么极端……或是出奇。”

他往厨房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吉姆、鲁珀特和亚历克斯全都挤在操作台那儿,小心翼翼地将草莓和碾碎的松子倒进一碗看上去很美味的食物里去。安德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并没有打扰他们。他们三个人聚精会神,一言不发,通力合作,安德鲁觉得眼眶里开始微微湿润起来。他们多善良啊!能够跟他们做朋友真的是自己的福气!他清了清嗓子,那三个人回头,满脸关切,等发现是他时都笑了起来。

她从安德鲁身边跳过去,进入了走廊。

“嗒嗒!”亚历克斯低声说,摆出了夸张的爵士乐手的姿势,弥补了不能大声说话的遗憾。

“看,我带了好多装饰品什么的,”她说,把手上两个袋子中的一个塞到了安德鲁手里,“是营造气氛的好帮手,肯定会非常非常、出奇地有意思!看——聚会烟花!”

安德鲁将菜送上餐桌时,收到了众人的啧啧称赞。

安德鲁打开门,看到亚历克斯站在门外。她把头发染成了令人震惊的白金色,但之前的紫色头发还以奇怪的条纹残留着。

“天哪,安德鲁,”卡梅伦塞了满嘴的冰激凌说,“我不知道,你竟然是个厨房奇才啊。这是黛安娜的配方吗?”

当安德鲁走出房间,听到吉姆问鲁珀特有没有剁肉刀时,心跳又加快了一个层级。

“哈,不是,”安德鲁说,“她……”他正在考虑恰当的表达。轻松点的,有趣点的,正常点的。正当他绞尽脑汁时,往事重现,那么清晰,黛安娜拉着他的手离开了派对,下了楼,在深夜中站在雪地里。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个,今晚这是你家,你去开门比较好吧。”

“她不在这里。”他最终说道。他看了看佩姬。她正拿着勺子在碗里挖来挖去,尽管碗里什么都没了,她的表情并未显露出任何异常。

正当安德鲁想要开口问吉姆是否确定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时,门铃响了,这次的声音更加老化,比刚才走调得更严重。鲁珀特双手插在晨衣口袋里。

卡梅伦用手指敲着桌子。他似乎在等众人快点吃完,因为安德鲁发现他在偷偷地看表。佩姬最终不再假装吃东西了,卡梅伦站了起来。

安德鲁看着鲁珀特,后者对他扬起了眉毛。

“其实,我有几句话要跟你们说,”他说着,对于其他人紧张地交换眼神选择了无视,“最近几个月很难熬。我觉得有时候,个人因素阻碍了工作——至少从某些方面上——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出现过。就我而言,如果我的行为有惹大家不满意的,我为此表示抱歉。我知道,例如这样的晚餐派对并非迎合每个人的胃口,但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只是为了增强团队凝聚力所作出的一种尝试。因为,你们现在应该也得到消息了,我觉得在裁员时,上级领导一般不会去拆散一支强大并且团结一致的团队的。但我怀疑,可能是我想得太天真了。而且,之前我没有跟大家开诚布公是我的不对,但你们必须谅解,因为我只是在尽力做自己认为最好的事情。然而,现在的数据——这么说有点奇怪,我向你们保证——对我们有利。今年公共健康方面的葬礼数量急剧飙升,超过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期。对于大家作为一个团队的努力,我真的非常骄傲。其实,跟你们坦白说,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裁员的决定要推迟到年底才能明朗化。我们希望那种情况不会发生。但如果真的发生,我可以向大家承诺,我一定尽自己所能为大家谋取利益。”他一一看了每个人,“嗯,谢谢,就这些。”

“嗯,当然了,”吉姆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敲击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眯着,“当然。”

他们默默地坐着,消化着刚刚的消息。安德鲁想,很显然,事情还没有最终定下来,但看上去他们至少多了几个月的喘息时间。过了一会儿,气氛又回温了,跟谈话之前差不多,不过可以理解,更压抑了些。不久,大家就都要离开了。安德鲁帮他们把外套拿了过来。你马上就成功了,他跟自己说。他看着大家即将离去的身影,对于熬过了这一晚,本应该感到巨大的放松,特别是至少短期来看,工作也还算稳定。但出乎意料的是,在一一告别后,他并未感到放松,反而感受到了一阵阵的恐惧,就好像渐渐陷入冰冷的水中那样渗透了全身。他想象着,卡尔又开始编辑下一条短信——追问钱的下落,或许又是告诉安德鲁他的世界马上就要崩塌了。然后是黛安娜。自从他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佩姬后,他压抑了多年的记忆开始重新涌上心头,今晚,记忆又重新来过,汹涌澎湃。就好像头顶上的活板门被突然打开,一张张的宝丽来快照倾泻在眼前:烟雾缭绕的房间内的凝视;雪落时的接吻;站台上的紧紧拥抱,伴他回家的拥抱的余温;布罗克韦尔公园被晒焦的草;闪电照耀下她苍白的肌肤;碎石板旁边的橙色框架。

“都还行吗?”安德鲁说。

佩姬靠过来拥抱了他并道别。

吉姆从一个袋子里取出一些食材,一个个地在台子上排开,开始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就好像在给乡村节日比赛做评委似的。

“干得很棒。”她低声说。

“办公室最近很冷,但我还不想开暖气。别担心,我就是个普通的信息技术顾问,不是休·赫夫纳[1]那样的人物。”

“谢谢。”他机械地回答。当她松开他时,就好像他身体内的呼吸也随之而去,整个人头晕目眩。在他还未意识到之前,就已经伸手握住了佩姬的手。他感觉到别人都在看着自己,可那一刻他一点儿都不在乎。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他只想让佩姬知道,她在自己心目中有多棒。尽管想到说出这样的话会很骇人,但他有了如此做的念头本身就是一个突破。这意味着他已经做好准备放手了。

“那可不是一座岛,”鲁珀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反正听我们的房地产经纪人说,它这边连着墙,应该算是一个半岛。”鲁珀特穿着跟那天在酒吧见面一样时髦的衣服,只不过腰间松松地多系了一件紫色的晨衣。他注意到安德鲁在看。

就在这时,卡梅伦打开前门,一阵冷空气嗖地刮进门廊,急切地驱散着屋内的温暖。

“先把酒放在岛台上,”吉姆说,指了指纯大理石工作台,上面摆着酒架和精心摆放的周末增刊,“我得研究下菜式搭配。”

“等等!”安德鲁说,“对不起,各位,你们介意再待一会儿吗?”

安德鲁正想问厨房有没有烟雾报警器,它就响了起来。他可怜兮兮地站着,手里拎着重重的购物袋,而同时,吉姆正疯狂地在空中挥舞着茶巾。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像放学后被留下的小学生一样,不情愿地依次回到了餐厅。

“嗯,没事,就是厨房用纸和明火导致的小意外。但是,前菜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呃,安德鲁……”佩姬说。

“没事吧?”安德鲁说。

“我去去就回。”他说。在冲进厨房时,他的心又止不住地怦怦直跳起来。吉姆、亚历克斯和鲁珀特一脸惊恐地盯着门口,生怕自己被抓个现行。当安德鲁叫他们跟自己出去时,他们困惑地对视了一眼,但安德鲁勉强挤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

“快进来,进来。”吉姆说,不停地咳嗽着。

“没事,”他说,“耽误不了多久的。”他带着他们穿过走廊,走进餐厅,介绍了两队同样困惑的朋友。

门开了,屋里一阵烟雾缭绕,吉姆跟着出来了。

“发生什么了,安德鲁?”卡梅伦问着,大家站成了个半圆。

尽管毫无恶意,格伦达的话还是让安德鲁高度紧张起来。他感到自己在匆匆赶路的过程中心跳加速,腋窝下也开始汗津津的了。他觉得身边经过的每个人都在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就好像跟他们有利益相关似的,无心听到的对话片段也像是别有深意。去鲁珀特家的导航真是无意义地复杂,这让他更加焦虑了。他告诉所有人不要按照谷歌地图走——“它以为我住在一家叫‘奇客炸鸡’的店里。我已经发过好几封邮件了。”——然后给出了自己的路线指导。当安德鲁终于找到了地方,已经是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了。他一阵猛摁,门铃响起来,是个有点可怜又有点奇怪的不和谐的回应,似乎下一秒就要罢工似的。

“好了,”安德鲁说,“我有几件事要告诉你们。”

“差不多是那样。”安德鲁说。

[1] 美国企业家,1960年在芝加哥创办了第一家“花花公子俱乐部”。

他刚好还记得之前买了哪些酒,除此之外,又多拿了一瓶以期待好运。收银台的女人——铭牌上显示是叫格伦达——一边扫描酒瓶一边赞许地哼着:“今晚有大场合吧,亲爱的?”

[2] 英式风味烹饪奇才,最早实践神经烹饪法和多感官餐厅的大厨之一,拥有米其林三星级餐厅。

安德鲁拎着酒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过马路前往两边看了看,只听“哐当”一声,突然把装酒瓶的袋子掉到了人行道上。“可怜的家伙。”一个开白色卡车正好经过的男人说。安德鲁咬紧牙关,又朝另一个塞恩斯伯里超市走去。当你拿着一个购物袋再次走进同一家超市时,你怎么产生了一种返回拙劣的犯罪现场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