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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就在那时,酒吧门被推开,四个穿着极为花哨的西装、系着领带的男人走了进来,在吧台坐下了。老顾客喝完了啤酒,将报纸夹在胳膊下,起身离开了。

“好吧,”佩姬一脸狐疑地说,“那,我们就等等再看。”

佩姬看着安德鲁喝完了威士忌,才想起自己也点了一杯啤酒,她灌了两大口,靠过来,轻声说道:“发生什么了?”

“不,”他坚决地回绝道,佩姬的握手让他清醒了过来,“真的没必要,我没伤到自己,而且现在感觉好多了。这个酒有效果。”他又喝了一口威士忌,咳嗽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试图停止身体的颤抖,直到指关节都发白了。

安德鲁听到后,打了个冷战,佩姬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没关系的,你不需要告诉我细节,我只是想知道为何你……要作出那样的事情。当时黛安娜和孩子们在哪里?”

佩姬低头看着安德鲁的酒。“好了,我认为我们真的有必要去医院。”她说着,伸过手来握住了他的手。

安德鲁的神经细胞立即启动,想要找到一种解释,但脑子一片空白。这次不行。他意识到现实时,只能苦笑了几声。这次,这次,他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他一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情,一边在心里使劲将那个拼命阻止自己这么做的小人儿给摁回去。

安德鲁想了一会儿。“嗯,”他说,“那个,我想我觉得有点……或许我已经死了。”

“什么?发生什么了?”佩姬说,看上去更加担忧了,“他们没事吧?”

“嗯,对。你真的——我知道这听上去有点傻,但我想——你还好吗?”

安德鲁开始回答着,犹犹豫豫的,每几秒钟都停一下:“你……你有没有撒过弥天大谎,结果把自己套牢了……所以你……你不得不撒更多的谎来圆之前的谎言?”

“杀了我自己吗?”安德鲁说。

佩姬平静地看着他:“我有次告诉我婆婆说,我已经将小甘蓝的根部十字切好,但我没有。所以那个圣诞节的气氛有些紧张……但你指的不是这个吧,对吗?”

“那么,”佩姬说,“你,那个,在电话里说了那些事,你知道的……”

安德鲁慢慢地摇着头,这次连他自己都没作好准备,话便脱口而出了。

“谢谢。”安德鲁说着,喝了一口暖暖的酒,感觉到威士忌不那么刺鼻的味道。佩姬看着他喝,有点坐立不安,双手不停地动来动去,摆弄着耳钉——一副精致的蓝色耳钉,看上去就像泪珠似的。安德鲁呆呆地坐在对面,感觉十分陌生。

“黛安娜、斯蒂芬和戴维根本就不存在,”他说,“这就是一场误会,但我不得不继续这个谎言,时间越长,对于真相,我就觉得越难以启齿。”

她从吧台端着一杯类似于牛奶的饮品回来了。“他们没有蜂蜜,所以只能凑合了。没有特别热的棕榈酒,但这也可以。之前我和伊莫金着凉时,妈妈都会让我们喝这个。当时我还觉得这药方不错,但现在回忆起来,妈妈明显只是让我们喝醉,好让她清静清静。”

佩姬一副百感交集的神情,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感觉都有。

“等等,我知道什么对你有帮助。”佩姬说。

“我觉得我好像没听明白。”她说。

安德鲁找到一张桌子,慢慢地坐了下去,双手合抱于胸前。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虚弱无比,好像骨头全是腐朽的木头做的似的。不一会儿,佩姬用肩膀撞开了门,急匆匆地走过来,紧紧地拥抱了他一下,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任凭她抱着,却没有回应,因为他一时间不自主地打起哆嗦来。

安德鲁咬了咬嘴唇。他突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想要大笑。

在安德鲁一再拒绝佩姬带自己去医院的请求后,他们约在酒吧碰头。周五下班后的夜间饮客们很快就要来了,但现在还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男人坐在吧台跟礼貌却很无聊的女侍应生搭讪着。

“我只是想做个正常人,”他说,“刚开始没什么,但之后……”他突然高声哈哈大笑起来,“就有点失控了。”

“你说什么?”

佩姬似乎吓了一跳。她不断摆弄着一边的耳钉,直到耳钉松了,掉了下来,弹到桌子上,就好像坠落的蓝色泪珠凝固了似的。

沉默。

安德鲁盯着它看,脑海中响起了那首歌的旋律。只不过,这次,是他主动想要听的。“蓝色的月亮啊,你看到我孤独地站着。”他开始大声地哼唱起来。他察觉到佩姬有点慌了。问我。求求你。他在心里祈求着。

“嗯,那个,我想我刚刚差点把自己给杀了。”

“所以说,我这么理解没错吧?”佩姬说,“黛安娜真的……不存在?是你编造出来的?”

“好吧,那,到底是怎么样的?”

安德鲁抓起杯子,将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没有,”他说,“不是那样的。”

“那个,也不完全是。”他说。

“你装病在家呢?”

佩姬用手掌揉了揉眼睛,伸进包里摸着手机。

“我在家。”他说,声音浑厚却陌生。

“你在给谁——你给谁打电话?”安德鲁说着,站了起来,已然忘记了脚上有伤,痛得哇哇叫。

他挣扎着爬到卧室,赤身裸体地坐在地板上,筋疲力尽,好像刚从一场噩梦中醒过来似的。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看到一朵朵鲜红的花朵把清澈的水染脏了,而他不得不抓住自己的膝盖,以停止自己要摔倒的幻觉。他还活着吗?这一切是真的吗?

佩姬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

她听上去很生气,但或许也会很开心,因为可以有个借口给他打电话,发泄一通,却不用直接提及那晚的事情。

“嗨,露西,”她对着电话说,“我打过来是想问问你,能不能麻烦你再多照看姑娘们几个小时呢?谢谢了,亲爱的。”

“你不在就真的死定了。卡梅伦怒火冲天,把气全撒到我们身上了。该死的你在哪儿?”

安德鲁刚要开口,就被佩姬伸出的手制止了。“在继续下一步探讨之前,我得补充下能量。”她说着,喝光了剩下的酒,抓起他俩的空杯子朝吧台走去。安德鲁双手紧紧合十在一起。手仍然冰冷,似乎已失去了知觉。佩姬拿着酒水回来时,已然换了一种表情,她眼神坚毅,表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听到再糟糕的事情也不会被吓到。他意识到,这跟当年黛安娜看自己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

是佩姬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