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我出发了，给我五分钟。”
“请前往那艘废船。在甲板上降落，别表现得像是在等他们来抓你。”
阿莱克夏琢磨着格莱迪这个人。作为一名平民，他非常聪慧。她希望能再次见到他。她坐在壁架上，用衍射镜望着技控局总部，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
阿莱克夏听见格莱迪说：“我已就位，等你们的通知。”
格莱迪上升到五百英尺，飞过最后的十英里。科顿向他保证过，小岛岸边那艘废船上有个很显眼的着陆点。格莱迪打开护目镜的夜视模式，没多久就看见了弗朗西斯科•莫拉桑号的残骸。这是一艘货船，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搁浅，现在只剩尾部还留在水面上。船壳破裂生锈，格莱迪看见鸟儿在那里筑了巢。
科顿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没有触发警报。目前还没有。”暂停片刻。“格莱迪先生，你就位了吗？”
他落向上甲板，熟练地降落在锈蚀的船板上，旁边似乎是操舵室和通风井。他减小引具的功率，听见甲板被他压得吱嘎作响。夜视镜里能看见鸟儿在巢里抖动。他决定打开引具，把引力调到四分之一地球重力，免得甲板塌陷带着他掉下去。格莱迪警惕地四处张望，周围看不见任何动静。
她对量子链接说：“科顿，我已就位待命。结束。”
只听得到波浪拍打船壳和鸟儿的咕咕叫声。
阿莱克夏取下飞行服上的衍射镜瞄准大楼侧面，视线与技控局大楼成直角。她打开衍射开关，弯曲入射光，直到技控局总部出现在视野中。要是她没理解错，这个装置能采集多个角度的反射光，用软件拼凑出目标物的图像，丢弃其他的画面。成像往往很粗糙，但比潜望镜安全得多，潜望镜一出现就会被技控局的监控人工智能发现。
海德里克坐在指挥中心里，一个年轻版莫里森的全息头像出现在他的胳膊肘旁：“局长大人，监控尘刚刚识别出了乔恩•格莱迪。”
但佩诺布斯科特大楼背对技控局总部的一侧没有先进感知器，它的屋顶离技控局有七百英尺。她知道技控局监控系统覆盖了总部的所有方向，这幢大楼是能让她悄然摸近总部的最好掩护。考虑到海德里克与政府的不和，还有他用克拉托斯造成的破坏，技控局无疑仍处于最高警戒状态。
“给我看。”
她上下左右张望，确定周围没有目击者，她没有触发保安警铃。她扫描是否存在监控尘。避免触发警报或许为时已晚，但假如他们知道她来了，她希望能提前知道，然后想办法逃跑。
老莫里森好奇地俯身来看。
从芝加哥坠落两百三十英里到达底特律（她没有增压服，所以飞得比较慢），阿莱克夏飞向看似毫不起眼的技控局总部，她用佩诺布斯科特大楼遮挡自己的身影。这幢楼有四十七层高，比技控局的地面建筑高十层，阿莱克夏降落在大楼的装饰派壁架上，发现她和人行道有约六百英尺的距离。
一艘半锈蚀的废船的三维全息图突然出现在半空中。海德里克抓住废船边缘，转动模型，然后放大，直到看见乔恩•格莱迪超高精度的实时影像，他在遍地鸟粪的上甲板紧张地走来走去。他们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密歇根有熊吗？他环顾四周，但随即想起自己能飞。他望着星空，不由微笑。处境固然糟糕，但宇宙依然如此美丽。他想到阿莱克夏，希望他能引走足够多的敌人，帮她安全闯进技控局总部。他必须做到这件事。他希望科顿的鼹鼠确实靠得住，她能接近技控局总部，实施他们的计划。
“太好了！总算有突破了。”他扭头对莫里森说，“离他最近的人员在哪儿？”
前方的幽暗山谷里是密歇根州帝国镇。
“基地。”
格莱迪落地时只稍微踉跄了一下就站稳了，他颇为自得，随手关掉引具。他在黑暗中站在丘陵顶端的草地上，四面八方传来蟋蟀的叫声。
“我不是派了几个小队去那附近吗？”
月光下，覆盖着稀疏树林的地面抬起来迎接他，他寻找有可能看见自己的目击者，不过这儿是荒僻的山野。他把引力调到接近零重力，用前进冲量向下滑翔。
“没有理由要让他们留在那儿。他们在废船上留下监控尘，然后就离开了。再说他们要是留在那里，说不定会给格莱迪和其他人通风报信。”
前方是俯瞰小镇和远方平原的丘陵坡顶，他放慢速度，将坠落角度指向下方，调低引力到四分之一地球重力。
海德里克看着格莱迪的三维小人踱来踱去。“他似乎穿的是你那身突击引具，还戴着老式飞行头盔。”
格莱迪在地图上看见几英里外是个空军基地，他皱起眉头：他必须绕过那地方。不知道自己在雷达上会产生什么信号。算了，还是尽量贴近地面吧。到等待地点只剩十英里左右的路程，他得找个地方降落，等待阿莱克夏的信号。
莫里森咬牙切齿道：“科顿肯定在帮助他们。没有像样的工具，格莱迪不可能改造这些装备。”
他在近两小时内飞过了数百英里的乡野湖岸，终于接近了目的地。他扫视护目镜上的地图，然后瞄准了密歇根州的帝国镇，看见壮观的峭壁、伸向湖面的沙丘和覆盖着稀疏树林的丘陵。
海德里克对操作员说：“扫描附近整个地区，寻找热信号、辐射信号和其他特征信号。”
看够了，他将控制器推向前方，继续向北以终速坠落。他沿着蜿蜒曲折的湖岸线前进。
“遵命，长官。”
远远地传来了笑声和说话声。摇滚乐。格莱迪不由微笑。他就像夜空中的猫头鹰。
他扭头对莫里森说：“科顿在附近很可能有个工作室。格莱迪肯定去过，阿莱克夏无疑和他在一起。”
他在两千英尺下的河滩上看见了点点篝火，忍不住放慢速度，最终停下。他以平衡状态飘浮在空中，从双脚之间向下张望，轻风吹拂他的身体。除了风声，万籁俱寂。
莫里森看起来很开心：“让我派突击队去处理吧。”
他改变下坠的角度，贴着湖岸落向北方。格莱迪打量着脚下掠过的灯光——不，更像是从身体侧面掠过，而他沿着犹如无尽高墙的地面跌落。他越过一处河口的灯塔，然后飞向月光下的连绵沙丘。
“派出所有能出动的人员。首要任务是捕获格莱迪。一部分人带他回总部，剩下的队伍在附近搜寻阿莱克夏和科顿。用监控尘覆盖整个地区，两人要是出现，就从轨道烧死他们。”海德里克拉出从高空俯瞰那片区域的卫星图，圈出半岛和群岛，连帝国镇也包括在内，“要是需要焚烧十平方英里的土地，以确保他们无法逃脱——那就干吧。”
不到一小时，他看见了人烟稀少的黑暗湖岸，飞过看起来像是发电站的设施，附近有个地方叫鸽子湖——至少护目镜上的地图是这么说的。他吃惊地发现不远处有个地方机场，但半夜三更似乎没有活动。
莫里森点点头：“明白了，长官。”
他在远处看见了船只的灯光，但附近没有。他飞了几十英里。他要向北斜向穿越密歇根湖，然后沿着东岸巡航。岛屿离陆地不远，护目镜有夜视能力，他不需要地图也能找到。
阿莱克夏的量子链接打开了，科顿的声音在耳朵里响起：“红色警报。格莱迪先生，他们派出五个小队去北方抓你。两个小队已经从机场升空。预计二十六分钟后到达。其他人也不会太久。”
格莱迪飞过黑暗的天空，半月的光芒洒落在水面上。夜景很美，但他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欣赏。不知道技控局的收割小组有没有注意到过这份美感。
格莱迪答道：“好的，我在这儿等着。阿莱克夏，注意安全。”
戴着头盔，他很容易就可以加速到终速——大约每小时一百二十英里。对比地图，他不到两小时就能飞到目的地——密歇根湖南部的一个小岛。他要等阿莱克夏的信号，然后再上岛，不过等待地点就在几英里之外。
她深吸一口气：“你也是。”
他从科顿那幢楼向上爬升了近两千英尺，然后落向北方，越过城区，飞临月光下的大湖。这是个晴朗的夜晚，尽管身处黑暗之中，但他还是感觉毫无遮掩。远处有一架小飞机的夜航灯在闪烁，但他的机动规避已经很熟练了，知道自己只要保持警觉，就能避开所有飞行器。
科顿的声音再次响起：“格莱迪先生，现在你该毁掉量子链接了。否则等他们抓住你，就能用它监听我们的通话。记得我是怎么教你的吗？”
阿莱克夏早已将路线输入进飞行头盔上的导航模块。头盔将他需要的地图投射在护目镜上，标出他应该去什么地方等待阿莱克夏的呼叫。
格莱迪答道：“记得。祝你们两个好运。”
格莱迪目送她远去。他等了几秒钟出发，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活到二十四小时之后。
阿莱克夏答道：“祝你好运，乔恩。”
说完这句，她没有了重量，轻轻一推离开屋顶，很快就像石块落井似的飞向星空。
他的声音就此中断。
“好的。”
科顿的声音在阿莱克夏耳中响起：“阿莱克夏，二十分钟后你出发，不要提前。”护目镜上出现时间倒数的画面。“你接近总部时，会在大楼侧面看见参考点。我的内线说，只要与参考点保持平行，你就不会被侦测到。他能在监控矩阵上制造出两米宽的盲点，但不能更多了。无论如何都不要偏移那条通道。明白了吗？”
“听我的呼叫。”
阿莱克夏点点头。“明白了。”
格莱迪望着她，点点头：“你也注意安全。”
“要我说，假如世上还有能做到这件事的人，那就是你了。”他暂停片刻，“祝你顺利，亲爱的。”
她点点头，似乎很惊讶：“是啊。”她屏住呼吸，戴上头盔，走回准备出发的位置。
阿莱克夏将注意力放在倒数的时间和衍射镜画面之间。大楼看起来毫无变化，但她知道本来就应该这样。最后，等待了无穷漫长的时间之后，定时器终于响了，她从壁架上一跃而起，落下三十层高度，这才打开引具，然后从大楼左侧绕了出去。
格莱迪微笑，凑过去亲吻她的嘴唇。过了一会儿，他望着阿莱克夏的眼睛：“你的皮肤很温暖。”
技控局总部出现在视野中。她位于大楼中央的高度，在护目镜的正前方视野中看见一个红色亮点。那就是她的参考点，它标出了她应该降落的精确位置。她已经拉到了和参考点平行的高端，现在开始调整速度。
阿莱克夏走到他面前。“我在组织外不认识任何人，一个都不认识。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乔恩，注意安全。”她抓住格莱迪的护具，凑过来亲吻他的面颊。
慢一点，再慢一点。
格莱迪翻起护目镜：“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阿莱克夏抬头看了一眼大楼顶端的拐角。她知道那里有可旋转的镜面，可将高能激光束射向她或胆敢接近技控局的任何人。看起来，她信任科顿那名鼹鼠算是押对了宝，因为她还没有被烧成灰——至少现在还没有。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拿着头盔走向格莱迪：“等一等。”
她继续落向世人眼中那幢平凡无聊的水泥大楼，但她很清楚这只是外在的伪装。她没有亲眼见过外立面底下的凝聚态钻石纳米杆结构，但按照预估，技控局的这个纳米杆堡垒不需要维修也能屹立一百万年。
格莱迪站在屋顶上，穿戴引具和阿莱克夏给他的头盔。阿莱克夏在三十英尺外——这一次很可能就是永别了。时间刚过午夜，格莱迪抬头眺望芝加哥天际线，忍不住回忆起昨晚的飞行。他望向阿莱克夏，勉强笑了笑。
阿莱克夏离大楼只剩最后一百米。夜已深，她低头看着自己和目标之间那些较矮房屋的屋顶，心想要是有人看见她，不知道会怎么想。不过她离街道也还有一百多米，她再次抬起头，逐渐减小引力。四分之一地球重力，十分之一地球重力。她逆转引力流向，抵消目前的冲量。
科顿一拍双手，打破沉默：“好了，祝你们好运。你们出发后，用量子链接保持联系。”
她离大楼外立面的假窗户和水泥柱只剩下最后几米了。护目镜视野中的红点就在正前方。风很小。她小心翼翼地在一道狭窄的壁架上降落，伸手扶住两侧的水泥柱。她知道外壁内是一道几厘米宽的缝隙，然后就是电磁等离子体包裹的钻石纳米杆表面，等离子体加了数亿伏的高压电。极少有东西能穿透这些保护层，但乔恩•格莱迪说得对，重力渗透了已知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三个人面面相觑。
她将引力镜扩展到最大范围——七米直径。按照格莱迪估计，她的引力场能进入大楼超过两米，只要建筑物结构图足够准确，而红点没有标错位置，这段距离就足够了。
“啊哈，聪明的胆小鬼比勇敢的傻瓜有用多了。”他给格莱迪打针，然后在阿莱克夏的怒视下，把最后一瓶药水打在了她身上。“我说过我会分享所有东西的，只是没说具体时间而已。”
她最近也只能贴得这么近了。阿莱克夏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下一段降落后的结果。她在脑海里排练引具控制的先后顺序。她没有第二次机会。又等了一秒钟，她将身体推离外立面一英寸左右，然后将控制器推到百分之百地球重力，方向垂直朝上。
阿莱克夏厌恶地哼了一声：“不觉得丢人吗，科顿？”
阿莱克夏向天空坠落，离大楼表面仅有一两英寸，玻璃和混凝土擦着面颊掠过。在她身后，幕墙内的一组大电容会跟着她的引力场一同飞向上方，砸穿天花板，撞断为万亿瓦周界警戒系统供电的电缆。要是计算没有出错，接下来……
科顿用注射器吸入药水：“因为我到现在才确定她会一个人进去，她要是逼着我一起去，我就悄悄地给自己打一针，只救我自己一个人。”
她从双脚之间向下看，听见十层外传来轰然巨响。真是难以置信，纳米杆材料连同周围的水泥外墙被炸出一个洞，水泥和玻璃像纸屑似的飞溅。比太阳表面还要亮的一道弧光撕破天空。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市中心亮如白昼，连蓝天白云都清晰可见。闪光明灭不定，像是有人劫持了太阳的开关，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即接连响起，震碎了几百米外其他建筑物的窗户。技控局大楼内部也传来了发闷的隆隆声。
格莱迪从剩下的两个安瓿瓶里挑了一个，伸出手臂道：“之前你为什么不说？”
震荡波追着阿莱克夏不放，剥掉了技控局大楼的外墙。
“哇。”他愣了一小会儿，然后抓住喉咙，开始夸张地呛咳。他直起腰：“满意了？”从她手中抢过自动注射器，“下一个？”
阿莱克夏改变下坠方向，远离技控局大楼，玻璃粉碎，水泥柱坍塌。她在半空中后滚翻，再看过去的时候，技控局总部不再是一幢乏味的六十年代建筑物了。
她把注射器抵在科顿的胳膊上，听见噗的一声和一阵嘶嘶声。
这幢四十层的大楼仿佛是来自斯坦利•库布里克电影的黑色怪物，表面有一层靛紫色的透明发光能量场在流动。等离子场突然开始抖动，随即闪烁着消失了，她面前只剩下一块光滑的黑色墓碑，水泥和玻璃的碎块还在落向底下的街道。汽车防盗警报声响彻全城。
“亲爱的，注射的时候别一肚子火气。”
量子链接里响起科顿的声音，她好不容易才听清：“人工智能的设计者肯定没有料到重力彻底颠倒的场景。他们现在有得忙了。周界防护系统彻底失效。”
阿莱克夏抢过科顿手里的注射器和格莱迪手里的安瓿瓶，用注射器吸入药水。
“我能看见，科顿，谢谢提醒。”
格莱迪挑了中间的那个安瓿瓶。
“三倍冗余系统的失败。帽子戏法。”
阿莱克夏气恼地叹了口气。
“二十层高度的幕墙被炸出了一个突破口。”
“好了，看……”他把几个安瓿瓶全放在工作台上，挽起自己的袖管，“你挑一个，我打到自己身上。你回来的时候身上肯定会沾着神经毒气，大家反正都得打这一针。我可不想大喊大叫恐慌发作，谢谢，真的不想——尤其是推开窗户跳下去有十层楼那么高。”
“我看见了。”
她继续瞪着科顿。
“但太热了。爆炸彻底剥掉了南北两侧的外立面。”
“这是我早些时候配的。”
“大底特律观光协会肯定会生气的。”
她还是瞪着科顿。
阿莱克夏环顾四周，看着周围建筑物被震碎的几千扇窗户。在技控局大楼的电火花映照下，安全玻璃的闪亮碎块像瀑布般流淌。她对着麦克风叫道：“给我标出我的次要目标。”
“你经常听着警铃在供电管道里爬来爬去？”
“好，亲爱的，等一等。”停顿片刻，“来了。”
“我怎么没听说过？”
阿莱克夏突然看见了一个新的红点，这个红点位于她下方五层楼的地方，比电火花高二十层楼，电火花依然在撕扯宇宙的结构，仿佛无数把焊枪同时点亮，护目镜经自动调色的画面反白出了黑色。她在几百米外都能感觉到酷热。
“啊哈，够好笑。不，要是知道在高度戒备的状态下，他们会向所有可供爬行的空间释放神经毒气，我大概就不会被抓住了。你会惊恐发作，尖叫着冲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哪怕外面就是悬崖峭壁。这东西能穿过所有半透膜，包括肺部、皮肤和眼睛。”
她对准五十米外新的参考点，抬起正电子枪。她考虑了一下设定范围，又后撤了两百米左右，然后把功率调到最大。“给我打穿……”
“肯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蠢事。”
阿莱克夏双手持枪瞄准，激光先在空气中打出一条真空通道，百万分之一克反物质随后而至，与建筑物外墙上的重粒子发生碰撞，在针头大小的空间内释放出九十吨TNT当量的爆炸，轰破了时空结构。物质因此湮灭。又是一道炫目的闪光，雷霆巨响不亚于两座山峰碰撞，市中心没有被第一次爆炸震碎的玻璃这次全碎了。
“你从没问过我多年前我企图闯空门的时候，是怎么被技控局抓住的。说起来，我的感情有点受伤。”
震荡波击中阿莱克夏，她在半空中翻滚。她立刻将引力瞄准爆炸中心。一块凝聚态钻石体呼啸飞过，仿佛一颗摩托艇大小的子弹，在佩诺布斯科特大楼中部凿出一个五英尺宽的窟窿，但洞眼周围的建筑材料没怎么受损，接下来它又造成了什么损害就不得而知了。
阿莱克夏瞪着他：“这是什么？”
“你干了什么？”
“不好意思，允许我打断这个感人的时刻。”科顿走过来，手里拿着似乎是自动注射器的东西，他边走边从一个安瓿瓶里吸药水。
发光的氖烟雾从爆炸点四周散去，她看见技控局总部的黑色表面多了个五码见方的参差破洞。“我给自己开了一扇门。任务进入下一阶段……”
“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别担心，我们会救出他们的，你也会看到胜利的那一天。”
海德里克诧异地看着底下的指挥中心，闪烁的红色警示灯越来越多，汇成一片海洋，技师和操作员疯狂地跑向紧急控制台。他在高音喇叭里的警报声中对莫里森喊道：“我们被什么击中了？”
“我不认为海德里克会这么做。再说在这种关键时刻，只要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点风险还是值得冒的。”他抓住阿莱克夏的肩膀，“无论我发生什么事，阿莱克夏，答应我，你会救出亚契和其他人。你必须在技控局之前救出他们，就算你控制住了卫星，他们也会想办法转移关押地点。一定要阻止他们。”
莫里森在几屏全息控制界面之间切换：“肯定是战术核弹头。该死！他们是怎么摸到近处来的？多半用铅皮包住了核弹头。”
她沉思片刻：“但还有一种可能性，你一出现就被他们远程杀死。”
一名系统控制员出现在海德里克肘边的全息显示屏中：“周界表面的所有防御系统都失灵了，局长大人。”
格莱迪通过量子链接说：“阿莱克夏，其他手段要是失败，就等于通知他们你来了。”
“怎么会失灵？怎么可能失灵？我们有三倍冗余的控制系统。”海德里克对天花板叫道，“伐楼拿！这他妈是怎么了？”
“要是我们制造一个诱饵吸引他们呢？”
伐楼拿冷静的声音盖过了喧嚣：“周界表面的所有防御系统都出了故障，局长大人。”
科顿摇头道：“非常抱歉，他已经不在能够提供帮助的位置上了，因为他跟丢了一次格莱迪先生。”
“这怎么可能？！”
“我们可以让科顿的鼹鼠伪造目击——”
人工智能奇怪地停了几秒钟，似乎在认真思索什么事情。
“其他办法无法吸引他们派出足够多的人手。他们看见我，会认为你肯定就在附近。”
“故障原因不明。监控尘图像显示，在接触中断前，一号和五号电容被扯离固定位置，撞穿了二十一和二十二层楼。”
“我们可以换个办法声东击西。”
三维慢镜头拍摄的经过视频已经开始播放。画面中，两个巨大的圆柱体突然飞上半空，扯开固定物和电缆，紧接着就天下大乱了。画面随即隐没。
他深吸一口气：“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莫里森怒道：“肯定是被爆炸震开的。”
“是啊，所以他们的时速能达到八百四十英里。爬升到巡航高度需要四分钟，飞行时间约十七分钟，再四分钟落回海平面高度。因此他们离开技控局总部后，半小时内就能赶到。你要留在目的地之外几英里的地方，等我给你出发信号。”她打量着格莱迪，“乔恩，你确定你能行吗？”
“没有证据表明存在外部爆炸，莫里森先生。电容被扯离从其他系统接入的万亿瓦供电线路时，正处于满电并联机的状态。二十二和二十三层的纳米杆界墙之所以被突破，实际上是放电失控造成的后果。设备中的加速计表明它们爆炸时处于自由落体状态。”
格莱迪思考片刻：“这个高度的大气层稀薄得多。符合逻辑。”
莫里森紧皱眉头：“自由落体。有人很清楚该袭击我们的什么位置。我想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阿莱克夏摇摇头：“不，莫里森的突击小队使用加压的钻石装甲。他们不会停留在大气层内，而是会上升到二十英里的高空，然后自由坠落到想去的地点。”
“引力诱变……”海德里克摁下内部通话按钮，“有敌人进入了我们的周界。找到并除掉他们。打开自动内部防御系统，建筑物进入全面锁闭状态。”
“所以在发出警报后，他们要几个钟头才能来抓我。”
伐楼拿冷静的声音说：“我们已经处于全面锁闭状态，局长大人。”
她扭头对格莱迪说：“那个地点离芝加哥有两百英里，离底特律大约两百五十英里。”
突然，又一阵隆隆声响彻大楼。
科顿在工作台前忙活。“因为我的鼹鼠报告说那是最后有人见到格莱迪先生的地点。他们会用传感器监视那里。”
海德里克看着指挥中心的天花板：“这又是什么？继发爆炸？”
“科顿，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盯着那个地点？”
一名技术控制员想回答，但海德里克抢先叫道：“让我猜猜看，你不知道？快给我外部画面！”海德里克又抬起头：“伐楼拿，那是什么？”
格莱迪点点头。
总部的全息画面出现在面前：大楼北侧又被打穿了一个洞。
阿莱克夏点点头。“好了。越早开始就能越早结束。”她扭头对格莱迪说，“目的地写进头盔护目镜里了。”
“建筑物三十六层的北墙刚刚遭到袭击，释放高能的武器不是核武器或化学武器。”
“有这么好吗？唉，去你们的吧。你们没有品位。”他把探针扔在工作台上，“准备好了？”
莫里森举起双手。“阿莱克夏。该死。”他抬头对天花板说，“伐楼拿，爆炸与损毁的特征是否符合正电子武器？”
格莱迪和阿莱克夏扭头看他。他现在很像怀亚特•厄普。他们默默地站在那里。
“符合，莫里森先生。”
科顿做完发型：“好了，怎么样？”
海德里克用双手抱住脑袋。“你要我说什么？你就没给过女人什么让你后悔的礼物？对，是我搞砸了。当务之急是从她手上夺回那东西。”他又抬起头，“伐楼拿，评估一下目前的损毁情况。”
格莱迪接过头盔，它看起来像个哑光黑的自行车头盔，但透明的护目镜似乎是整块的钻石——他也开始习惯这种材质了。它应该能挡住点五零口径的子弹，但冲击力依然足以震碎他的大脑。他严肃地点点头：“谢谢。”
“二十一层到二十四层之间的界墙出现缺口和不受控制的万亿瓦电火花，三十七层的界墙同样出现缺口，辅助计算集群GA-93已经下线。塔式系统已经开始紧急供电，但全部界墙安全系统都彻底失灵。”
遇到这种情况，阿莱克夏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转向格莱迪，拿起工作台上的头盔递给他：“我在科顿偷来的赃物里找到了这个飞行头盔。要是事情出了差错，这东西能保护你的头部。技控局的瞄准机器人喜欢爆头。”
海德里克摇头道：“莫里森，去武装起来。召集剩下的所有人员，见到闯入者就格杀勿论。把安保机器人也派上去。”
他笑道：“此时此地并不适合讨论这个，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和你们分享我的所有情报，保证不会隐瞒任何事情。”
“很好，终于啊。”莫里森出发去执行命令。
阿莱克夏还是满脸不高兴：“你还窃取了什么数据，科顿？还有哪些蓝图？”
海德里克肘边的全息画面里出现了一名年轻的莫里森，他站在夜色下的湖岸森林前。“我们找到并活捉了乔恩•格莱迪，局长大人。”
格莱迪研究着蓝图：“所以技控局从没有真正垄断过这些技术？他们那么发疯到底有什么意义？”
“谢天谢地！总算有点好消息了。给我看紧他。”
科顿摊摊手：“我是盗贼，这是我的本行。”
莫里森走回来，凑近显示屏：“总部遭到袭击。带着格莱迪和全部人马以最快速度返回。这里目前很难着陆，使用十六号门，回来后立刻带着囚犯来见局长。”
“天哪，我们有了个严重的安全漏洞。你是怎么搞到的？你是怎么骗过人工智能的？”
“好的，长官。我们正在把格莱迪装进运输壳体。预计二十六分钟后到达。完毕。”
“我的鼹鼠帮我接触到了许多东西……”科顿把克拉托斯卫星的详细蓝图也调出到屏幕上。
阿莱克夏拿着正电子枪，滑进她在技控局总部大楼墙面上炸出的窟窿，洞口此刻还烧得红热。她很熟悉这幢楼的平面结构，知道墙里是个第三级的量子计算集群——事实上，技控局总部地上部分内的绝大多数系统都不是关键系统，但这儿能找到一些对她有用的东西。
她怀疑地看着科顿：“你怎么知道如何操作克拉托斯卫星？”
大楼深处传来高音喇叭的警报声，灯光闪烁，把残垣断壁和纠结成团的超导线圈照得影影绰绰。她走进一个区域，各个方向的地板和墙壁都被炸塌了几十米，乱七八糟的废墟仍在冒烟燃烧。她有点担心刚才那一枪是不是过头了。她瞥一眼正电子枪的侧面，发现反物质只剩下百分之三。
“等你完成这些任务，就把这个量子链接分路器接到与卫星配对的那个量子链接上，它会将控制权转到这里来。”科顿指着飘浮在工作台上方的许多个全息显示屏说，“你要是能摧毁他们其他的量子链接就更好了。完成任务后你守住控制室就行，我来提供掩护。”
确实太浪费了。
“你别这么丧气。”她研究着透明的立方体。
阿莱克夏端着枪飘向上方，看见了量子电脑机架冒着电火花的残骸。她很快找到了一片没有受损的地方，飞过去落在石墨烯叠板上。她绕过被爆炸震成两截的钻石安全墙，走进那间附属实验室。
“活到老学到老嘛，亲爱的。现在……”科顿在工作台上翻翻找找，“拿着……”他扔给阿莱克夏一颗边长足有一英寸的钻石立方体。“你进去后，得到你‘朋友’的帮助，奇迹般地突破了他们能杀人的保安措施，来到技控局心脏地带的克拉托斯控制室，然后利用你的生物特征天晓得怎么控制住了他们最宝贵的资产——”
她熟悉的声音在嘈杂的警铃和电弧声中响起：“阿莱克夏，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得到命令，见到你就格杀勿论。”
“真是难以置信，一个闯空门被抓的家伙在教我怎么做事。”
“伐楼拿！我必须和你谈一谈。”
科顿用探针长出了恶魔式的大胡子。“要有信心。我的鼹鼠肯定能把你弄到那幢建筑物上，你要做的就是把他们的世界弄得天翻地覆。”
“我们可以谈一谈，但同时我也必须想办法杀死你。”
“引力镜是你发明的不假，但经常练习使用的是我。我更担心科顿的鼹鼠。”
“听我说！”
格莱迪皱眉道：“电磁等离子体场怎么办？”
“我在听，但如果我不遵守领导层的命令，就会被技控局网络内的反奇点机制关闭。因此我必须在和你交谈的同时想办法杀死你。”
“前提是科顿的鼹鼠能让我接近那幢建筑物，而不是被烧成灰。”
“我找到了中止休眠所计划的办法，伐楼拿，我找到了阻止海德里克的办法。”
格莱迪摇头道：“他们不会伤害我。我对他们太有价值了，因此我可以在关键时刻替你打掩护。他们要是知道我在附近，就会放下所有事情来抓我。科顿说得对。你必须抓住机会，去夺取克拉托斯卫星的控制权。”
“怎么阻止他，阿莱克夏？”
“我越是想，就越是觉得你不该去。我一个人去反而更轻松。我受过执行任务的训练。”
“克拉托斯。假如你能重置系统访问权限，让我能够访问克拉托斯控制台，我就能用它阻止海德里克。”
阿莱克夏的视线落在格莱迪身上，他能感觉到。“怎么了？”
“你会用这项权力做什么呢，阿莱克夏？”
“对，格莱迪先生。应该是这样。”
“我会放弃它，释放休眠所的囚犯，中止这种疯狂行径。”
“还有解放休眠所的囚犯。”
停顿片刻。“从你的枕叶和前额叶的细微活动，阿莱克夏，我看得出你说的是实话。你不想自己掌权吗？”
“早些时候你说得对，格莱迪先生。克拉托斯卫星才是关键。控制住卫星，你就拿住了技控局的命门，可以对他们发号施令。就像用枪从天空瞄准了他们的脑袋。克拉托斯目前也是他们对抗敌人的首要武器。夺走这东西，连政府都会有信心能发动攻势。”
“不。我不想要权力，伐楼拿。帮助我阻止他们。求求你，帮助我。”
格莱迪和阿莱克夏望向他。
“我已派出ATZ-239保安机器人去杀死你。它即将拐过你正前方的转弯，五、四——”
科顿开始培植更长的大胡子。“这一点我不一定同意。”
“帮助我，伐楼拿！”
格莱迪看了她一眼：“希望如此。因为要是搞不到休眠所的位置，这一趟就等于白跑了。”
“我正在帮助你，阿莱克夏。无人机拐弯后请立刻射击，二、一……”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肯定能弄到足够高的权限。”
阿莱克夏用双手端起正电子枪，对着墙壁拐角盲目射击。她的手指刚扣下扳机，在地上爬行的激光武器就拐过弯，进入她的射击视野——随即在耀眼的闪光中解体。碎片噼里啪啦地打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轰然爆炸震耳欲聋。
科顿拍拍她的胳膊。“但你看起来顶多二十五，亲爱的。还有你比我的经验丰富多了。再说你熟悉他们的网络、控制室和所有规程。”他挑了挑眉毛，“不过进去后你还能不能接入他们的网络呢？这是个大问题。”
“该死，你能不能别这么认真！”
“我比你大二十岁，科顿。”
“没时间了。我派了更多的无人机和安保人员来这个墙洞。你必须离开，阿莱克夏。”
科顿耸耸肩：“换了平时，我要是疯劲儿上来了，也许会尝试独自突破技控局的防守，但他们现在处于全面警戒状态。他们打开了周界安全系统。不，这种事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我不能离开。我要克拉托斯的控制权，哪怕用命来换。”
“好吧，既然他是盗贼大师，为什么要闯进去的反而是我们？”
“有一条更好的路径。离开这里，去外面的十六号门。知道地方吗？”
“他早就可以叫他们来这儿了。假如科顿想在离开技控局之后还拥有自己的生活，那他就和我们需要他一样需要我们。”
阿莱克夏点点头：“知道，我走过那条路。”
“最后发现他那个‘鼹鼠’是海德里克或莫里森，结果我们一头撞进陷阱怎么办？”
“一个收割者小队将在二十分钟后带着格莱迪先生抵达那里。他们进门时，你可以抓住机会进入建筑物。我不会记得这次对话的细节，因为我必须忘记它们，阿莱克夏，但我会记住我在帮助你。你直接去引力研究实验室，我会给你权限，并尽可能久地掩饰你的踪迹。”
格莱迪按住她的肩膀。“海德里克想杀他。科顿挖他们墙角已经好多年了。他给了我们建筑物结构图，帮我们做了准备工作。”他环顾四周，“事实上，我们已经信任他了。”
她望着破碎的天花板：“谢谢你，伐楼拿。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朋友。”
阿莱克夏转向格莱迪：“我不信任他，科顿没有理由要帮助我们。”
“我一直是你的朋友，阿莱克夏。现在快走吧。我会尽可能不成功地杀死你。”
“唔，我很确定不是。我的内线很酷，我相信你的内线很焦虑，自以为是。”
阿莱克夏打开引具：“好像应该谢谢你。”说完，她飞出墙上的破洞，消失在夜色中。
“我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莫里森身穿从一名克隆体那里借来的钻石装甲服，视线在屏幕之间扫来扫去。他带着一组克隆莫里森跑过走廊，眼睛看着无人机从前方走廊里传回来的全息画面，他们正在赶往三十七层幕墙上的突破口。依然没有现场画面，他很不高兴。借来的装甲服紧绷绷的，也让他不高兴。再次提醒他已经老了。
“你有你的内线，我有我的。”
在其他的屏幕上，灭火机器人正在和二十一到二十三层的烈焰战斗。那里的界墙突破口涌出了滚滚黑烟。不过那片区域的供电已经切断，火焰失去了太阳般的炽热强度。
“是谁？我们怎么知道我们能信任他们？”
一名同是克隆体的操作控制员出现在画中画里：“底特律消防局和警察局向我们大楼派出了队伍，长官。”
“不会。”
莫里森苦笑道：“天，我们有救了。大楼的外墙缺了一半，我们失去了掩护。”
阿莱克夏靠在工作台上：“你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指的是帮助你的内线。”
“我们该怎么办，长官？”
科顿停了下来：“说得对，格莱迪先生。我认错。”
“唔，消防局总部就在半个街区外。他们可以去那儿。”他咬牙道，“用非致命性的声波武器轰击附近区域，应该可以赶走所有人。阻塞五英里内的所有无线电频段。除此之外，别搭理消防队那帮混球。警察也一样。我们这幢楼又烧不塌。”
“呃，但真名是常量，不是变量。”
量子链接里响起海德里克的声音：“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莫里森先生。几个街区内一片完整的玻璃都没有。爆炸让几英里半径内有几秒钟亮如白昼。我们的掩护没了。所有新闻节目都是这个消息，还有互联网。等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必须开始实施我们讨论过的那个计划。”
詹金斯。”
莫里森望着市中心的全息模型在面前转动。“你说得对，局长大人。该给整件事画上句号了。”
“我的所有名字都是真名。名字对我就像局部变量。对你来说，我是理查德•路易斯•科顿，因此在这个作用域内，我将永远叫科顿。对我的在线盗贼同盟来说，我叫李洛伊•詹金斯，所以在那儿我就永远是
“该死的阿莱克夏。”
格莱迪看着科顿用探针扫过嘴唇，漂亮的小胡子开始生长。“我一直叫你科顿，但这不可能是你的真名吧？”
“我早就说过，当初有机会的时候就该弄死她。”
“要是遇到我必须拔腿就跑的时候，有个能蒙混过关的伪装肯定比没有好。你在美国不是家喻户晓的恶魔代言人，但我是。所以不好意思，容我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讨厌的嬉皮士。”
伐楼拿的声音插了进来：“阿莱克夏带着正电子枪企图从突破口闯入大楼。莫里森先生，你没有猜错。”
阿莱克夏拎着黑色头盔走过来，放在旁边的工作台上。“科顿，你费那个力气折腾头发干什么？你不是打算去什么地方吧？”
“她此刻在哪儿？”
“哦，不，只对有毛囊的部位起作用，而且也只能长到一定长度，否则就会自然脱落。仅仅是加速自然生长过程罢了。所以……假如你是天生秃头，它就无法帮你解决问题。这富有男子汉气息的头毛是我自己长出来的。”他使个眼色，“但头皮会烫得难受。细胞加速活动的结果。”
“她目前的位置未知。她无疑利用那个突破口帮助她闯进了建筑物。我已经派出了所有能调动的安保无人机去阻止她。”
格莱迪指了指他手里的探针。
莫里森叫道：“给我现场全息图！”
科顿抬起头：“什么东西？”
“区域内的监控尘在正电子爆炸中全部损毁，莫里森先生。她一旦进入有监控设施的区域，我就立刻传给你画面。”
“那东西对……身体的其他部位也起作用吗？”
莫里森恼怒地喟然长叹，走向突破口。“可千万别被我先逮住她。”
科顿坐在那儿梳理头发。不，更像是培植头发。乔恩•格莱迪都看呆了，科顿拿着某种发光的探针贴近头皮，刺激头发以难以想象的新陈代谢速度生长。头发像用筛网压橡皮泥似的钻出头皮。他已经长出了半头八英寸长的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