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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次航行

虽然疑惑,我还是按照文字所说,赶紧去了下一颗行星,那颗星球上有文明生物居住。落日时分我到了太空港。我四处问塔朗托加去了哪里,但什么都没打听到,这一次他还是给我留了言。

那几个字每个都有一英里见方,不然我还真看不见。我觉得非常惊讶,也很好奇教授怎么能把字写这么大,于是就飞近了些。这时候我才看清,那些文字全是被压得平平整整的树木,在森林之中形成了大马路一样清晰的纹路。

亲爱的同僚:

塔朗托加

再次失约,我深表歉意,但是因为家中突发急事,我必须立即返回。为了让你不白跑一趟,我在大办公室留了一个包裹——提醒你一下,里面装的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你肯定很想知道,在上一颗行星,我是如何写下那条信息的,其实很简单。那颗行星正在经历类似地球的石炭纪一样的纪元,上面住了很多巨型蜥蜴,其中包括可怕的亚特兰托龙,足有一百五十英尺长。降落在那颗行星上之后,我驱赶了一大群亚特兰托龙,不停地挑衅它们,让它们攻击我。然后我计算好路线,迅速穿过森林,确保自己的飞行轨迹形成字迹,亚特兰托龙追着我,把树全撞倒了。这样就行成了两百五十英尺宽的痕迹。如我所说,很简单,但是很累人,我一口气全速奔跑了三十英里。

没时间了。下个行星见。

这次我们依然不能认识彼此,我非常抱歉。下次再让我握着你勇敢的手,赞赏你的美德和勇气。

我经常对年轻没经验的宇航员说:“有人跟你说他飞向一颗行星,看见自己的名字写在星球上,你们千万别信,这是个老掉牙的太空笑话。”这次轮到我自己被打脸了,因为在那颗行星的绿地上清晰地写着:

塔朗托加

这颗大行星上覆盖着厚厚的绿毛,那是星球上繁茂的热带雨林。这情景让我有些困扰,因为我不知道要如何找到塔朗托加,但我相信他的聪明才智——事实证明我没错。我径直飞向那颗行星,到上午十一点,我发现北半球有一些细微的线条,不禁大为惊讶。

P.S.我强烈推荐你今天晚上参加一下这个城市里的音乐会——简直太棒了。

加满燃料后,我立即出发。这趟旅程花了一个星期时间,我进入了未知领域,顺利找到了塔朗托加说的那些星球,我严格按照他的指示航行,在第八天早晨,我看到了他说的那颗行星。

塔朗托加

我在太空港办公室收到了我的包裹,叫人把它送到酒店,我自己就去城里了。路上景色非比寻常。这颗行星自转速度极快,每个小时都会昼夜更替。由此还产生出离心力,和地球不同,这里的铅垂线并不垂直于地面,而是和地面呈四十五度夹角。所有的房子、塔、墙,反正就是一切建筑物都和地面呈四十五度角,在人类看来这种情景非常奇特。街道一边的房子全部往后倒,另一边的房子也往对面倒,仿佛挂在对面的房子上。星球上的人为了不摔倒,天生就一只腿长一只腿短。而一个人类走动的时候就必须单腿跪着,过一段时间就会很痛很艰难。所以我走得很慢,等我走到举办音乐会的建筑时,大厅的门已经快要关了。我赶紧买了票跑进去。

你忠实的朋友

我刚刚坐下,指挥就轻敲指挥棒,大家都安静下来。乐团成员活力十足地动起来,开始演奏我从未见过的乐器,号角上附带有孔的管子,看起来好像花洒。指挥充满感情地举起上肢,他伸展双臂,仿佛在说“轻柔地”,接着我越发感到惊讶,因为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我偷偷看了看两边,发现旁边的人一脸欣喜若狂,我心里越发迷惑不安起来,偷偷掏耳朵,但是也没用。最后我担心自己聋了,于是轻轻敲了敲两只指甲盖,那声音虽然轻微,但是真的听得见。所以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周围的人全部如醉如痴,我只能傻坐着,直到这支曲子结束。观众席爆发出掌声,指挥鞠躬致谢,然后再次挥动指挥棒,乐团开始演奏下一部乐曲。周围的人全都非常陶醉,我听见不少吸鼻子的声音,应该是深受感动的意思。然后是暴风雨般的结尾——我猜想应该是暴风雨般的结尾,因为指挥动作激烈,众位音乐家头上都大汗淋漓。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我旁边那人转头跟我诉说他对交响乐和整场演出的喜爱之情,我只能胡乱应付着,然后一头雾水地冲到街上。

亲爱的同僚![他这样写道]现实状况迫使我赶紧出发,所以我建议我们在未勘查区域的正中心见面,由于那里的星球都没有命名,我给你说一下方位:直线向前飞行,在蓝色恒星处左转,接着在橙色恒星处右转,你会看到四颗行星,我在左手起第三颗行星上。期待见到你。

我走下几十级台阶,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回头看那座建筑的外立面。和别的建筑一样,它也跟街道形成锐角,入口处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奥尔法克托鲁姆市政厅”,牌子下面贴着演出海报,内容如下:

三天后,我到达了目的地,只迟到了二十分钟。但是塔朗托加却不在那里,他已经离开了,只给我留了一封信放在邮局。

奥顿特隆剧场

这样做很冒险,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希望火山在被飞船这样猛地撞一下之后马上喷发——我的希望实现了。一阵剧烈的摇晃震动了山体,接着升起一束火焰,岩浆、灰尘、浓烟冲上来数英里高,我也被冲到天上。我调整方向,直奔考伊鲁利亚,计划总算是成功了。

“麝香交响乐”

一小时后,我看到一颗行星渐渐靠近,我的飞船受它吸引,逐渐开始加速,最终像块石头一样开始垂直下落。我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坐在驾驶座位上控制飞船。那颗小行星很小,是一颗无人的星球,不过似乎还挺不错的。我看到了被火山加热的绿洲和流动的水。那上面有很多火山,它们不断喷出火和浓烟。现在我穿过大气层,控制船舵,想尽一切办法降低速度,但也只是延迟了一下撞击时间而已。然后我掠过一连串火山,忽然有了主意。思考片刻后,我做出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让飞船尖端向下,像雷电一样冲向最大的一个火山口。在最后一刻,红热的火山口差点吞没我,我娴熟地把船舵一转,让飞船尖端向上,以这种状态沉入了无底的岩浆池。

I 序曲 玉竹

从窗户往外看,恰好能看到考伊鲁利亚,它就在三百万英里之外闪耀,但是我却只能无助又愤怒地看着它。没错,有时候最无足轻重的事情也会引发严重的后果!只是一个小玩笑……

II 快板 芳香酶

由于非常着急,我是在凌晨一点离开普洛塞顿的,完全忘了加燃料的事情。行驶了约一百万英里之后,燃料耗尽,我成了在太空中飘荡的遇难船只。此时离我和塔朗托加约定见面的时间还剩三天。

III 行板 奥伦香

到了我说的时间,那颗新星果然变暗了。到了傍晚,我到了天文台,发现一群垂头丧气的助手,他们告诉我说马拉提利特克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把自己关进书房,要实现自己之前胡乱赌的咒。我担心他会受伤,于是想隔着门劝劝他,但是没成功。我把耳朵贴在钥匙孔上,听见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看来助手们说得没错。我万分懊悔,于是写了一封信解释这一切,并把信交给助手,请他们在我离开普洛塞顿后转交给教授。递出信之后我立即拔腿冲向太空港。之所以跑这么快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教授看了信会做些什么,说不定他会先来收拾我,再去蒸汽室。

特邀嘉宾:

这一次我在普洛塞顿降落,还在空中的时候,就看到大量人群在街上走动,他们挥舞着灯笼欢呼不已。我让机械师维护着我的飞船,自己进了城。很快我就得知,他们在庆祝发现了新星,那颗新星于昨天晚上出现。我不禁有些疑惑。随后马拉提利特克热情迎接了我,邀请我去看他的高倍折射望远镜。我凑到透镜上,发现那颗新星其实只是我那个在太空里自由飞行的手电筒。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普洛塞提族,但是我决定要假装自己是比他们还要厉害的天文学者——其实这个决定很傻——我心算了一下手电筒的电池还有多久耗尽,然后对普洛塞提族说,这颗新星在未来六小时会发出白光,随后会变成黄光,然后变红,最后熄灭。他们都不信,一向脾气火爆的马拉提利特克说如果发生这种事,他就吃了自己的胡子。

极少露面的鼻腔专家,著名的赫兰特

“就是用来‘释放蒸汽’的东西。一个人要是非常生气或者满怀敌意的话,就要进入一个小屋,屋里加装了软木衬垫,专门释放自己的情绪。”

我骂了一声,转头直接回到酒店。我没享受到音乐会,倒也不怪塔朗托加,他也不知道我在萨特林染上了感冒。

“蒸汽室?”

为了补偿这点失望,到了酒店之后我立即打开包裹。里头装着一个投影仪,一卷胶片,还有一封信,内容如下:

我问的那个普洛塞提人说:“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教授用了蒸汽室。”

亲爱的同僚!

他们知识丰富,而且对天文学尤其感兴趣。在普洛塞顿,天体观测十分普遍,无论老少,人人都带着望远镜。日晷也无处不在,在公众场合使用机械计时设备是严重违背公序良俗的。我记得普洛塞提族还有一些其他公众设施。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有幸参加了当地著名天文学家,年迈的马拉提利特克教授的宴会。途中我和他讨论了一些天文学上的问题。那位教授和我意见不合,对话变得越来越尖锐,后来那位老人满脸通红,仿佛随时都要爆炸。他突然跳起来冲出大厅。五分钟后,他心情愉快地回来,微笑着坐在我旁边,就像个乖小孩一样平静。我很惊讶,后来找了个机会问别人他是如何调整心情的。

等你到了小熊座,我到了北斗星,你就会想起我们电话里说过的事情。那次我说我怀疑有些生物可以在高温灼热、接近要熔化的星球上生存,我决定对此进行研究。你觉得这个研究不能成功也是正常的。但是这是有证据的。我找到了一颗很热的行星,乘坐飞船尽可能地靠近它,然后放下了一根石棉绳子,那绳子上挂着带防火罩的设备和显微镜,我用这种办法拍了不少有趣的照片。试验成功后,我通过这种办法靠近了行星。

普洛塞提族的骨架

你的朋友

普洛塞提族是和我们差不多的智慧生物,不过有一点细微的不同,他们的腿只长到膝盖处,膝盖以下就是轮子了,轮子不是人造的,而是身体的一部分。他们移动速度极快,而且动作优雅,看起来就像骑着独轮车的杂技演员。

塔朗托加

我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离开。塔朗托加必须抓紧时间,在九天之内到考伊鲁利亚和我碰面。我本人当时也在加速赶往银河系另一侧我们约定的那颗行星。我们打算去银河系一条尚未被勘查过的旋臂,那条旋臂一直延伸到猎户座黑暗的星云之中。当时我和教授还不是很熟。为了表明我是个守信且守时的人,我竭尽全力让引擎全速运转。但是人往往会忙中出错,我也遇到了一个小意外,结果整个计划都毁了。一颗小陨石砸坏了我的燃料仓,卡在排气管里,害得发动机停止运转了。我叹了口气,穿上太空服,拿起强光手电筒和工具出舱进入太空。我用镊子把陨石挑出来,但是不小心撞到了手电筒。手电筒飘出去很远,在太空中独立飞行。我把燃料仓的洞堵上,然后就回去了。我不可能去追那个手电筒,因为所有的燃料基本上都漏光了,就连去最近的普洛塞顿都不够。

一个小而古老的行星

次日,科学院的人去给塔朗托加颁发了荣誉学位和一块重重的奖牌,教授却不在。他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他头天晚上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非常好奇,一读完信我就把胶片放进机器里,然后把床单挂在门上,关掉灯,打开投影仪。一开始那个临时屏幕上只是闪耀着一些色块,能听见一些粗糙的声音,还有木头在火炉里燃烧一样的噼啪声,然后图片变得清晰起来。

这位勇敢的学者得到了热烈欢迎,那情景简直无法描述。被抓住的土豆,还有地球仪和其他各种东西都被关进一个笼子里,拿去给公众展示。土豆惊恐得发狂,拼命用叶子拍打空气,摔打自己的根,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

太阳从地平线上落下。海面轻轻荡漾,水上闪耀着细微的蓝色火焰。黑暗不断加重,炽烈的云层变得苍白。很快光线微弱的星星出现了。年轻的罗德里罗在研读了一整天之后觉得很疲倦,他从弗鲁基里出来,打算在傍晚时分散步。他没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只是想随便活动一下他的图翁,他深吸一口新鲜芬芳且炽烈燃烧的氨气。有人朝他走过去,在阴影中,对方的身影根本看不清。罗德里罗收紧他的斯克罗切,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罗德里罗才看清,对方是他的朋友。

总之理论方面的问题是得到解决了,接着就该实践检验了,跟理论相比,实践也没简单到哪里去。土豆都潜伏在巨石的缝隙里,深入那片满是飞行巨石的迷宫里去找土豆无异于自杀。再说塔朗托加也不想射杀土豆,他想要活体标本,要活蹦乱跳的那种。起初他想把土豆从藏身之处都赶出来,但是又觉得这办法不尽如人意,于是作罢。后来他想出了一个全新的计划,这个计划后来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声誉。他决定用诱饵诱捕一个土豆。为此他在塔弗图姆一个学校供料仓库里买了一个巨大的地球仪,涂装精美,直径二十英尺。他还弄来了很多蜂蜜、火漆和鱼胶,将这些材料按一比一比一的比例混合,混合物涂在地球仪上。然后他把这个球用一根长绳子绑在飞船上,朝着泰利亚星域前进。等到足够靠近之后,他就藏在星云的角落里,抛出诱饵地球仪。这个计划全靠土豆们的好奇心。等了一个多小时,一点轻微的震动显示有东西靠近了。塔朗托加小心翼翼地往外看,看到好几个土豆摇晃着叶子,试探着抬起块茎靠近地球仪,它们显然是把那东西当作一个陌生行星了。教授赶紧收线,然后在飞船尾部绑好,直接返回塔弗图姆。

“多美的夜色啊。”罗德里罗说。朋友两边的胺巴斯交替站着,尽量不靠近火焰。他说:“真的很美。今年氯化铵长得真不错,你发现了吗?”

任何学者处于塔朗托加这种位置的话,肯定会把这个了不起的推论出版发表,然后就名利双收了,但是塔朗托加教授发誓至少要抓到一个掠食性土豆,否则绝不罢休。

“是的,收成一定很好。”

如果我在这里把塔朗托加教授的推论全部说一遍就离题太远了,教授解释了最初土豆是如何拍打叶片学会飞行的,接着又如何离开泰利亚的大气层,最终来到了环绕着那颗行星的众多岩石上。这一步对它们来说还是很容易的,因为它们用蔬菜的方式进行新陈代谢,在太空里也可以不需要氧气,只要晒太阳获取必需的能量就行了。后来它们变得很大胆,甚至敢袭击过往的飞船。

罗德里罗懒懒地挥挥手,转过肚子,打开感光器官看着星星。

很久以前,在泰利亚附近,一艘飞船要将土豆运送给塔弗图姆的殖民者,谁知却撞上了大型陨石。船体撞破了一个洞,所有的货物都掉了出来。塔弗图姆派了两艘船将土豆货船从陨石上拖下来,很快此次事故就被遗忘了。与此同时那些土豆落到了泰利亚表面,并且开始若无其事地生根发芽。可是它们生长的环境非常艰难——天上时不时地掉石头砸死幼苗,甚至把当时长出来的植株全部砸死。所以所有的土豆都提高警惕,努力生存,它们努力保护自己、寻找庇护所。于是出现了敏锐的新的土豆品种,它们会跳,会弹起来。经过了几代之后,它们厌倦了这种静坐不动的生活,于是把自己连根拔起,开始流浪。在此期间,它们完全摈弃了地球上土豆那种平静被动的性格——那种性格是需要长期照料驯化才能培养出来的。它们越长越狂野,最终成了掠食性土豆。关于这点可以在土豆的家谱中找到依据。土豆,也就是我们熟知的马铃薯,属于茄科。狗,我们也知道,跟狼同科,把狗扔回森林,它们就能返祖。泰利亚的土豆也是这种类似的情况。它们在泰利亚上越长越多,于是出现了新的危机,年轻的土豆渴望能行动起来,它们想要完成一番伟业,成就蔬菜界前所未有的壮举。它们仰望天空,看到满天飞舞的石块,于是决心长到石头上去。

过了片刻,他说:“你知道吗,无论何时我像现在这样看着夜空,都会情不自禁地觉得,那边遥远的地方还有其他的世界,跟我们这里类似的世界,也有智慧生物居住着……”

塔朗托加以坚韧的精神和不屈不挠的勇气进一步研究这个谜题,在五年后,他拿出一套完整的推断来解释这个事件:

“谁在这里说智慧生物呢?”另一个声音从附近传来。两个年轻人同时转过身,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他们认出了对方那多瘤而敏捷的身影,原来是弗拉门提乌斯。那位年长的学者稳步靠近他们,他身上的衍生物看起来好像一串串葡萄,那些东西鼓起来,从他肩上伸出小枝。

弗斯坦教授不断努力,一刻也不肯离家,结果反土豆派人士就朝他家扔烂土豆,与此同时,人们因为另一件事情激动不已——塔朗托加教授在塔弗图姆登陆。他无视那些无休止的争论,决定客观冷静地调查此事,这才是科学家应有的态度。首先他拜访了邻近的行星,从当地居民处收集信息。通过这种方法他得知,这个神秘的怪物有很多名字:普鲁克、波尔克尔、努菲特、古纳特尔、尕鲁古拉斯、马罗莫普斯、佐普斯、沃特尤特、巴塔特、瑞夫勒尔、泰坎多林、克洛什、弗里巴基、莫彻莫尔,等等,这些名字提供了很多线索,因为根据字典,这些词都是“土豆”的同义词。

“我在说生活在别的世界里的智慧生物……”罗德里罗说着充满敬意地举起他的斯奎普斯。

弗斯坦教授是拉塞尔和莱兴巴赫学派中一位隐居的智者,他尖锐地批评了所有这些结论。他说,人不会经历感官印象,因为谁都没见过桌子的感官印象,只见过桌子本身,再说大家都知道外部世界不是一个事物,所以外部的物体和感官印象都不存在。弗斯坦教授说:“什么都没有。凡不是这么想的人都是错的。”所以关于土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其中的缘故跟新康德主义者给出的观点完全无关。

“罗德里罗在说生活在其他世界的智慧生物?”学者重复道,“看看他!还其他世界呢!罗德里罗啊,罗德里罗!你就这样浪费时间吗,我的孩子?就这样整天胡思乱想?当然了……我也同意……这样的晚上……天气太冷了,你不觉得吗?”

整体论-多元学-行为主义-物理主义派表示,众所周知,自然法则都是按统计学规律运行的,所以不可能准确预见每一个电子的轨迹,因此你也不可能知道未来每一个土豆的行为。迄今为止的观察显示,人类已经将土豆碾碎过几百万次,说不定到了第十亿次的时候,情况就会发生逆转,土豆会碾碎人类。

“不冷。”两个年轻人齐声说。

新康德主义者认为,物体都是精神的投影,不是可知的事物,如果精神产生出“会动的土豆”这一概念,那么会动的土豆就是存在的。但是这只是第一印象,因为我们的精神和精神的投影一样,都不可知,所以一切都无定论。

“年轻的火焰,是啊,我知道。总之现在才八百六十摄氏度,我得穿上岩浆外套才行。老了就是这样。”然后他转过背,对罗德里罗继续说,“你刚才说别的世界也存在着智慧生物?照你的想法,那是什么样的生物?”

托马斯主义者说,神创造自然法则就是为了表达神迹,因为神迹就是违背自然法则,因此没有自然法则,就没有东西可供违反。在上述例子中,土豆动了,也许这是全知全能的神的意志,但我们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某些该死的唯物主义者决心侮辱教会而搞的鬼。因此大家必须等待梵蒂冈最高议会的裁决。

“我们也不清楚,”年轻人窘迫地说,“我觉得应该是各种各样的都有。在更冷的行星上也应该有以蛋白质为基本单位的生命体。”

新实证主义者说,人不会直接感知到一丛土豆,而是感知到一丛关于土豆的感官印象。然后他们用了符号逻辑,发明了“印象簇”和“土豆簇”这种说法,还给一切代数符号发明了特殊命题演算。在用光了足以填满几片大洋的墨水之后,他们以数学式的精确度得出了绝对不可否认的结论:0=0。

“谁告诉你的?”弗拉门提乌斯生气了。

语义学者则说,一切都取决于你如何解释“土豆”“在”“动”这三个词。其中的关键是具有可操作性的连接词“在”,你必须严格检查“在”这个词。于是他们就开始研究《宇宙语义学大百科全书》,特别严格检查了前四卷,讨论这个具有可操作性的连接词“在”。

“因普洛斯奥。他是一个年轻的生物化学学者,他——”

在慎重考虑了多方意见之后,物理主义派的人认为,当A、B两个物体移动时,说究竟是A相对于B移动,还是B相对于A移动都没差别。因为运动就是相对的,你说一个人相对于土豆运动是对的,说土豆相对于人运动也是对的。所以讨论土豆会不会动是毫无意义的,整个问题都无足轻重——问题根本不存在。

“你说那个傻子,”弗拉门提乌斯打断了他,“蛋白质生物?蛋白质构成的生命体?!在老师面前说这种话你不觉得丢脸吗?这就是无知的下场,最近每个人都这么狂妄了?!你知道他们要怎么处理你们的因普洛斯奥小朋友吗?要给他好好浇些水!”

很快便有人讽刺那位勇敢的星际探险家,说他花了整整四个小时跟土豆打架。戈布拉斯要求对方立刻收回这种说辞,然而对方却回应说,他们一个字都不会改口。事情闹得很大。出现了两种意见,土豆派和反土豆派,后来前者演变成“大个派”,后者变成“深度派”,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但是这还不算完,哲学家们下场之后,事态更严重了。英国、法国、奥地利、加拿大、美国的哲学家纷纷登场,最杰出的理论专家和学者各抒己见,他们拿出的成果也令人瞩目。

“但是弗拉门提乌斯先生,”罗德里罗斗胆说道,“为什么要对因普洛斯奥施加如此严厉的惩罚?您能否告诉我们其他星球上的生物有可能是什么样子的?说不定他们可以直立,能用名为‘腿’的部位行走呢?”

最后,著名的星际探险家、勇敢的佐奥·戈布拉斯出发去了泰利亚,他还带了两只穿着太空服的猎犬,出发去狩猎那头怪兽。五天之后,他独自一人憔悴又沮丧地回来了。据他所说,在距离泰利亚不远处,好几头怪兽从一片星云后面冲出来,用触手卷走了他和他的猎犬。这位勇敢的猎人掏出刀子拼命挥舞,终于挣脱了那些致命的触手,然而他的猎犬却被勒死了。戈布拉斯穿的那套太空服内外都布满了战斗的痕迹,有些地方还留着绿色的线绳,仿佛某种纤维质的茎干。一些科学家仔细检查了那些痕迹,说这是地球上很常见的多细胞组织碎片,说白了就是马铃薯,球根植物,合瓣花亚纲、龙葵亚属物种,有独立的羽状深裂,在十六世纪被西班牙人从美洲带到欧洲的土豆。这个消息让大家浮想联翩,但是之后有人把学者们的解释翻译成日常用语之后,就变成谣传说戈布拉斯的宇航服上沾了好些土豆叶子。

“你从哪里听说的?”

最终这些事情越传越离奇,传到了周边行星上,大家组织了一支探险队去泰利亚周边星域搜索。有些队员声称在泰利亚的砾石云深处看到了某种类似八爪鱼的东西,但是没有得到确认。一个月后,探险队不敢再深入泰利亚周边坚硬的砾石云深处,他们一无所获,返回了塔弗图姆。后来又一支探险队出发了,但依然什么都没找到。

罗德里罗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几年前,一些跑牧甫塔到塔弗图姆航路的宇航员说那片区域有可怕的怪物,它从泰利亚行星周围飞旋的砂石中陡然出现,袭击过往的飞船。怪物用它的长触手卷住飞船,想把他们拉进阴暗的巢穴中。有些乘客吓坏了,但是到目前为止也没出别的事。接下来有传闻说,某宇航员饭后穿着宇航服绕着自己的飞船散步的时候被怪物袭击了。这件事其实是夸大其词了,传闻中的那个宇航员(我的一位好朋友)其实是把咖啡洒到了宇航服上,所以就挂出去晾干,这时候一个长长的奇怪生物飞出来,把宇航服掠走了。

“从因普洛斯奥那里……”他的朋友小声地说。

在大熊座里最主要的一段航道连接着牧甫塔和塔弗图姆,途中还通过岩石行星泰利亚,这颗星球在旅行者之中臭名昭著,因为它周围环绕着大量石块。整个区域呈现出极度混乱危险的景象,在这石头构成的云雾之中,你根本看不见泰利亚的轨道面,因为你周围只有石头,它们相互摩擦碰撞,不断形成雷电。

“够了,别瞎说了,别再提因普洛斯奥和他那些胡言乱语了!”弗拉门提乌斯喝道,“腿?够了吧!我二十五个耀闪之前就从数学的角度证明过,两条腿的生物只要直立起来,就会立即脸朝下跌倒!我建立了恰当的模型,列了图表,但是你们这些笨蛋懂什么?其他世界的智慧生物长什么样?我不会直接告诉你们的,去思考,用你们的脑子。首先他们必须要有器官来摄入氨,对不对?有什么比图翁更适合摄入氨?他们也应该像我们一样通过某种介质运动,这样既能形成防御也能保暖。难道不会吗?肯定会的啊!要是没有了胺巴斯,你怎么能在介质中移动呢?他们也可能形成感觉器官——感光器官、 噬咬器官、照明器官。当然他们肯定也会像我们一样有五极器官,不仅仅是作为一种身体结构,也是生存的整体方式。每个人都知道,五位体是我们家庭的基本单位——你们能想象到任何不一样的模式吗?尽情想象去吧,你们肯定想不到的!因为想要组成家庭,产生后代,就必须有一个塔塔,一个嘎嘎,一个妈妈,一个发发,还有一个哈哈。有共同的热情、计划、希望和梦想,这五个性别缺一不可——当然生活中也会有缺少了某位成员的悲剧,我们称之为悲惨四人,或者无回报的爱……所以你们也该知道,排除一切偏见和成见,只说科学事实,只用准确的逻辑推演,客观地判断,我们就能得出这样一个不容否定的结论,即每种智慧生物都必须和五角族类似……就是这样。你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