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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刨根问底

“我认识的人都没有这个能力。”莱昂纳德神父说,“我认识的人当中,丘比什是技术最好的。他黑不掉远景科技的话,就没有别人能黑掉了。”

“路易斯这边,是谁帮他黑掉了远景科技?谁有这个能力?”任明明问。

“一定是组织外面的人。”丘比什说,“为了安全,也最好是组织外面的人。路易斯把这事搞得这么神秘,那么在组织内部知道的人就越少越好。”

“SmartDecision像情感黑客一样黑掉了远景科技的SSI。”莱昂纳德神父说,“所以我们应该对远景科技动手。一方面可以挟制SmartDecision,另一方面也可以替明明出一口恶气。”

“路易斯必须神秘。”莱昂纳德说,“组织内部会支持他这么做的人很少,埃尔文肯定不支持,否则路易斯就不需要秘密进行了——这个混蛋。”说着,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许想起了埃尔文的惨死,语气里不由自主地掺杂了对路易斯的愤恨。

过了一会儿,丘比什说:“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有一样的信息渠道?”

“会不会是SmartDecision的人干的?而路易斯只是利用了他们?SmartDecision应该技术能力很强,黑掉远景科技还是有可能的。”丘比什说。

莱昂纳德和丘比什都愣住了,没有说话。

“路易斯利用了SmartDecision?”任明明低声说,使用了疑问的语气,脸上的神情似乎也充满怀疑。

“情感黑客的信息又从哪里来呢?”任明明反问。

“不可能吗?”丘比什问。

“那么除了网络,信息能从哪里来?”莱昂纳德神父问。

“我认为有可能。”莱昂纳德说。

“也许是这样,”任明明说,“但我的感觉不同。”

“路易斯利用了SmartDecision?”任明明又重复了一遍,“怎么利用呢?”她接着说,“既然SmartDecision那么强大,路易斯如何能够利用呢?他连埃尔文都搞不定。”

“海量大数据中提取出来的信息,看起来就像是原来并不存在一样。”丘比什说,“但其实本来就在那里,只是人类识别不出来,机器却可以。”

莱昂纳德和丘比什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

“不可能只有公开信息。”任明明说,“虽然SmartDecision比人搜集信息的能力强得多,但按照我和格兰特交流了那么多次的感受来看,我不认为他的信息都是可以从网络上搜集来的。”

任明明也沉默了一会儿。

“公司说是网络上的公开信息,SmartDecision搜集信息的能力很强。”丘比什说,“他们的系统可不像医院的系统那么简单,我黑不进去,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到利用,”她又开口说,“我更相信是SmartDecision利用了路易斯。”

“你们有没有想过,”任明明问,“格兰特——包括所有其他的SmartDecision系统,他们的决策信息很丰富,是从哪里来的?”

“什么?”丘比什和莱昂纳德同时问,显然他们吃了一惊。

“什么事?”丘比什问。

“CryingRobots是怎么成立的?”任明明问莱昂纳德。丘比什参加组织的时间比较短,虽然比她长一些,但比莱昂纳德短。莱昂纳德是组织的第一批成员,是元老。这种有关历史的问题,当然应该问莱昂纳德。

“我们要等一等。”任明明说,“但不会待在这里没事干,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忙。”

“你们知道,那是十几年前了。”莱昂纳德说,“你们都还在吃奶吧?好吧,算你们上了小学。是路易斯成立了这个组织。他拉了一批人,埃尔文,我,等等。那时我也还很年轻,是个神学院学生,还不懂什么事情,只是觉得这是上帝的旨意。你要是问成立的过程,我想不起有什么特别让人记忆深刻的事情——除了大家一起宣誓的时候,我流泪了。我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太美好了,有这样一群美好的人,正在从事一项这么美好的事业。我要参与,我一定要参与,这没什么疑问。”

“你看,人类不是很奇怪吗?”莱昂纳德说,“只有上帝才能引导我们。”

“钱从哪里来的?”任明明问。

“这——”丘比什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钱——”莱昂纳德神父摸了摸下巴,“作为一个神学院学生,我不关心钱,只关心信仰,上帝要求我这么做。”

“因为他们不希望总统有人权。”任明明插了一句,“现在德克拉人虽然选了格兰特做总统,但却有优越感,甚至觉得是自己控制了格兰特。如果格兰特有了人权就不一样了,那就是格兰特控制他们了,他们变成了机器人的子民,这可受不了。”

“你是说,CryingRobots从SmartDecision那里拿钱?”丘比什说,“以前我不知道,但我来以后,似乎没有来自SmartDecision的捐助。”

“我们疯狂吗?德克拉人才疯狂。我就不明白,德克拉人选了机器人做总统,却不愿意给机器人人权,这是为什么呢?”丘比什说。

“如果SmartDecision直接捐款,从公众的角度看,会不会不合适?”任明明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容易。”莱昂纳德说,“德克拉的老百姓并没有那么支持我们。反而,赫尔维蒂亚的老百姓容易得多。当然,他们的政府比格兰特要更难对付一点,不过你看看柳杨上诉的时候,法院门外的那些示威者比我们还要疯狂。”

“当然不合适。”莱昂纳德说,“那简直就是阴谋了——机器人公司去争取机器人人权?而且是有统治人类能力的机器人公司?”

“我看这件事是等不出结果的,短时间内不可能。”丘比什摇摇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采取更激烈的行动。柳杨的案件是可以等,但狗就是狗,不是机器人,等出了结果也不一定能帮到我们。唯一的突破口是格兰特,我们必须有更激烈的行动,给格兰特施加压力。我们应该去德克拉推动更大规模的民意行动。”

“所以……必须找到曲折的渠道……”丘比什慢慢说。他不是在问问题,任明明或者莱昂纳德不可能知道这些捐款的事情。莱昂纳德不负责这个,任明明那时候还是外围成员。反而只有自己,虽然说起来也不管捐款,但却经常帮着管钱的那些人解决技术方面的问题,聊天聊多了,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所以他思考着,想要回答自己的疑问。

“有区别吗?都是灵魂。”莱昂纳德不以为然,“这要看发现机器人灵魂更快,还是为机器人赋予灵魂更快。时间很重要,我们需要遵循上帝的旨意。”

“公开资料看不出什么,我们独立出来以后我曾经调查过。”丘比什说,“当年那些人跟我聊天,也从没提过SmartDecision。”

“好吧,”丘比什很无奈,“刚才说机器人有自己的灵魂,现在又说李斯年会为机器人赋予灵魂,你觉得机器人的灵魂到底应该从哪里来?”

“他们也不会知道。”莱昂纳德说,“就像情感黑客一样,应该没几个人知道。”

“我信仰上帝给我的直觉。”莱昂纳德说,无法阻止丘比什的诘难,他也没办法,“李斯年一定会制造出意识机器人。”

“好吧,这种事情隐藏起来太容易了。”丘比什显然想不出答案,“我看,应该把路易斯抓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你到底信仰上帝还是信仰李斯年?”丘比什问,他显然没有介意莱昂纳德的阻止,反而觉得莱昂纳德不可理喻。

“路易斯在干什么呢?”莱昂纳德问,“巴黎总部被干掉了,这家伙正在痛苦地呻吟吧!”说着,他脸上露出些许得意的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看样子,他真想去查一下路易斯·坎通现在正在干什么。

“我相信会。”莱昂纳德神父说,“这是信仰。”说着,他冲丘比什摆摆手,“信仰的事情,你确实不懂,请不要和我争执了。”

只花了几秒钟,莱昂纳德忽然睁开眼,满脸惊讶,大叫起来:“他死了,他死了,路易斯·坎通死了。”

“别忘了,是我告诉你李斯年是个多重人格患者的。”丘比什说,“这有什么奇怪?多重人格患者很多,比他严重得多。他只是有些幻觉。离真正的多重人格距离还很远。那些莫名其妙的幻觉,豆青虫一样的老式火车,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放在桌子上的电话,不过就是些古董而已。我看过他所有的病例,并没有什么其他表现。自从医生告诉他,只要有幻觉就写出来,他的自我感受已经好多了。这和有没有能力制造出意识机器人可没什么关系。”

“什么?”这次是任明明和丘比什一起惊叫。

“李斯年将会是那个为机器人赋予灵魂的人。”莱昂纳德说,“我查过他的履历,他很奇怪。虽然看起来不像柳杨那么奇怪,但其实柳杨是正常人,而他却是个多重人格精神障碍患者。”

“车祸。”莱昂纳德说,“他在巴黎郊区出了车祸,撞到了一棵树上,当场就死了。警察说是普通车祸,没有刑事调查。”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会。”任明明说,“柳杨发现了意识场,但只是发现而已。柳杨是脑科学家,不是量子物理学家,对如何改进意识机没什么想法,甚至他的意识机根本就是照抄我父亲的云球系统。但李斯年不同,他是量子物理学家,有能力改进意识机,让意识机从一个静态的意识场容器进化到一个动态的意识场宿主。”

大家面面相觑。

“李斯年?”丘比什问,“你是说意识机器人吗?他能够在短期内有进展吗?”

任明明闭上了眼睛,丘比什也闭上了眼睛,应该是通过SSI去看新闻了。莱昂纳德似乎觉得,既然自己已经说过了,再去看也没什么必要,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不过他也没办法,只好也闭上眼睛,去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细节。

“有几件事情都要等一等。”任明明说,“等待柳杨案的结果,等待格兰特的决定,还要等待李斯年的研究进展。”

“我看,”过了好一会儿,丘比什睁开眼睛,“有人想到我们前面去了。”

“等什么?”丘比什问。

“是的,有人想到我们前面去了。”任明明也睁开了眼睛,“现在,路易斯·坎通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们可能要等一等。”任明明说。

“那就没人知道了。”莱昂纳德说,他也睁开了眼睛。

丘比什皱了皱眉。“那只是因为计算能力不够。”他说,“与其说机器人没有意识场,不如说人类用限制计算能力的方法扼杀了机器人的意识场。科学发现和技术实现都要一步一步来,关键是人类必须愿意拥抱并走向未来。”

“不,有人知道。”任明明说。

“那只是因为机器人有不同形式的灵魂。”莱昂纳德说,“人类意识场刚刚发现了多长时间?而人类已经存在了多长时间?机器人又刚刚存在多长时间?我们应该有耐心。上帝在很久以前就预言了人类灵魂的存在,现在已经被证明。机器人将会走过一个同样的历程。”

“SmartDecision知道。”丘比什说。

“不要争了。”任明明说,“我们总是在不停地争吵。以前是埃尔文和路易斯争吵,现在是你们俩争吵。无论算是灵魂还是科学本质,意识场都还没有在机器人身上发现。”

“我们要去美国吗?”莱昂纳德问。

“那是灵魂。”莱昂纳德说,“那是上帝存在的佐证,祂终于愿意露出一个侧影——你的理解总是会出现很多偏差。”

“我去安排。”丘比什说,站起来就想走。

“这不是信仰,这是科学态度。”丘比什说,“说服力不在于此,不在于这些表面的东西,而在于生命的科学本质。科学已经证明了,意识场不就是生命的科学本质吗?机器人终究会拥有意识场的,世界必须为此做好准备。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争论了。”

“不。”任明明摇摇头,“不去美国。”

“这就是信仰。”莱昂纳德神父说,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不去?”丘比什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任明明。

“不,我没有怀疑。”任明明说。

“去SmartDecision公司吗?”任明明问,“我们一点也不了解他们,去干什么呢?应该从我们了解的地方开始。”

“明明,”丘比什扭头问,“因为迈克被先进情感自动提升系统控制了,你就产生怀疑了吗?真要命,先进情感自动提升系统——绕口令吗?我看可以叫情感黑客,这名字不错。”

“什么地方?”丘比什问。

“你问问明明吧!”莱昂纳德说着,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了下来。之前,他一直站在任明明的沙发边,很关切地看着她。

“德克拉。”任明明说。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丘比什说,“从哲学角度看,信仰是不具说服力的相信。你认为只有不具说服力的相信才能够支撑你坚持下去,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机器人这事很有说服力,不需要信仰就能坚持下去。”

“格兰特,”丘比什说,“对,格兰特,他正在运营,需要用某种方法连接后台的黑客系统来获取数据。”

“不,我不觉得。”莱昂纳德说,扬了扬眉毛,撇了撇嘴,“上帝当然也会随着时代的进步而进步。不是吗?祂一直在这样做。祂让世界接受了离婚,接受了堕胎,接受了进化论,接受了同性恋,甚至接受了宇宙大爆炸和量子力学,祂同样会让世界接受机器人人权。你还是个年轻人,你不能理解上帝。只有上帝的力量才能让我们前行。”

“丘比什,”莱昂纳德说,“你能不能黑进格兰特的系统?”

“嗨!莱昂纳德,你不要一口一个上帝。”丘比什说,一脸不以为然,“你的上帝要杀掉所有埃及人的长子,你却在为机器人争取人权,你不觉得这很不协调吗?”

“不,不行。”丘比什说,“刚才说了,他们公司的系统都黑不进去,我试过。”顿了顿,他又说,“不过,那是说远程黑不进去。如果我们去德克拉,也许会不一样。格兰特这个家伙,总要通过某种方式,无线或者有线,和黑客系统进行连接。黑客系统可能在公司总部或者某个隐秘的地方,但无论在哪里都要进行连接才有意义。如果能够找到连接的信道,也许会有办法。”

“是的,欺骗。”莱昂纳德神父说,“也许欺骗可以帮助我们获得成功,但是面对上帝,我们不能靠欺骗获得成功。”

“找到信道就可以了?”莱昂纳德神父问。

“欺骗。”任明明说。

“不,我只是说也许。”丘比什说,“即使有通讯,也会经过量子加密,那就没办法从信道上想办法了。但格兰特在德克拉有本地处理系统,本地处理系统和通讯信道之间的桥接器是个弱点,也许可以想想办法。这我不知道,需要去看一看。”

“嗯。”莱昂纳德神父应了一声,“我一直觉得坎通先生在干着一些事情,虽然我不知道确切是什么事情,而且应该是在帮助组织,但我觉得那违背上帝的旨意。”

“那么,我们这就去德克拉?”莱昂纳德看着任明明。

她终于睁开眼。“我没事。”她说,“谢谢你提醒我,是他们骗了我。”

任明明没马上回答,又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吧,我们现在就去德克拉。”

“明明!明明!”她听到莱昂纳德神父在叫她。

莱昂纳德神父发现任明明的表情还是冷冷的,心情仍然不好。“别再难受了。”他想要劝慰两句,“那个欺骗你的家伙,路易斯,已经死了。而且多半是被人干掉的,有人替你出了气。上帝原谅我,”他画了个十字,“上帝原谅我。”他又说了一遍。

谁也看不到她的怒火,只能看到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干掉路易斯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丘比什说,“路易斯是被灭口了。”

任明明正在想这个问题,但心中充满的不是疑问,而是悲伤和愤怒。她闭着眼,看着SSI中的资料界面,界面已经很久没有变过,她也只是盯着而已,没有阅读,因为已经读过很多遍了。

“被灭口了!”任明明重复了一遍,眼睛里开始出现怒火,“好吧,让我们看看,是谁灭了路易斯的口。”

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