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者中有好几个人我都不太熟识。一个男生想搂我,我也没拒绝。有何不可呢?我想。因为到了那时,我已经喝了好几杯愚蠢的紫色调酒,里头漂着几颗对半切的葡萄、梨子果丁与水蜜桃果丁。有个温暖的躯体在身边的感觉真好。他是葛瑞兹的朋友,所以想必有十六七岁,名字叫作欧文。就我所推断,他这辈子从没看过一本书,除了摩托车、女生和音乐外,对其他事毫无兴趣。他喜欢冲击乐团——我从来没听过——还有埃尔维斯·卡斯特洛。莉亚一定也喜欢埃尔维斯·卡斯特洛,因为她现在正用十分大声的音量播放他的音乐。我真的跟音乐脱节了,因为阿灵赫斯特不准我们听音乐。我喜欢摇滚乐企图抵制种族主义的概念,但对于音乐本身不是太有好感。他问我喜欢什么样的音乐,我回答巴布·迪伦,结果他傻在当地,哑口无言。我看得出来他听说过巴布·迪伦这个名字,但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好吧,无所谓。他有点被我的拐杖吓到,看到后——因为我得起身上厕所——他借故离开了一会儿。莫依拉向我保证他现在没有女朋友,而且问我他是不是很帅——我认为他连小威的小指头都比不上,更别说小威不仅空有皮囊,还有脑袋。
接着我花了好长的时间跟莉亚聊安德鲁,之后又花好长的时间跟娜丝琳聊他。莉亚已经释怀了,几乎,她现在另有心仪的对象——一个年纪比我们大、自己有辆摩托车、名字叫作葛瑞兹的男生。娜丝琳现在正为安德鲁和她父母吵得不可开交,她把事情从头开始,跟我一路交代到最新近况。真问我的话,我会说安德鲁根本没那么重要,不值得这样小题大做。但没人问我,我只好花上两个钟头假装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来了之后——莉亚的爸妈曾严正地向娜丝琳的父母保证他绝对不会到场——一整晚都非常别扭地搂着娜丝琳。莉亚的爸妈带她妹妹去卡地夫的戏院,十一点才会回来。
总之呢,欧文之后又回来找我,对我搂搂抱抱,我也没有阻止他。事实上,我还挺乐在其中的——但仅限于生理。重点是,我知道其他女生和男朋友约会时,起码会假装自己陷入爱河,有点像是在为长大后的恋爱关系预演。她们在这段时期内会对男友忠贞不二,营造浪漫的恋情。我以前不想,现在依旧不想玩这游戏。在欧文身边,我连一点点无法呼吸的感觉都没有,甚至也不特别喜欢他。但是他好温暖,又是男生,身材强壮结实,对我有兴趣,而且确实也让我好奇并渴望更多的肢体接触。因此当他说要带我去看他的摩托车时,我也没有反对,就这么跟他走出屋外。那只是一辆50CC的机动车,但他非常自豪,还滔滔不绝、巨细靡遗地向我介绍了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这玩意儿爬不爬得上山。
我离开至今还不到一年,大约九个月而已。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都长大了不少,而她们像是学会了什么我还不知道的潜规则,或许单纯是因为我离开了,也或许是她们在谈论这些事时,我只顾着偷看藏在桌子底下的书。莉亚化了眼影和口红——连莫依拉也是。莫依拉提议说要帮我上点淡妆,也真动手了。但我们俩的肤色不同,大多时候,我看起来就像一般的白人,像丹尼尔,我想;但如果站在一个真正白皙的人身旁——像莫依拉,她的肤色尤其苍白——就可以看出我是白里透黄,而非白里透红。每次我或莫儿有人晒伤,外公都会说我们皮肤白得不成体统,长大后得嫁给黑人,好让我们的小孩有点机会。他说得没错——特别是跟他和其他亲戚相比,我们的肤色确实十分苍白。如果不知道,我想你应该不会发现我祖先的肤色其实是比较接近娜丝琳,而非莫依拉。总之,莫依拉的化妆品涂在我脸上显得非常可笑,所以我后来全擦掉了。
你以为夜晚的空气会让我清醒一点,结果恰恰相反,我好像反而更昏头。他开始亲我,我竟也飘飘欲仙地回吻了他,而这似乎让他有些困窘。(是我的方法不对吗?书里没提过,但我完全是照着电影里的样子做。)他双臂揽住我,开始在我身上游移。我总算开始有点无法呼吸了,这感觉果然非常挑逗。
派对一开始就没个好起头。娜斯琳穿了一件和我一模一样的红毛衣,不过在她身上好看许多。“看,我们是双胞胎!”她兴冲冲地脱口而出,随即惊觉自己说错话,吓得脸色大变。
我们回到屋内,躲进一间小房间里——事实上,是莉亚爸爸的书房。里头有张沙发,我们窝在上头亲热。周遭一片漆黑——走廊上亮着灯,但房里的一盏也没开。
但话说回来,我想写的是一本完整而恳切的回忆录,还是一堆焦躁不安的喋喋不休?
为什么性方面的事写起来感觉就是比其他事情私密,而且令人担心许多?这本日记里有些内容足以让我被送上火堆活活烧死,但我反而一点都不担心。
我不想写下昨晚发生的事。反正也不重要。
总之,我们亲热了一会儿,欧文将手伸进我的里裤,我喜欢,很舒服。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光坐在这儿,什么也不表示也太自私了。因此,我一手按到他大腿,摸向他的阴茎——我很清楚阴茎是什么,也知道它长什么模样。我和表哥表弟一起洗过澡,还玩过扮医生的游戏。那时候我们年纪还小,没这么一堆啰啰嗦嗦、愚蠢无比的礼仪分际要遵守。总之,欧文有根正常的阴茎,显然也“性”致高涨,但我的手一摸上去——中间还隔着裤子——他立刻像触电似的松开手,一跃而起。
莉亚昨晚的派对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派对上有用红酒和葡萄汁调出来的鸡尾酒,以及好几罐水果调酒,后来又加了伏特加进去,味道恶心死了,我猜大部分人都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我不知道我干吗喝。我把自己灌醉,是因为不想老是这么紧绷,偶尔放松一下也不错,没想到只是把自己变得像白痴一样。人们把喝酒当借口,或用来制造借口,好让自己隔天不用为今天的行为负责。太糟糕了。
“你这花痴!”他说,一面起身,双手一面防卫似的挡在胯下,好像怕我会伸手去抓。他夺门而出,我傻在原地,双颊烧得滚烫。我不懂,到现在还是不懂。他想要我,我以为他想要我。我以为我表现出正常人会有的反应,结果显然不是。一定有什么事我还没搞懂,因为我到现在还是摸不着头绪。
我们今天没特别做什么,只是回到卡地夫,坐在家里吃巧克力蛋糕、摸柿子(在它允许的时间范围内)、看书。好惬意。泰格阿姨看起来跟我一样筋疲力尽。
回家时,莉亚叫我要小心欧文,因为他的手不安分。所以我那时该阻止他才对吗?他预期我是会反抗他,而不是配合他吗?太恶心了,这一切都太恶心了,我不想再和这有任何瓜葛。
回到泰格阿姨家。宿醉。真希望卡地夫的水没有这么难喝。我买了一大瓶埃布尔达纯水回家,但已经喝得一滴不剩。
我想要《特莱顿》里那种无限酒吧,或只有三间真正的酒吧也好。那我应付得来,而这完全超出我的理解范围。至少我再也不用看到他,应该。