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碰了碰两只钻石护甲手套：“好了！”
“你确定你准备好了？”
科顿对阿莱克夏嘟囔道：“我觉得我看不下去了。”
“好。那我停在十英尺外。”
“有点信心好不好，科顿？”
“别靠太近。门说不定会掉下来。”
“你忘了我直到最近都是什么人吗？”
格莱迪回顾控制器的使用说明，构思他打算做的动作。最后，他抬起头。“好，我来了。”他望着工作室另一头的房门，指着那里说，“我要一直飞到门口。”
格莱迪深吸一口气，然后改变下坠的方向。这次他用左脚脚趾一点一点向前推控制器，慢慢加大重力。他在地面上方滑行，刚才掉出来的小零件跟着他飞行，散落在水泥地上。
科顿说：“这次当心点，别再死里逃生了。”
“唉，把东西撒得哪儿都是。”
“再试一次。”
格莱迪瞄准那扇门，保持每小时五英里的恒定速度。他喊道：“我明白了，在封闭空间内必须控制得非常精准。”
格莱迪点头道：“是的。”他拍拍前方的架子：“艾萨克，多谢帮忙。”
阿莱克夏点点头：“对，你干得很不错。”
阿莱克夏点头表示鼓励：“思路很不错，乔恩。你的物理学知识能帮上忙。牛顿第一定律。匀速运动。”
“你得注意自己靠近的地方，否则很快就会有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跟着你飞了。”
科顿双手揪住头发：“见鬼！你看你搞得乱七八糟的。”
几秒钟后，格莱迪把控制器向后拉，他降低俯仰角，直到脚能碰到地面。他在离门口几乎恰好十英尺的地方以站姿停稳，然后将引力调到一半地球重力，“下”方就是正常下方。他锁定引力大小，转身面对阿莱克夏和科顿，伸开双臂：“怎么样？”
格莱迪好不容易停下，险些撞上架子，但改变后的“下”拉着一段储物架向侧面倾斜，上面的所有东西都掉了出来。格莱迪立刻拉回平衡状态，不计其数的微型电子管和电子元件飘浮在半空中。
阿莱克夏点点头：“不错。现在可以加点难度了。”
“当心架子！”
格莱迪挑起眉毛：“什么意思？”
格莱迪的脑子很清醒，他扭动右脚，偏转引力方向，同时尽量朝背后转身，有点像溜冰者压冰刀消耗冲量的动作。
科顿替她回答：“意思是小鸟可以离巢了。”
格莱迪用左脚的脚趾压住控制器，向回拉到零重力的位置，但冲量带着他继续向前冲，速度相当可怕。
格莱迪站在富尔顿冷库的银色平屋顶上，背后是几层楼高的公司标记。现在是凌晨两点。远处能看见芝加哥市中心的灯火，但十层楼下的街道一片寂静。
“左脚！向回拉！”
阿莱克夏穿着紧身战术连体服站在他旁边。她的引具集成在战术服的纳米织物中，相比之下格莱迪的引具就显得很笨重了。这是个闷热的夏夜，但为了挡风，他裹得很严实，还戴上了科顿给他的冲浪护目镜。
太快了！他以每小时三十英里的速度飞向那扇门。
阿莱克夏走到屋顶边缘的挡墙旁向下张望。“飞出去后咱们别太靠近地面，免得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她走到格莱迪身旁，“再说飞得越高，可以用来纠正偏差的时间就越多。”
格莱迪最后“嘿！”了一下，抬起右脚，对准目标。他集中精神，保持左脚水平，然后慢慢增大引力。
格莱迪点点头。他其实很紧张。
“可以了，别闹了。你试着向那扇门移动。”
“你不会有事的，有我陪着你呢。”她对她的麦克风说，声音从格莱迪的耳朵里传出来，“我说真的，你不会有事。”
“哈，哈！”格莱迪伸展双臂，在半空中跳俄罗斯民族舞，“嘿！嘿！嘿！”
她和格莱迪拉开三十英尺的距离：“记住了，要是靠得太近，两个人的引力场就会相互影响。你是物理学家，应该比我更清楚影响的结果，但千万记住这一点。”
阿莱克夏走上前，解开格莱迪引具上的安全绳，自己的大半个身子留在受改变的引力场之外。几分钟后，他无拘无束地悬浮在半空中。
“不会忘记的。我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
“好，我先保持平衡状态。你们开始解安全绳。”
阿莱克夏举起一只手：“平衡状态。”
“咱们先别急着骄傲。”
格莱迪相应调整控制器：“好了。”
“别担心。我能掌握住。这东西是我发明的。”
“打开电源。”
科顿皱起眉头：“没这么简单。没有重量当然很好，但靠近墙壁和家具的时候你要多留意‘下’的方向。墙壁和家具的下方传统又无聊，小心别碰坏东西。”
他打开引具电源。“已经打开。”他突然在微重力场中飘浮起来。
她点点头：“对。要是遇到麻烦，千万要记得这个。”
“用双腿推离屋顶。落向上方的时候别把房梁卷进你的引力阱。”
他深吸一口气，回想自己对控制器的熟悉程度：“不，没事，我觉得我已经掌握了。就算情况失控，我只需要把左脚的控制器向回拉到头，我就会变得没有重量。对吧？”
格莱迪弯曲双腿，将身体推向天空。十英尺，二十英尺，三十英尺，视线范围内的街区越来越多，他紧张地大笑，环顾四周。“太美了！”
阿莱克夏脸色严肃：“当心点儿，乔恩。戴着这套装置很容易搞死一个人，尤其是在这么大的房间里。你有可能摔落一百英尺撞上砖墙，要是不小心，甚至有可能弄塌那面墙。”
阿莱克夏很快也飞到他的高度，用手指点了点嘴唇。“飞到高处再说话，声音在开阔空间传得很远。”她指着上方，“四分之一地球重力，十二点方向。咱们一千英尺见。”
“真是奇迹……”他又试了一会儿，换着方向拉紧安全绳，最后，他抬头看着阿莱克夏和科顿，点头道，“我想我准备好自由飞行了。”
说完这句，阿莱克夏开始落向上方。
格莱迪改变“下”的方向，没有改变引力的大小，“下”的角度扫过他的水平方向，就像太阳升起又落下。安全绳和房梁吱嘎呻吟。
格莱迪点点头，推动控制器。他也开始落向上方，视野中的城区越来越大。他本能地感到恐惧，但大脑完全相信了“下”其实不在脚下，而是位于上方，因此平衡了恐惧感。他望着城市，感觉像是在看头顶上的天空。视野越来越广阔，他紧张地笑了起来。
他笑着说：“没事。太棒了！难以想象。正在找感觉呢，我没事。”
“乔恩！”
“你的脸好像有点红，乔恩，没事吧？”
格莱迪抬起头，发现他已经超过了阿莱克夏。他拉回到平衡状态，阿莱克夏上来与他会合。脚下一千一百英尺处是肉类加工街区。芝加哥天际线的夜景美得让人难以呼吸。
尼龙安全绳拉住了他，他像蛛网上的虫子似的挂在半空中，直到心率渐渐平复。
“真是太厉害了。”
格莱迪深吸一口气，用脚趾轻轻向前推控制器。他感觉到大自然的力量陡然显形，抓住他、拖着他飞向左侧——那个方向彻底变成了“下”。他瞥了一眼阿莱克夏和科顿，他们像是站在水泥峭壁的崖面上，工作室的地面垂直向下延伸，落向一百英尺外的砖墙。“天哪！”
“留神直升机。要是被看见了就迅速溜走，甩掉直升机后再靠近安全屋。普通直升机的时速能达到一百五十英里，高于自由落体的终速。因此正确的选择是机动闪避。你会发现引具改变飞行方向比普通飞行器要快得多。”
“很好，现在左脚慢慢向前推控制器，调到四分之一地球重力。”
格莱迪还在欣赏周围的风景，脸上挂着笑容。“真是不敢相信。简直像在做梦。”
格莱迪集中精神，选择了左手边的一个方向——落向工作室的一块开阔空间。
阿莱克夏点头道：“确实很了不起。我当年见过不少了不起的东西。八十年代我出外勤的时候……”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唉，算了。准备好了？”
阿莱克夏挥手招呼格莱迪：“很好。现在你试一试控制方向。别调到一个地球重力试，安全绳和这种老建筑的房梁天晓得靠不靠得住。你用双脚选择一个降落的方向……”
他点点头。
科顿走到了阿莱克夏身旁，看着他说：“他的脑子在监狱里真的被搞坏了。”
“跟着我飞。我们要是分开了，我会通过热成像找到你的。”她指着前方左侧说，“看见那幢高楼了吗？约翰•汉考克中心。咱们朝那儿飞。”她点了点耳朵，“用量子链接保持联系。”她放下护目镜，咧嘴笑笑，“尽量跟紧。”
格莱迪不由哈哈笑道：“真是难以置信！”
她猛地转身，后背向前落向前方，像高台跳水运动员似的扭动身躯，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突然，他感觉仿佛进入了自由坠落。他像是从云霄飞车的第一个峰顶向下冲，五脏六腑猛地一抖。他稍稍离开了水泥地面，“落”向上方，直到被尼龙安全绳拉住。
格莱迪把控制器向前推，整个宇宙突然拽着他飞向地平线，那一瞬间的刺激感无与伦比。风以每小时一百二十英里的速度拍打身体。他瞥了一眼下方，这是超越一切体验的定点跳伞，他们正在坠落飞过犹如崎岖崖面的芝加哥城区。格莱迪用双臂充当定向翼，调整飞行姿势，他飞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他开心大叫，掠过天空。
“明白了。”他按下电源总控开关。
“叫得小声点，别引来注意力。”
阿莱克夏指着控制面板说：“记住，上天后不要进入这个界面。在空中不要关闭电源。”
“好的，实在忍不住。抱歉。”
格莱迪犹豫片刻，然后在手套上寻找控制器。靴子和手套看起来有自己的供能系统，通过量子链接与护具配对——假如护具还在突击装甲服上的话，应该也能与装甲服配对。格莱迪很快就找到办法，在手臂上方调出了全息控制面板。
四十层的高级公寓楼在下方掠过——以当前的引力方向而言，应该说是侧面更恰当。他经过一条狭窄的河流，桥梁纵横交错。望向前方，他看见阿莱克夏收拢双臂飞翔，就像捕食的猛禽扑向目标。
“好了。现在打开电源。”
格莱迪模仿她的姿势，立刻感觉到了速度加快。底下的风景也看得更清楚了，狂风在耳畔呼啸。
他依言而行，然后点点头。
不到一分钟，他们就接近了上百层高的汉考克大厦。格莱迪和阿莱克夏一起减小引力，两人几乎停了下来，大风吹拂着他们。
“现在把左脚的控制器向回拉到头，放在平衡位置上。这样你就不会飞走了。”
她指着前方说：“看见汉考克中心左边有四个小塔楼的那幢楼吗？”
他压下按钮，试着推动滑杆——滑杆被锁死了。“好的，我压下去了，已经锁死。”
“嗯，看见了。”
“是的。现在请压下按钮，锁住当前设定。免得你不小心扩大范围，把一堵墙砸在我们头上。”
“你试试看能不能降落在一个塔楼顶上。”
格莱迪用脚趾把控制器向回拉到头。“所以我周围会有一个直径六英尺的球形空间服从我的引力场。”
格莱迪深吸一口气。自由坠落乐趣无穷，但他还记得在科顿的工作室里是怎么险些撞墙的。
“你一开始应该把右脚的控制器向回拉到头，尽量缩小引力场的范围，这样引力场会在刚过你头顶的位置。”
阿莱克夏飞到离他二十英尺的地方，没有通过量子链接，而是直接对他说：“你需要能够毫不犹豫地完成这种动作，哪怕是在风里。”
科顿哧哧笑道：“著名的最后台词。”
“好，你说得对。我来试试看。”
他扯了扯固定身体的尼龙安全绳，看起来很结实。“当然。能难到哪儿去呢？”
格莱迪将他的“下”方指向塔楼，引力调到接近于零。屋顶渐渐接近了他。刚开始他以为这是一幢装饰派风格的六十层老建筑，但到了近处，他发现这幢楼要新得多，大概是在致敬往日时光。这幢楼的装饰派风格带着八十年代的笨重感。屋顶有四个一模一样的装饰性塔楼——四四方方的金属柱，塔顶做成金字塔形状。他把注意力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塔楼上，慢慢滑近，用脚的角度调整俯仰姿势。
“嗯，你应该知道，这个平衡态无法抵消你原本具有的冲量。要慢下来，你必须暂时调转下降方向。”她上下打量格莱迪，“现在想试试看吗？”
“记得在落地后减小引力，可以避免对建筑物的损害。”
“意思就是说我会飘浮在半空中。”
格莱迪对她竖起大拇指，表示听见了，然后扭头盯着越来越近的塔楼。塔楼和他只剩不到十英尺的距离，金字塔塔尖是一块三英尺见方的不锈钢板，上面竖着避雷针。他低头看了一眼四十英尺下的大楼屋顶，然后是附近的摩天大厦，再然后是几百英尺下的芝加哥街道。
“集中注意力，乔恩。”阿莱克夏指着自己的脚说，“把滑动控制器向回拉到头，你可以完全抵消地球重力。”
风吹得他朝右偏离方向，但他纠正了回来。几秒钟后，他用手套抓住了金字塔的塔尖，然后用手臂抱住塔顶，将“下”方对准真实的重力方向，把引力降到接近于零，刚好够自己保持原位不动。他紧紧抓住塔尖，扭头望着飘在一百英尺外空中的阿莱克夏。
格莱迪思考片刻：“啊哈。给我一点时间，我应该也能想到的……”
“怎么样？”
“它以微秒级为单位翻转引力镜，保持相对静止引力场的恒定速度。”
“不错。感觉到了引力场对建筑物结构的作用吧？”
“怎么做到的？”
“对。接近塔楼的时候，我调低了引力强度。似乎挺顺利。”格莱迪眺望远处，然后看着脚下。哇！这么高的地方，换了平时会吓得他屁滚尿流，但改变引力方向好像也赶走了眩晕感。环顾四周，他觉得自己像是金刚站在帝国大厦楼顶。
“通常情况下是这样，但引具内的软件会抵消加速度。”
“记住，离开所在地点时，不要把引力指向上方并调到最大，否则塔顶会被你带走一块的。”
格莱迪皱眉道：“等一等。哪怕是在微重力状态下，我也会持续加速，最后达到相对终速。”
格莱迪点点头，以近乎零重力推离建筑物，然后通过增加引力逐渐加速。“怎么样？”
“按百分比，不过是这个意思。”
阿莱克夏和格莱迪并排飞行，但隔着一定距离，以免引力场互相纠缠。“很好。那么，试试高速机动飞行？”
“所以就是半个地球引力、四分之一地球引力这样的？”
“今晚就别叫我去穿摩天大厦的窗户了。”
“右脚的控制器设定引力镜直径，可以刚好能覆盖自己，也可以稍微扩大一点，容纳额外的物质。左脚的控制器设定焦点，用脚趾向前推，引力会朝那个方向百分之百聚焦，向后拉，引力就开始分散。”
“不会，我们往那边去。”她指着水面的方向说，湖岸线勾勒出港口的形状，伸进水中的最顶端有个灯塔不时闪烁。“贴着码头飞，靠近芝加哥港。咱们灯塔见。快，出发！”
格莱迪用脚趾试了试，点头道：“能。”
她一个后空翻，把引力调到最大，斜着飞向一英里外的湖岸。
“每只鞋都有一个按钮和一个滑动控制器。暂时别管按钮，那是锁定，用于保留目前所用的设置。但在室内，对新手来说就太危险了。所以你先学会使用滑动控制器再说。能感觉到吗？”
格莱迪感觉到追逐的刺激，立刻跟着她飞了过去。他很快学会了调整方向和增减速度。这些运动定律他研究了许多年，今天终于有了亲身体验。他几乎能看见飞行轨迹的数学曲线，一会儿加大这个变量，一会儿又减小那个变量。他的理论有了活生生的证据。
“明白了。听起来很简单。控制系统在鞋里？”
格莱迪呼啸飞过夜空，以每小时一百英里的速度飞过摩天大楼的屋顶。飞出最后一排建筑物后，他向湖岸俯冲，瞄准离岸边半英里左右的一个点。他降到五百英尺高度，悄无声息地越过黑漆漆的水面。
阿莱克夏示意道：“上下活动左脚，你的脚趾指向哪里，身体就会去哪里。”
离孤零零的礁岩码头顶端的灯塔还剩几百英尺了，他降低速度，与水面保持几码的距离。来到灯塔附近后，他提升高度，飞到与塔顶栏杆平行的高度，阿莱克夏在那里耐心地等着他，她似乎恢复了正常重力。
格莱迪抬起左脚。
阿莱克夏微笑道：“你学得很快。”
“很好。用左脚控制俯仰——也就是垂直方向。”她拍拍格莱迪的左腿。
他像孩童手里的气球似的飘在几英尺外的半空中。“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感觉起来自然而然。”
格莱迪抬起右脚，跟着这么做。
“脱掉腰带后别忘了物理法则。”她望向天空，“我们还要试一下引力场的互相作用呢。我们要飞得很高，先试试看比较安全。”
阿莱克夏抬起右脚，先偏向右侧，然后转回左侧。
“你想飞多高？”他抬头仰望阴云密布的夜空。
科顿嗤笑道：“格莱迪先生，这东西是你发明的。你不能表现得这么逊。”
“到云层底下怎么样？咱们那儿见？”
“哦，明白了。‘下’是可以自由选择的。”
他点点头，但没等阿莱克夏启动，他就飞了出去——像疯子似的狂笑，一头扎向天空。
她瞪了格莱迪一眼。
他越飞越高，回头望着城市。真是太惊人了，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上升体验。到了四千英尺左右，他碰到了云层底部。他调到平衡状态，慢慢停稳。上方云雾缭绕，高空凉飕飕的，他觉得气温接近露点，湿气都快凝固成水滴了。
“降落？你不是说水平方向吗？”
他望着阿莱克夏上升，没多久，她在十码外停下了。云层仿佛屋顶，透过间隙，他能看见星空。他能闻到湿气的味道。芝加哥的夜色在脚下闪烁。
“航空术语，是你前方的水平方向。”阿莱克夏优雅地转了个三百六十度，“控制偏航方向降落是把脚摆到这个角度。”
“很好，乔恩。我们慢慢互相接近，十分之一地球重力。交错时你试着抓住我的手。”
“偏航？偏航是什么？”
“就像物体在空中交错。”
“行了。默认的操控配置是这样的：控制偏航是——”
“对。我们的引力场会让我们像是拥有大得多的质量，我们会像是两颗彼此交错的星体，干扰对方的轨迹。”
他点点头，用左脚脚趾也压下按钮。
“很好。等你说开始。”
阿莱克夏指着另一只靴子说：“这只呢？”
她点点头：“开始。”
填充物使得特大号靴子还算合脚，格莱迪用脚趾压下两个小按钮。“能，按下去了。”
两人落向各自的前方，彼此交错，但随着他们的接近，轨迹开始互相干扰，格莱迪觉得他能预测这个干扰程度。他们在活生生地印证他熟悉的物理定律。两人以改变后的轨迹擦肩而过。
“别理他。”阿莱克夏跪在格莱迪靴子前，“脚趾能感觉到控制界面吗？”
格莱迪扭头叫道：“咱们再试一次。这次你飞向我的角度稍微大一点，一点就行。”
科顿嘟囔道：“要是事情出了差错，我们很快就会见到很多这种东西了。”
“你改变一下降落角度。”
“打开后就不重了。这是军用引具，带有护甲。我的就轻得多。这个引具是军用装甲服的一部分，它有用来承重的电活性聚合物肌肉系统。”
“好了。来……”他望着前方，两人再次飞向对方。他感觉到了两人轨迹互相影响的那个瞬间。他落向阿莱克夏时多了一股牵引力，她同时也落向格莱迪——两人交错而过，指尖碰到了指尖。
他跳了两下，掂量分量：“好吧，这个名字也挺贴切。这东西至少重四十磅。”
他们开始互相环绕，谁也没有调整自己的控制器，两人变成了一个双星系统。
阿莱克夏在检查他的靴子：“拉丁文里的‘沉重’。”
她露出微笑，两人继续跳着空中环舞，每转一圈就接近一点，速度也越来越快。“再转下去会头晕的。”
格莱迪皱起眉头。“说起来，gravis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点点头，在微光中望着她的面容。“你觉得再转几圈我们会碰到一起。”
科顿站在旁边：“这就是你的第一个错误了，格莱迪先生。一件东西在有了名字之后才会存在于人们的脑海中。但一件东西只要有名字，它不需要真的存在也可以存在于人们的脑海中。以后你要是再想发明什么东西，记得先想好名字。”
她摇摇头：“不知道。”
“这鬼东西是我发明的。命名的机会应该留给我。”
“我估计六圈。”
“不知道。技控局引力镜小组的某个人吧。”
“真的？”
格莱迪做个鬼脸：“引具，这名字是谁想出来的？”
他点点头。
阿莱克夏检查他的装备，稍微松了松护具。“引具（gravis）不需要绑这么紧。记住这和垂降挽具不一样，你不是挂在这上面的；它会改变‘下’的方向，你会跟着它一起坠落。”
“好。”他们继续环绕，速度还在增加。“两圈了。”
几条尼龙安全绳一头连着格莱迪的护具，另一头连着前后左右的金属杆和地上的铁环，还有一根安全绳绕过房梁。无论他朝哪个方向掉落，都不会飞出去太远。
格莱迪望着她，自然规律带着两人越转越近。
阿莱克夏从两人之间挤过去：“咱们先干正经事。”
“四圈。”
“厉害。我带着足够点亮一整个小城的能量走来走去。”
到第六圈，两人已经面贴面了。两人握住对方的手，直到转速开始变慢。他们转过身，望着脚下远处的城市灯火。
“是啊，其实比这个还小，因为反应堆外要有保护层。”
“乔恩，你怎么想出来的？”
“这么个小东西？”
“简单的物理计算。”
科顿拍拍护具上的一个部件：“六十兆瓦的聚变反应堆。”
“不，我指的是这个……引力镜。连技控局都不理解它的工作原理，一个人都没有。”
装置上的显微电路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格莱迪打量着电路：“这确实是引力镜不假，但我的天哪，尺寸上缩小了一千倍。怎么会有足够多的能量驱动它呢？”
他思考片刻：“想出来的不是我，而是宇宙。我只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
他们搬开架子和设备，在工作室清理出一块四十英尺见方的区域，乔恩•格莱迪站在这块区域中，摆出摔跤手的姿势。他身穿带引力镜装置的护具，那是科顿从莫里森受损的装甲服上拆下来的。格莱迪还穿上了莫里森那身装甲服的靴子和手套。靴子偏大，他用泡沫塑料填充物塞满了缝隙。再说他也不会穿着这双靴子走太多路。
她美丽的眼睛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